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穿透窗簾縫照到臉上,隔著眼皮,林棠晚還是被亮醒了。
今天是……糟糕糟糕,今天周一了!
她撐起上半身,睜開了迷迷瞪瞪的眼睛。
然而眼前的一切讓她懷疑自己還在做夢。
陌生的臥室,家具變大了好幾號,重要的是,她的近視眼特麼居然好了?!視野之內清晰無比,比戴了隱形眼鏡還清楚。
林棠晚頓時一激靈,迅速去床頭摸手機。
然而正是這個動作,讓她“喵”地一聲尖叫起來。
她的胳膊!她看到自己的胳膊長滿了橘黃色的毛發,手心長著厚厚的肉墊。
這是一條貓的胳膊!
她摸了摸自己的臉,駭然沉默。
林棠晚徹底清醒,準備下床。
目之所及,原本被小姐妹百般誇獎的長腿,此刻變成一條肌肉有力的貓腿。
她輕輕一跨,感受到非同一般的彈跳力,躍然穩穩落地——以四腳落地背朝天的姿勢,身後那條蓬鬆的大尾巴,存在感強烈得叫她無法忽略。
這間屋子很陌生。
她很確定自己沒見過。
巡視一圈後,終於在衣帽間找到一麵鏡子。
她定睛看著鏡子裡毛發柔順光亮,雙目炯炯有神,拖著大尾巴的漂亮貓咪。
然後,狠狠咬了一下自己舌頭——嘶,是痛的,血腥味頓時在口中泛開。
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
不是幻覺。
她絕望地看了一眼牆上的鐘,已經九點多,全勤獎沒了。
沒了全勤獎,她下個月生活費又要吃緊。
然而變成貓了,生活費還重要嗎?
她在心裡自嘲了一句,緊接著開始惋惜自己周末買了凍在冰箱裡的打折排骨。
很快,繼變成貓這個不可抗力之後,第二個不可抗力出現。
“咕嚕……”肚皮傳來一聲悠長而生動的腸鳴音。
她緩緩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覆蓋著橘白色的毛發的肚子,回過神來,她已經一整天沒有吃過任何東西。
貓食盆裡的顆粒像有魔力一樣,勾著她精準定位,來到它麵前。
這是一個考究的貓碗,架在一個考究的原木支架上,連接著貓糧儲罐,透過罐體可以清楚看到裡麵貨真價實的全肉凍乾。
這貓的主人是個有錢人啊。
林棠晚做過寵物項目,知道這種凍乾比人吃的肉乾還貴。
她的唾液瘋狂分泌。
吃點吧,可香了……
STOP!
作為一個有底線的人類,不搶貓的糧是她的原則。
可真的好香好香啊……
比她下班路過的新疆烤羊肉串攤子上散發的孜然肉味還香。
林棠晚憂傷地繞過貓窩,跳上了臥室的床,把鼻子埋進沾著淡淡鬆枝香味的的床單。
說不定再睡一覺就變回去了。
她可能會為自己曾經饑不擇食吃過貓糧而後悔。
暫時改變不了現狀,林棠晚沒有浪費時間陷入惶恐,而是開始打量起周遭的環境。
臥室風格很簡約冷酷,衣帽間裡的衣服黑白灰三色,都是西裝襯衫西褲。
這顯然是個男人的家,還是個似乎事業有成的男人。
到底是誰呢?
一直等到天色徹底暗下來,這個家的門才有了動靜。
聽到開門聲,林棠晚的身體像被咒語驅動一般,還沒等她意識到,身體已經在門口玄關處朝著來人喵喵叫。
真·心未動身已遠。
林棠晚使出了洪荒之力,控製住這具身體想往他腿蹭過去的意念。
她歎息完抬頭,看到正在玄關處換鞋的男人,像被雷劈了一樣愣在原地。
——她一生積德行善,沒做過一件傷天害理的事,居然變成了這死對頭的貓!
死對頭不是彆人,正是冬葳證券剛入職兩個月的新人周頌予。
林棠晚在冬葳證券三年,一直是個小透明,占著分析師的坑,卻乾著全投行部的邊緣工作。
就在她馬上續約前來了個新人,她油然而生危機感:莫不是招來替掉她的吧?!
