第七章 平庸之輩的急智(1 / 1)

“陛下,該安寢了。”

那是四年前剛剛穿越之後,陳協所麵對的第一個考驗。那時的他總算是理清楚了自己腦海中的紛亂記憶,然後開始去理清自己身上到底背負著哪些人的性命、同時自己手上到底還有哪些牌可以用?苦惱著這些事情的陳協,萬萬沒有想到他回到寢宮之後,居然就迎麵迎來了伏皇後這樣一句話。

十五六歲的少女顯然精心打扮過,這個時代還沒有多少化妝品,但是少女已經描了眉點了朱唇。作為皇後,她穿著一身大紅色的衣裙,帶著翡翠點綴的首飾,一身打扮大氣又端莊,可是紅燭的映襯下少女的羞澀卻又讓一切多了幾分風情。

隻是,陳協一點都沒有被誘惑到,反而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不是!就算是考驗乾部也不應該這樣考驗啊!哪怕不說年齡問題,就算真的強逼自己適應這個年代,眼前這個一臉羞澀的少女其實也是一個人妻呀!

陳協是穿越過來的,是從2000年之後穿越到了漢獻帝劉協身上的。那麼對於前身劉協,陳協到底是什麼看法呢?

如果隻是從曆史上了解劉協,其實陳協對他沒什麼看法。他對他的印象隻有一個傀儡皇帝,除此之外他到底做了什麼?陳協是一無所知的。可是接受了劉協的記憶之後,陳協才知道原來他也做出過那麼多努力,他其實並不差勁,隻是生錯了時代罷了。

陳協對劉協無疑是有幾分憐憫的,但他不會把劉協的消失然後自己替代他了這個責任攬在自己身上。又不是他想穿越的,也不是他想成為劉協的,為什麼要對此感到愧疚呢?真正說起來,從現代來到這個陌生的年代,明明他陳協也是受害者嘛!如果真的要指責誰,那也該指責讓他穿越的人或事物啊!

同樣,陳協更不會說什麼“從現在開始我就是劉協了”之類的話,他就是陳協,他和那個掙紮了一生的漢獻帝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既不想成為他,也不會代替他真正的活下去。他隻是覺得在自己穿越的那一刻,漢獻帝劉協就已經死亡了,而自己接受了他的一切遺產,也順帶接受了他所需要執行的義務,僅此而已。

可是遺產什麼的,可不會順帶著妻妾!至少咱中原是沒有的!看著眼前的伏皇後,陳協隻覺得無比的頭疼!他倒沒有嫌棄眼前的少女嫁過人啦,既然陳協是這樣看劉協的,那麼他現在看伏皇後其實也隻是一個寡婦姐姐而已,這個年代十五六歲的寡婦還挺多的……嘶,怎麼好像考驗難度提升了?

按照這個邏輯,寡婦再嫁也沒什麼,但是陳協還是過不去自己心裡這個坎。偏偏他很清楚,作為一個皇帝和自己的妻子行房是義務,他家是真的有皇位要繼承的,他不應該拒絕,除非有什麼恰當的理由——什麼理由可以拒絕這種情況呢?

“陛下?怎麼了嗎?”就在陳協思考的時候,眼前的少女已經察覺到了情況不對,收斂了臉上的羞澀,疑惑的看了過來。她看了看劉協的麵色,然後誤會了什麼,有些恍然:“陛下是沒有心情嗎?明白了,妾身不會打擾陛下的。”

顯然,伏皇後是以為陳協因為頭疼曹操的事情暫時沒有心情做那種事,所以很溫柔體貼的表示了理解。想來如果陳協就此應下,也能夠度過這一次難關,甚至以後也可以找同樣的理由吧?

陳協真的很想就此應下,但他也很清楚,這不是長久之計。不說這會造成伏皇後失寵的表象,陳協表示自己這具身體也就14歲,哪怕不是伏皇後也並不打算做那種事啊!難道要說自己沒那個能力,然後引來太醫嗎?

