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

莊檸被食堂火熱的氣氛灼得喘不過氣，恍惚有種末日之感。

用手指頭想想都知道，來食堂吃飯一準是廖堯的主意。

要知道他們一家人從老到小都挑嘴，廖堯更勝。平時她的兩個哥哥中午都是在校外吃飯的，飯卡充一百塊錢一學年都用不完。

今天來食堂怎麼可能是巧合！

莊檸越想越是懊悔，昨天跟廖堯說在學校假裝不認識時就應該強迫他賭咒發誓答應的！

他當時隻是哼了一聲，她以為他同意了。現在回想起來，才意識到那個哼聲可能是他以示威脅的聲音。

真要命！

要不她走算了！

莊檸耷拉著腦袋，偷偷往周圍看了一圈，心都涼了。

此刻食堂除了窗口點餐的同學，根本沒人走動。

她這一走，肯定會引起她兩個哥哥的注意。

莊檸隻能把頭埋得極低，同時也縮手縮腳，甚至連身上每一根汗毛都在用力，她隻想把自己縮成很小一團。

孟歡歡突然碰了下她的胳膊，壓低了聲音說：“廖沐學長剛才看你了。”

莊檸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倒吸一口涼氣。

沒曾想，結果岔氣了，竟然瘋狂地咳嗽起來。

她一隻手捂著嘴巴，一隻手抵住額頭，隨即將上半張臉擋住，順勢往桌子底下縮去。

眼睛不安地四處亂瞟，莊檸發現自己的鞋帶有些鬆散。

對，不是她慫了，原來是她的鞋帶散了！

她心安理得地係鞋帶。

隻不過……在係緊鞋帶的最後一刻忽然手滑……

莊檸眨眨眼睛，咦，好奇怪，怎麼剛係上就又散了？

算了，誰讓她脾氣好呢，再係一次吧。

莊檸蹲在桌子底下磨蹭，估摸著這會兒她兩個哥哥應該打好飯菜了，隻要他們回頭看不到她應該會以為她吃完走了。

等他們找到位置坐下就萬事大吉了，反正比她高的人比比皆是，她隻要不做出什麼特彆引人注目的舉動，他們肯定發現不了她。

然而，她的美夢才剛開始做，新一輪的議論聲響了起來——

“校草朝我走來了，啊啊啊啊啊啊，我心跳加速怎麼辦，快掐我人中姐妹！”

“不是吧不是吧，校草為什麼看我啊，我今天連唇膏都沒有塗。”

“這是值得紀念的一天，我要吟詩一首，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我終於確定找到我的Mr.Right了！”

“今天我們聚在這裡，就是為了迎接兩位帥哥！”

……

孟歡歡看著越來越近的兩個校草，心裡隱隱有種預感。她正想戳一下莊檸，沒想到手肘落下去卻戳了個空。

扭頭一看，身旁的座位已然空了。再一低頭，才發現莊檸蹲在地上解鞋帶。

孟歡歡看著她反反複複地係鞋帶，一時竟不知該作何反應。

眼看兩個校草還有三桌就要經過她們這桌了，孟歡歡趕忙彎腰低頭，小聲說：“檸啊，堯校草走在前麵，之後是你……咳，是廖沐學長。”

完蛋！

果然是衝著她來的！

莊檸在心裡慘叫一聲，再顧不得許多，打算溜之大吉。

她才剛一動，就聽到“啪”的一聲在耳邊炸開。

下一秒，她捂著頭跌坐在地上，上半截身子露在桌子外麵。

怪她，她剛才受到驚嚇拔腿就跑，一下子沒意識到自己正蹲在桌子底下，結果撞到了頭。

這一下撞得太結實了，疼得她都冒出了眼淚花。

“這位同學，見到我這麼激動嗎？彆搞封建教條那一套，這還沒過年呢，我不發紅包。”

陰陽怪氣的聲音在她頭頂上響起來，不用看都知道，說話是廖堯。

就知道他是故意的！

都正麵撞上了，怎麼可能躲得過去。莊檸不想再吃虧，直接氣呼呼地回瞪過去。

廖堯看到她眼眶裡的淚花，愣了一下。

廖沐在他身後，想去扶她，結果被廖堯擋了個結實，他推了推廖堯，沒推動，隻好對她說：“先起來。”

莊檸站起來了，但是也懶得躲了。現在她再躲，反倒是顯得她問心有愧似的，可能說不清的就坐實了說不清。

她乾脆坐回座位，繼續埋頭吃剩餘的砂鍋，看都不看站在她桌子邊上的兩個校草一眼。

吃瓜群眾們好奇地打量著風暴中心的少女，深深為她捏了一把冷汗。

要知道，廖堯這個人雖然長得好看成績優異，但是行事作風卻不怎麼像純純的好學生。打架鬥毆，逃課去網吧，樣樣不少。敢當眾駁了廖堯的麵子，她是獨一份。

和莊檸一桌的女生們都看呆了，孟歡歡先是心驚膽戰地看看她，又小心翼翼看看廖沐，硬著頭皮湊到她耳邊小聲說：“廖沐學長好像生氣了。”