在從HR那裡打聽到此人的背景之後,她更確定了這種可能性。
他藤校畢業,還在華爾街實習過,能不能彆看上冬葳證券這種投行界小癟三啊?
但林棠晚不是個容易認慫的人。
在徜徉某乎善用搜索之後,她得出一個結論:國內外投行的生態太不一樣了。
很快他就會知道他書本上學的投行業務,和他們實際要乾的,那是兩碼事。
彆看背景牛逼轟轟,現實會教他做人。
到時候,她將以本土之姿打敗他留洋鍍金的神話!
林棠晚還在心裡盤著小九九,周頌予彎下腰摸了摸她的腦袋。
平日裡冷漠的臉上,帶了一絲淺淡的笑意。
她梗著脖子,僵硬地讓開他的手。
真要命。
你要是高冷,麻煩你對小貓咪也高冷一點吧。
恰好周頌予電話響,打斷了這讓人尷尬的人貓時光。
他順手從西褲口袋中掏出一個東西輕輕拋到沙發上,然後坐下。
林棠晚眼尖地看清,那是她的手機。
她飛快撲到沙發上抱住它。
“剛到家,我有事,馬上還要再出門一趟。”周頌予解開襯衫第一顆扣子,“回來看看朵拉,醫生說要讓貓咪習慣我的作息,多觀察它。”
電話另一頭的男人聲音,聽起來有點耳熟:“你準備什麼時候公開?”
他熟練地伸手過來擼小貓咪的背。
林棠晚感覺到漂亮的大尾巴不自禁地微微晃動,舒服得讓她想躺下來翻肚皮。
公開什麼?
難道——電話的另一方,是想讓他官宣身份的“男朋友”?
她驚恐地上下打量了一番周頌予,人不可貌相啊,看起來直得一塌糊塗,其實內裡……
林棠晚從不磕腐,有限的一點點知識還是酷愛這一口的堂姐硬喂的,她當時幽幽說,這世上的好男人都有男朋友了。
好半天,周頌予淡聲說:“等做完一兩個項目再說吧,不著急。”
林棠晚雙目炯炯有神,心裡的小作文停也停不下來:沒想到兩人關係中,他還是占主導位置的那個。
電話那頭開始查崗:“你還沒說出去乾嘛。”
天呐,這是什麼步步緊逼的小妖精!
“有個同事今天沒來,手機落在辦公桌上,行政讓我順路送去她家,順便關心一下有沒有事。”
周頌予說到最後,略有些不耐煩。
這位同事,顯然便是如今化作貓身的她,林棠晚本人了。
她滿腦子想要把手機留下,死命用兩隻爪子把手機推到沙發墊裡側,塞進去。
周頌予起身檢查了一遍食盆,又把貓抱起來按了按肚子,耳朵貼上去聽。
他頭發上淡淡的鬆枝香,充滿了她靈敏的鼻腔。
林棠晚先是渾身一僵,緊接著緩緩放鬆:哦,沒事沒事,他是好姐妹。
雖然性彆不同,但,大家愛好一樣都是男。
周頌予皺著眉掏出手機,撥出號碼:“陶醫生,朵拉今天一天都沒吃東西,對,精神也有點萎靡,那好,九點我送過來。”
??
送去哪裡?不會是寵物醫院吧?!
她好好一個人,去什麼寵物醫院?
林棠晚又炸毛起來,朝著周頌予喵喵抗議。
周頌予讀不懂她的抗議,伸手擼了擼她腦袋以示安撫,一眼瞥到被貓塞進沙發縫裡的手機,伸手掏出來看了一眼。
林棠晚讀懂那個隱晦的眼神了:手機好破。
手機破怎麼了,礙著你什麼了?
你個敗家子憑什麼諷刺她手機破?
