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正值雨季,蕪城的清晨少見的起了霧,還留在城內的人們在某一時刻一齊出門,在霧中穿行著,不知哪條街上的大嬸琢磨出來的熏香,一下風靡全城,霧裡除了水汽,還總是縈繞著奇特而古樸的氣味。
照玄連夜趕路,雖說路上有所阻礙,但還是在清晨重新抵達了蕪城,原先兢兢業業的守門士兵現在也不見了蹤影。他走進城內,整座城在霧裡顯得寂靜非常,往日隨處可見的熱鬨和活力在這寂靜中死去,他看向路邊的荒族人,他們正向著蕪城中心走去。
高大的神殿前彙聚著眾多荒族人,他們整齊的排列著,虔誠地向著中心的石碑期待著,上麵還是一片空白,像是正式節目前的彩排,照玄不擅長精神類的術式,在試圖喚醒身邊路人失敗後他便選擇了另一條路。
他爬上階梯,向神殿奔去,下方的荒族人視若無睹,注意全然放在手上的祈禱中,神殿大門緊閉著,門從裡麵被鎖了打不開,四周都銘刻了高級防禦烙痕,整座神殿渾然一體,就像是一件完整的儀器,暴力開門的方法行不通。
但好在神殿隻是封鎖起來拒絕著外人,並沒有什麼自動應敵之類的術式啟動,照玄把手放在門上,瑪那可以滲透進去,但內部的情況被乾擾了,宛如處在一片混沌中,原本延伸開的瑪那換了策略,凝聚成一隻隻紙鶴在神殿內胡亂飛著,但很快就同斷了線的風箏一般失去了聯係。
照玄轉身看向下方,視線被一片迷霧隔絕,高聳的階梯像是隔絕了兩個世界,不知是這座神殿有什麼特殊效果,底下的那些人隻是在前方的廣場上活動,沒有一人踏足神殿的範疇,這裡似乎對這個莫名的汙染有一定的抵禦效果。
照玄晃了晃腦袋,在這裡待的時間越長,自己也不能免於影響,在神殿待在或許是一個正確選擇,下麵的荒族人現在還隻是安分的祈禱,但不知道會不會突然暴起傷人,可以的話他並不想對不受控製的人動手。
他先是前往先前荒族分給他們的幾個住宅,裡麵空無一人,屋內已經附上了薄薄的灰塵,他們已經有幾天沒有回來過了,結合城中的異變,他們恐怕已經凶多吉少。
接著照玄回到了自己的住處,剛一進門,米利安聽到動靜就打開房門,倚在牆邊看著他笑吟吟地說∶“照先生回來了,玩得開心嗎?”女人身上還穿著睡衣,精致的做工將她的身材勾勒的一清二楚,頭發隨意披著,顯得慵懶而頹靡。
“倒不如你輕鬆自在。”照玄緊盯著米利安,這個女人知道更多他不知道的事情,對上他的目光,米利安沒說什麼,明眸一轉看了回去,兩人就這樣無聲對峙著。
還是米利安率先開了口,她歎了口氣∶“照先生,把我們當做敵人這又是何必呢?你是傭兵,我是雇主,本就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
“你的樣子可沒有讓我感到有多少信任。”
平心而論,米利安找上照玄正是因為他實力硬,而且自己手上恰好有他想要的東西,與他交惡一點好處沒有,隻會平添不少麻煩,“照先生,你看到了,外麵荒州人的模樣,想來是某種精神控製或是詛咒汙染,你雖然懷疑我,但我可以很明確的告訴你,這件事情與我無關。”
“我的目的隻有一個,龍血花,不止一朵的龍血花,哪怕是去硬闖神殿我也要拿到,我要做的就是明天晚上暫時停止神殿的防禦術式,進入他們的寶庫,這件事完全不會損害到你的利益,照先生,你隻要什麼都不做,根據我們之間的委托護送我們,除去講好的報酬外,完成荒族委托的報酬也不會少,加入我們的行動,你得到的隻會更多。”
很誘人的條件,放在誰麵前都不可能不心動,“他們呢?”
“誰?”