那太丟人了,不管太醫會不會幫他,陳協都不想這樣做!陳協咬牙看著扶皇後幾秒,然後突然說道:“不,不是這樣的,朕隻是在想一件事情。”

“什麼事情?”伏皇後疑惑的看了過來,然後就看見陳協深吸了一口氣,接著非常嚴肅的說道:“朕在想,這個時間段真的非常寶貴,不應該就此被浪費。也許,我們應該做一點睡覺以外的事。”

“睡覺以外的事?”伏皇後有一點懵,沒明白陳協的意思。可是緊接著陳協就說道——

“皇後你知道,我們現在正在被曹操嚴密的監控著,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會被彙報過去,除了這個時間段以外。僅憑此一點,曹操的狼子野心就已經暴露無遺,他不是來救朕的,他是來做下一個董相、下一個李郭之流的!”

“朕不會甘於傀儡,可是以朕現在的力量,也無法反抗曹操。因此,安寢的這段時間居然變得無比珍貴起來!我們可以在這一段時間做我們想做的一切,而曹操再大逆不道也不會來竊聽!”

“而事實上,曹操現在也沒有給朕參政的權利,所以就算這段時間朕不睡覺,朕也可以在早朝上的時候繼續睡,還會給曹操一種朕無心政治的錯覺,從而對朕產生輕視!隻是這樣,可能會辛苦皇後了,皇後白天也要做許多事吧?”

聽完這些話,伏皇後的神情頓時變了!她已經完全沒有了羞澀,而是一下抓住了陳協的雙手,神色堅定又激動:“妾身不辛苦,為了陛下,妾身永遠不會辛苦!隻是陛下,那我們要做什麼呢?”

聽得這話,知道自己終於找到了正確的方法的陳協鬆了一口氣,然後說道——

“那麼,我們就來學習數學吧。”

……

嘛,我還是有幾分急智的啦。雖然不像其他有才能的人一樣在最開始就察覺到了這個問題,並且給出了自己的解決方案,但他最後不是依舊把問題解決了嗎?

後來想想,陳協還是忍不住有些得意洋洋,對自己能在那樣緊要的關頭說出那樣一番話,讓皇後感動的眼淚汪汪然後開啟了全後宮的大學習、把所謂的妃子們全部變成各科人才這件事,依舊覺得自己真的是太厲害了!

事實上陳協覺得自己真的很平庸,這種平庸不是才能上的平庸,而其實是一種狀態。他一直都非常的被動,總是不逼到最後關頭不往前走,就像明明大四了他也沒怎麼去找實習工作一樣,而是覺得還有時間,也有其他的方法畢業,不用著急。

這正代表了陳協沒有野心,他沒有想要走到哪裡的目標,隻是被外界裹挾著推著往前走罷了,又怎麼可能主動呢?作為學生該學習,他就好好學習。大家都說應該考大學,他就好好考大學。等之後大家又說他應該工作了、他應該結婚了,陳協大概也會普通的找一份工作、到年齡就相親吧?

陳協就是這樣一個非常普通的人,僅僅是他這個態度,就代表他絕對不會優秀。但另外一方麵來說,其實陳協又清楚,自己還是有一些小聰明的,不然不可能僅僅憑借這樣的態度就考上了不錯的大學,進入了不錯的專業。

而這種小聰明,讓陳協總是能夠在麵對難題的最後關頭,突生急智。就比如說自己妻妾的問題,也比如說那個所謂的對時局的分析和對策。

楊彪對陳協的那一番話語感到了驚歎,覺得天不亡大漢!可是實際上,最開始的陳協隻是在想要如何帶領著所有人在曹操手底下活下來哦?

他本來其實沒有想著前路如何的,隻是在趙彥進攻激烈的諫言時,忍不住嘴角抽了抽。他幾乎是驚慌失措的想著:不是,你自己積極就算了,你彆連累我呀!我們手上現在什麼力量都沒有,根本無法反抗曹操,在這樣的情況下謀劃這些東西,不是找死嗎!

不僅僅如此,陳協其實是沒有聽說過趙彥的名字的,畢竟他之前沒有關注過關於漢獻帝的曆史。但是僅憑趙彥一人,他就能夠猜到漢臣們到底有多麼的“跳”!他更是想到了衣帶詔事件,想到了曹操到底是如何把漢獻帝手頭上的力量完全消滅,讓其徹底翻不了身的!