莊檸咬著肉丸，含混不清地咕噥：“他才不會生氣呢。”

事實上，廖沐的臉色確實不算太好，他擰著眉頭，視線一直停留在莊檸額頭那塊撞紅的痕跡上。

比他臉色更不好的是廖堯，一想到他自己的親妹妹要跟他劃清界限，氣就不打一處來。

他今天拉廖沐過來，本來隻是想逗逗她，沒想真的揭穿他們的關係。

鬨成現在這樣尷尬的局麵，他也很懵。

可他是誰呢，思源中學第一帥！怎麼能在人前認慫呢！他必須得繃住臉，越凶越好，越凶越符合他的人設。

他用力瞪著莊檸，緊緊地繃住下頜線。

然而，看久了她耷拉著腦袋的可憐模樣，作為哥哥僅存的一點點良心還是作祟了。

廖堯清了清嗓子，指著她手邊尚未開封的烏龍茶說：“那什麼，那瓶烏龍茶是你的嗎？”

莊檸根本不理他。

廖堯自顧自地說：“你那瓶烏龍茶可不可以賣給我，我下午犯困，需要喝茶提神，剛才去超市賣光了。”

莊檸在心裡翻了個白眼，騙誰呢，他犯困從來都是喝可樂提神，什麼時候喝茶了？

看她還是沒反應，廖堯把自己餐盤上的冰可樂遞了過去：“要不我拿可樂跟你換。”

“不換，我也困。”莊檸言簡意賅地拒絕，多一個字都不想跟他說。

這時，有好事的吃瓜群眾站出來了。

“堯哥，我跟你換啊，我這瓶都被焐熱了，就跟我的心一樣，看見你噗通噗通直跳呢。”

廖堯瞪了說話的男生一眼，笑罵：“滾開，大王你皮又癢癢了是吧，擱這瞎起哄。”

男生們哄笑成一片，廖堯毫不在意，徑直把手伸向烏龍茶，吊兒郎當地說：“你也犯困啊，那多簡單啊，跟我上樓，我給你磨咖啡。”

莊檸聽到身旁響起劇烈的吸氣聲，想到在便利店時馮夢說的，高三有的班級裡備了咖啡機的事情。

頓時，她一個頭兩個大。

不敢再跟廖堯糾纏，她索性端起餐盤調頭往食堂另一端走去。

沒曾想，廖堯來勁了，居然直接抓住她的後衣領，跟在家似的，毫不客氣地把她拎到他麵前。

感受到周遭異樣的眼光，莊檸臉漲得通紅，氣得眼眶都有些發紅，咬緊牙關，用極低的聲音警告他：“放手！”

離莊檸最近的孟歡歡聽到了，心說要糟，這個堯校草果然跟傳聞中一樣，是個暴脾氣。

她連忙給廖堯身後的廖沐遞眼色。

好歹他是廖堯的兄弟，總歸是不怕廖堯的。

況且，莊檸是他女……他總不能見死不救。

然而，廖沐的視線一直停留在莊檸身上，根本沒有注意到孟歡歡的存在，更不要提她的眼色了。

廖沐皺著眉，不讚同地拍了廖堯一下：“鬆手。”

他知道莊檸臉皮最薄，被廖堯當眾鬨一下已經夠她消化很久的了。現在他還揪她領子，跟當眾甩她巴掌有什麼區彆。

廖堯也沒想到會鬨成這樣，跟真的要找她算賬似的。他剛才看她要走急眼了，才習慣性地抓她。

他尷尬地鬆開手，把可樂往莊檸麵前一遞，固執地說：“我不白拿彆人的東西，可樂給你。”

此時此刻，莊檸正在氣頭上，哪裡肯收。

兩人保持著遞可樂和低頭拒絕的姿勢僵住了。

忽然，一直修長的手繞過廖堯，將一盒牛奶遞到她麵前。

“喝牛奶，正是長身體的年紀，少喝碳酸飲料。”

那個說話的聲音又低又輕柔，說話像哄人似的。

不用抬頭，莊檸也知道說話的是廖沐。

沒多想，她接走牛奶，狠狠地瞪了廖堯一眼，轉身就走。

孟歡歡看看黑臉的廖堯，又看向一臉擔憂的廖沐，連忙追了出去：“我也吃好了。”

莊檸走得很快，直到回到草場才停下腳步。

她坐在樹蔭下，回想起剛剛發生的事情，覺得丟臉極了。

廖堯那個混蛋，從小到大似乎總是喜歡跟她唱反調，她喜歡吃什麼，廖堯就搶什麼，她喜歡看漫畫，廖堯就藏她的漫畫。仔細想來，那家夥根本就沒乾過一件讓她順心的事情，根本沒有當哥哥的樣！