“荒族人。”
“我不知道照先生是這麼一個仁慈的有些可笑的人。”米利安無所謂的說,說到底荒族人同她分毫關聯沒有,死了她的內心也不會有什麼波動,這個世道就是如此,放在艾裡每天街邊出現的屍體也數不勝數,照玄不可能不清楚。
“那還真是感謝米利安小姐的高看。”照玄諷刺的笑了笑,轉身離開∶“你最好和你說的一樣,否則禁忌文獻我也不是非要不可。”
米利安目送照玄離去,過了一會才放鬆了身體,她最初或許就不應該找上照玄。
照玄向神殿走去,他加大力度又發出幾隻紙鶴去尋找那個紅眼男人,直覺告訴他這個男人身上有他想知道的東西,目前的局麵照玄可以說是無力解決,相性差加上信息不全,能讓其他數個七階都束手無策的麻煩,他想象不到該如何解決。
根據先知和龍血樹的預言,明天最後一天一定會發生什麼,他隻能靜觀其變了。
“啪嗒”一顆石子滾到照玄腳下,他向一邊看去,是荒族的書庫,雖然荒族人對知識的興趣平平,更喜歡戰鬥,但他們對讀書人還是相當尊重的,書庫先前就經常看到士兵把守,是先知直係管理的地方。
先前拒絕他進入的地方此刻露出一條縫來,照玄走近大門,那條縫又忽然合上,裡麵傳來甕聲甕氣的聲音∶“你的外麵來的人吧?”
是小孩子的聲音,而且聽上去神智清明,照玄挑挑眉∶“沒錯,找我有什麼事嗎。”
裡麵的聲音頓了頓,“你認識一個長得很好看的哥哥嗎?他身邊還跟著一個紅頭發的哥哥。”
照玄猜出是那個小學者和他的同伴,“認識,你們找他乾什麼?”
“證據。”
疑心還挺重,照玄繼續說道∶“藍眼睛,皮膚很白,背著一個小包是吧。”
裡麵傳來微弱的聲響,似乎是在討論什麼,半晌後大門重新打開一條縫,裡麵的人似乎在觀察著照玄,他也不心急,就這麼等著。
“進來吧。”
照玄輕輕推開門,站在裡麵的是兩個小孩,除此之外似乎沒有其他人了,年長一些的小孩站在前麵護著身後的小孩,雖然不清楚原因,但他們是他回來後第一次看到的沒有被影響的人。
他們兩個也是實在沒辦法了,照玄也是他們見到的唯一一個正常人,森和淼兩兄弟一覺醒來,就發現其他人變得很奇怪,隔壁總是笑眯眯的大嬸隻想著做那些味道奇怪的粉末分給大家,其他人也總是麵無表情的念著什麼,他們本來想去找先知大人卻進不去神殿,最後隻能躲進書庫裡。
“大家或許是生病了,先知大人也找不到,那個哥哥懂那麼多,說不定會知道怎麼治好大家……”淼小聲說道,小孩子不知道什麼汙染,隻以為是什麼疾病。
照玄啞然,青年現在恐怕凶多吉少,他拍了拍兄弟倆的腦袋:“他去找這個病的原因了,你們在這好好待著,小孩子不要想那麼多,交給大人解決。”
“我知道了。”
淼坐回桌邊,上麵擺著許多書,中間的卷軸攤開,想來是之前兄弟倆看書解悶,書庫很大,高大的書架上擺滿了各種書籍,除去皮質紙質的卷軸,也有裝訂成冊的書籍,讓人好奇它們的來曆,他伸手拿了一本,說不定裡麵會有些線索。
但翻開後照玄發現上麵的文字他不認識,荒族人說的是如今大陸的通用語,他還以為文字也是通用語,至少是大陸南部的,但是這上麵的語言和他見過的完全不一樣。
他叫來淼:“你看得懂這上麵的東西嗎?”
“裡麵或許有些線索,你幫我找找。”
淼點點頭,荒族的文字和語言是兩個體係,他在先知那裡學過,他接過書,看了看把上麵的東西念了出來:“丘陵地貌異獸特征及分布習性......”
“換一個。”
“潛水須知......”
“換。”
“昆蟲的美味料理法......”
“......換。”
“蕪城及荒州結界陣法簡析......”
“詳細說說。”
接著淼緩緩說出了書上的內容,或許是有些術語晦澀難懂,有些磕磕碰碰和不清楚的地方,但照玄連蒙帶猜也知道了不少東西。
布置下外部結界的大賢者不僅隻布下了這一個東西,遍布蕪城的大型自衛防禦結界也是他的傑作,以神殿為核心的陣法,烙痕,術式環環相扣,施與概念性,與龍血樹對等的防護,這也是神殿那對這裡籠罩的精神影響有抵抗力的原因。
核心陣法與外部結界和龍血樹相連,具有直接喚醒龍血樹意識的效果,其賜福可以隔絕汙染,激活血脈,是針對荒族的強化術式,除此之外在“某個東西”顯現時會與外部的什麼東西連接進行清除。
上麵有的詞語義不詳隻有代指,有的淼也不認識,但照玄聯合之前從老人那聽來的曆史,“某個東西“應該就是指峽穀裡的東西,荒族先祖和大賢者知道這個東西都存在並且留了後手,這個結論讓照玄安心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