得想個辦法讓所有人安分下來,我隻是想帶所有人活下來,什麼都沒想做,陳協就是這樣想的。他盯著眼前神情激動唾沫橫飛的趙彥,看著他一臉對大漢忠心耿耿要讓大漢發展起來的表情,突然就開口說:“卿說要為朕分析天下大事,結果卻隻是說了朕可以用哪方勢力來逃離曹操嗎?那麼,這四分五裂的大漢又要如何呢?”

趙彥愣了愣,驚愕的抬起頭來,剛想慌張的否定自己並不是隻想到這個程度,就聽到小皇帝問他:“為什麼我們不能讓曹操做刀,讓他來整合這個天下呢?朕是皇帝,他是朕的臣子,他的功勞就是朕的功勞!”

事實上,這其實不過依舊是陳協的一次急智罷了,他隻是想要利用趙彥等漢臣的忠誠之心,儘量往大了說,好安撫他們罷了。對付曹操?其實至少這個時候的陳協,還從來沒有這麼想過。他本來在穿越過來就被曹操嚇了一跳,沒有這個膽量,也自認為沒有這個能力呢!

可是為了說服趙彥,為了對他說一個合情合理的自己躺平的理由,陳協硬是說出了這樣的話。然後他突然愣了一下,忽然就思考起來:“對呀,朕為什麼不能這樣做呢?曹操本來就是要打著天下的,而打天下的過程,他的力量也總有損耗嚴重的時候吧?那個時候,朕是不是可以嘗試著逃脫?”

更何況現在的曹操還不是天下最大的一股勢力,現在袁紹還活著呢。陳協越想眼睛越亮,然後終於,一個完整的對策就出現在了他的腦海之中!

他突然就眯眼笑了起來,然後對眼前的趙彥說道:“朕有一個想法,若卿覺得自己有能力,不若幫朕完善一下?又或者卿,依舊堅持自己的看法嗎?”

雖然他覺得這是一個好主意,但是畢竟是對付曹操的策略,果然還是詢問一下這個年代的人們可不可以實現吧。雖然隻是一個目光短淺之輩,但是趙彥敢來進諫,其實還是有點本事的。如果他也覺得沒問題,那麼就召集其他的漢臣,按照這個來吧。

……

陳協是清楚的,雖然他隻是一個普通大學生,但是其實還是有幾分小聰明的。這樣的小聰明總是能夠讓他遇到難關的時候,在最後關頭靈光一閃,找出什麼辦法來。

但是這終究隻是小聰明而已。如果隻是像穿越之前的他一樣沒有什麼目標的話,或許陳協也能過上其他人看起來不錯的生活。但是現在陳協來到了漢朝,成為了漢獻帝劉協,眼前是那麼多的難關,如果隻有小聰明的話,他走不遠的。

自己隻是一個平庸之輩,比起那些真正的優秀者差遠了——這件事情陳協其實在穿越之前就知道了,隻是在順風順水的做出了那麼多事情,在連曹操這的曆史上大名鼎鼎的梟雄都瞞過去許多事情之後,陳協還是忍不住翹起了尾巴。

但是幸運的是,三國時代真正優秀的人很多,並且陳協總是能夠看到。所以,他也總是能夠及時的認清楚自己,認清楚自己果然隻是平庸之輩,有一些小聰明罷了。

“不愧是陛下啊!陛下連藍色月季花這樣的奇跡都能夠創造,想來其實連其他的奇跡,也是可以創造的吧?”

麵前一身青衣的青年明明禮節挑不出錯來,卻偏偏給人一種玩世不恭的感覺。他看起來對自己很恭敬的樣子,但是每回他看向陳協的時候,陳協總是有一種被他看透了的感覺。

而現在,他看著陳協麵前的藍色月季花幾秒鐘之後,突然就笑著這樣說道:“臣郭嘉,恭賀陛下獲此奇跡!”

陳協一點都沒有被恭賀到,他隻覺得突然之間,冷汗就流滿了後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