越想越是委屈，她抱緊雙膝，把頭埋在臂彎裡。

孟歡歡追來時，遠遠就瞧見莊檸縮在樹下，縮成了小小的一團，看上去可憐極了。

她忍不住歎了口氣，心說若是換做是她，遭遇了這種事情恐怕比她還要為難。

三個人的電影，總有一個人先退出，如果主角換成她，她選擇退出！

來到莊檸身邊坐下，孟歡歡拿自己舉例開解她：“跟你說一個秘密啊，我初三的時候對我同桌有好感，我同桌又跟他前桌玩得好，所以我們三個人經常一起玩。後來有個周末，我發現他們倆背著我偷偷出去玩了，我就很生氣很生氣，發誓再也不理他們了。可是等到下周上學的時候，我同桌又對我很好，他前桌也一起找我玩，明明一切又都恢複如常，我卻突然發現他們之間有一種氣場，是我融不進去的。所以我後來就不強融了，退出之後才發現海闊天空，我跟高學潔就是那時候開始一起玩的。”

莊檸被她這一大段話說得發懵，不由抬起頭問：“什麼意思？”

孟歡歡猶豫片刻，說：“其實吧，我就是覺得有點理解廖堯，三個人的電影，被迫退出的那個人心裡肯定不好受。”

說完，小心翼翼地偷瞄莊檸，發現她沒有不悅，便鬆了口氣。

莊檸確實沒有不高興，因為她懵了，完全沒有聽懂她的話，於是又問：“為什麼要退出？”

“你真沒聽懂？”

孟歡歡緊緊盯著她的臉色，發現確實不像裝的，清了清嗓子，壓低了聲音說，“我是說，一般三角關係都很難處理，你就彆跟廖堯學長一般見識了，畢竟他跟廖沐學長是兄弟，你以後是要跟廖沐學長在一起的，鬨僵了以後不好相處。”

三角關係？

她跟廖沐……在一起？

莊檸呆了好幾秒，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潛台詞。難以置信地反問：“你以為我跟他們是……那種關係？”

說到“那種”兩個字時，莊檸舌頭打結，費了好半天勁，才把這兩個隱晦的字說出口。

孟歡歡點點頭，理所當然地反問：“難道不是嗎？”

問完，發現她臉色古怪，乾脆說出了自己的論證過程。

“首先啊，廖沐學長風評一直很好，我剛收到思源的錄取通知，就聽同小區的姐姐說起過廖沐學長，他可是思源最標準的優等生，成績好，長得帥，體育運動也很厲害，最重要的是前麵兩年根本沒有談過女朋友，也沒聽說跟哪個女生走得近。這樣的學生在高一新生入學的第一天就破例親自騎車帶你上學，還貼心的把你放在距離學校一個紅綠燈的地方。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莊檸懵懵地反問：“什麼？”

孟歡歡抓住她的手，激動地說：“說明你對廖沐學長來說很特彆啊，不然為什麼學長不載彆人，偏偏載你啊。而是最讓我感動的是，廖沐學長居然提前把你在路口放下，說明他顧忌你的感受啊，怕直接把你載來學校會引起轟動，影響你學習生活。如果這都不算愛，你告訴我算什麼？”

不是……她是廖沐的妹妹，廖沐騎車載她沒什麼問題吧。

而且他們都習慣這樣了，小時候每次她家三個小孩出去玩，她都隻坐廖沐後座，基本上可以說廖沐車後座的位置專屬於她。

再說了，怕引起麻煩的人是她，她那兩個哥哥在引起麻煩這件事上，難得統一的後知後覺。

如果不是她寧願遲到也堅持不坐他們的車子，廖沐也不至於想到提前放下她的辦法。

莊檸正在糾結怎麼跟孟歡歡解釋，結果孟歡歡就又繼續說了：“再者，你知道我剛才在食堂發現了什麼？”

神秘兮兮地看莊檸一眼，她自問自答：“我發現廖沐學長是真的在乎你。你是沒看到，你摔倒的時候，廖沐學長眼角抽搐的，那個心疼喲。後來看你被欺負，廖沐學長也急得不行。如果不是廖堯學長塊頭太結實，我估計他肯定忍不住把廖堯學長暴揍一頓。”

一聽到孟歡歡誇廖堯結實，莊檸氣就不打一處來，連她先前那番言論都顧不上解釋，脫口就是一番嘲諷：“他結實？他那叫虛胖！都是唬人的玩意，根本經不起考驗。再說了，誰說廖沐打不過他，廖沐把他按在地上的時候還少麼，就是人家廖沐不跟他計較，他才能嘚瑟。”

孟歡歡狠狠地吃了一口瓜，愣了好半天才感歎道：“原來你們真是那種關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