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姐妹情,瞬間稀碎。
林棠晚跳到他腿上,狠狠用後爪踩了他大腿兩下,飛快地一爪將手機從他手上拍下來,然後迅速用身體蓋住。
周頌予摸摸貓頭:“朵拉乖,這是彆人的,可以給你買一個新的。”
林棠晚:……(突然受到了資本主義的暴擊。)
周頌予擼完貓,進廚房做自己的晚飯。
持續多年高強度的工作,反而讓他養成了自己動手做飯的習慣。
做飯可以讓他把高度緊張的神經放鬆。
他會做的菜不多,來來回回就那幾樣,花不了多少時間,但更健康。
就如今天晚飯,簡簡單單一盤,有一塊煎三文魚,一小份燙青菜,一碗藜麥飯。
林棠晚餓了一天,看到食物發出了更劇烈的腸鳴音。
她不計前嫌地再次跳到他大腿上,湊到餐盤用力聞了聞久違的菜香。
周頌予歎了口氣,把她從身上摘下來,帶到貓食盆邊,伸手拿了幾顆貓糧給她聞。
仿佛想讓她知道,這才是你的飯,剛才的不是。
林棠晚餓得暴躁,轉身用後腳將飯盆撂倒,然後飛快跳到餐桌上,啊嗚一口咬住三文魚,大口吃起來。
三文魚煎得老了,燙青菜也有些過頭,但餓極了的時候都是美味。
周頌予來不及製止,遠遠看著小貓咪,風卷殘雲一般把自己的晚飯吃下肚子。
“……”
貓糧店的客服說,他買的那款是最好的貓糧,吃慣這款貓糧的貓連罐頭都不愛吃。
很好,妥妥打臉的虛假宣傳。
他看了一眼旁邊的貓糧袋子,把公司名記下來,納入永不服務的客戶清單。
沒辦法,他隻能回到廚房重新做一份,一邊做,一邊給寵物醫生發消息:
【剛才發生了更奇怪的事,它不吃貓糧,倒是把我晚飯全吃了。】
終於吃飽後的林棠晚渾身舒坦,也不管就在死對頭眼皮底下,自在地半躺在沙發上,開始梳理毛發。
……等等,為什麼要舔身上的毛?
林棠晚一時愣住,鬆開長滿了倒刺的舌頭,閉上嘴抱住自己手機裝死。
周頌予端著餐盤從廚房出來,看到她又抱住手機,用肉墊一下一下按著屏幕玩,輕輕地彎了彎眼尾。
他安靜吃完,將小貓咪裝進了貓包。
周頌予拎著貓包,坐電梯下了地下車庫。
她見他按動車鑰匙後,“刷”一聲,不遠處一輛大眾的車燈亮起。
林棠晚:還好,不是什麼騷包的富二代標配跑車,這狗男人還算低調。
等走近了,她又愣住。
是低調的大眾,可是輝騰它一點兒也不低調好嗎?!
奢侈!糜爛!
要不是做過一個本土車企的項目,林棠晚還真看不出他這輛外觀樸素的車要一百多萬。
她維持原有評價,他就是個鋪張浪費的二世祖。
百萬級的車坐起來安靜平穩,仇富的林棠晚收起了她喵喵叫的逼逼。
不一會兒,車開進了一個商圈地下車庫。
他熟門熟路地上樓,把小貓咪拎到了福康萌寵醫院。
約好的醫生已經在等候區,接過貓包後,打開看了一眼:“看起來沒什麼,但你說的情況對貓來說很少見,還是做個檢查放心。”
他飛快開了驗血和B超的單子,林棠晚眼尖地看到上麵的收費金額居然要1500!
什麼黑心醫院,貓的檢查居然比她一個大活人全身體檢還貴!
這胸口掛著陶桑然名牌的醫生似乎和周頌予很熟,說:“你不是說正好有事過來辦?去辦吧,我幫你照顧朵拉。”
周頌予淡淡嗯了一聲,摸了摸她的腦袋,轉身離開。
檢查區隔壁是寵物的住院區。
林棠晚聽到動物嘰嘰喳喳的聊天聲,有吐槽藥難吃的,有抱怨隔壁打呼聲音大的,還有在為失去蛋蛋哭泣的。
然後,其中有一道聲音問她:“你是人,怎麼會在貓的身體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