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靜一很擔心裴珠泫。
裴珠泫的那些煩惱，她知道，薑澀琪知道，孫勝完知道，金藝琳也知道。
可是她們卻沒有任何辦法，隻能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圍繞在歐尼身邊，努力哄她開心，努力讓她不要再去想這麼多，努力讓她不再覺得這麼寂寞。
但是，各種各樣的考核，評價，成績，就像是達摩克利斯之劍一般懸在她們的頭頂。
劍刃鋒寒的氣息不間斷地縈繞在她們的身邊，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她們，她們是練習生。
練習生要做什麼呢？
隻有努力罷了。
但是如何去努力呢？
怎麼樣才算是正確的努力呢？
努力之後真的會有回報麼？
從來沒有人告訴過她們，這些問題的答案是什麼。
但在牛靜一心底，卻一直記得，當初哥哥跟她說過的一句話。
做出了選擇，可以後悔，請彆回頭。
牛靜一有時候也會想，她當初的選擇是對是錯。
小小年紀就離開了父母，葬送了哥哥的夢想，還賭上了自己的人生。
然後就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希望，在這裡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的練習。
這一切，值得麼？
無數個夜裡，她都會抱著膝蓋，坐在床上，呆呆地望著窗外的明月，尋找著這個問題的答案。
淒冷的月光映襯著那張迷茫的小臉。
月有陰晴圓缺，滿月最傷人，殘月最傷心。
她啊，傷人也傷心。
……
裴珠泫喜歡對著她的紫色水晶項鏈喃喃自語。
這件事，很多人都知道。
裴珠泫會在壓力很大時一個人躲到樓梯間裡偷偷流眼淚。
這件事，隻有牛靜一知道。
但有一件事裴珠泫不知道。
當她一個人坐在樓梯上對著她的紫色先生傾訴自己煩惱的時候，經常會有一個一身紅衣的人兒，待在她看不見的角落裡，靜靜陪著她。
傻傻的靜一，笨笨的辦法。
……
牛靜一依然記得前一陣子，當考核成績被公布時裴珠泫那十分勉強的笑臉。
珠泫歐尼又要拚命了，這是她當時心中唯一的想法。
而事實也正如她所想的那樣。
裴珠泫就像是住在了練習室裡一般。
她們回宿舍的時候，她在練習。
她們來公司的時候，她依然在練習。
每當裴珠泫見到她們的時候，臉上依然會露出她們最熟悉的那種笑容。
就好像是白蘭花在臉上盛開的那種笑容。
但她們又不是瞎子。
裴珠泫日益蒼白的臉龐，愈發暗淡的眼眸，以及越來越多的恍惚，都在證明著她現在其實很不好。
裴珠泫越來越憔悴。
她的狀態越來越差。
她消失的時間也越來越多。
她們都很擔心這位歐尼，卻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
作為唯一知道裴珠泫秘密的人，作為唯一一個猜出那晚紫色先生身份的人，牛靜一衷心的希望，在這段最困難的時間裡，她的哥哥能夠出現在裴珠泫的身邊。
哪怕隻是和裴珠泫說說話也好。
最起碼這樣裴珠泫也有了一個可以說說心裡話的人。
她再也不用像現在這樣把所有的事都憋在自己心裡。
雖然有點對不起泰妍歐尼，但救人先救急嘛。
不管是出道前還是出道後，泰妍歐尼最辛苦的那些年不也是這麼走過來的麼。
‘泰妍歐尼一定可以理解我的~’
不知道為什麼，每當牛靜一這麼想的時候，她總會感覺到一陣莫名的心虛和惡寒。
……
“澀琪，你看到歐尼了麼？”
牛靜一在練習室裡沒有看到裴珠泫，有些擔心。
“沒有啊，中午之後我就沒看見珠泫歐尼了。”薑澀琪撓著腦袋，語氣很是不安，“歐尼，珠泫歐尼是不是又去哪裡自己加練了？”
“我都去找過了，沒有……”
牛靜一眼中閃過一絲了然，她知道裴珠泫去哪裡了。
“我知道歐尼在哪裡了。”
“真的麼？珠泫歐尼在哪？”薑澀琪抓住了牛靜一的手，眼中滿是焦急，“珠泫歐尼昨天又是一宿沒睡，她再這樣下去身體真的會出問題的！歐尼，我們去勸勸珠泫歐尼好不好！”
“沒事的，歐尼那邊有我。”牛靜一輕輕拍了拍薑澀琪的頭頂，“你跟勝完和藝琳說，今天我一定會帶著珠泫歐尼回宿舍的，相信我。”
“約定？”薑澀琪蹭了蹭牛靜一的小手，滿是期待的看著她。
“約定。”牛靜一露出了大大的笑容，“今天晚上歐尼請你們吃牛肉好不好？”
“唔~”薑澀琪有些苦惱的揉著自己的小肚子，“歐尼，我正在減肥中……”
“沒關係，牛裡脊卡路裡很低的。”
“那好吧~”
薑澀琪經過了一番激烈的心理鬥爭，很是為難的答應下來。
畢竟，那可是牛肉啊~
“那你去吧，我去找珠泫歐尼了。”
“嗯~”
……
好吧，就算她心底確實是希望她的哥哥能夠出現在珠泫歐尼的身邊，但她和他的進度是不是有點太快了？
“珠泫歐尼…………哥！！！！？”
牛靜一看到了樓梯上抱著裴珠泫的自家哥哥，一時之間呆住了。
兩個人的姿態相當親密，裴珠泫側臉緊緊貼著自家哥哥的胸口，牛靜一剛好可以看見她的表情。
怎麼樣才能描述裴珠泫現在的樣子呢？
裴珠泫從蒼白的臉頰到如玉般的小耳朵都泛起了一抹誘人的粉紅，長長的睫毛變得很安靜，嘴角微微上揚，臉上的表情是那樣的安寧與滿足。
她扶著自家哥哥的手臂，軟軟的依偎在他懷裡。
自家哥哥則是緊緊擁住了裴珠泫那小小的身子，就好像是見到了自己魂牽夢繞的愛人一般。
哥和珠泫歐尼也很配嘛～
“靜一？”
牛宇一夾雜著疑惑與驚訝的聲音從牛靜一的上方傳來。
而這個聲音，也打斷了牛靜一無限粉紅的遐想。
“啊！哥，我什麼都沒看見！”牛靜一連忙用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哥，你放心，我是不會和泰妍歐尼說的！”
“嗬。”牛宇一氣急而笑，這個死丫頭天天胡亂說話，“你下次說這話的時候記得先把手指合攏，我都能看到你的眼睛了~”
“誒~哥~按照常理來說，你現在不是應該心中滿是慌亂麼？”牛靜一放下了手，語氣中滿是調侃，“就是那種，嗯，出軌以後被我抓到的那種慌亂~”
“呦，可以啊，我現在有點慌都能看出來。”牛宇一正了正神色，“過來搭把手，這位，嗯……”
這位小姐叫什麼來著？
剛剛靜一叫她珠泫歐尼？
珠泫……麼？
“這位珠泫xi，我怎麼叫她都沒有反應。”
“啊！”
牛靜一這才注意到裴珠泫的不正常。
她剛剛還以為裴珠泫隻是因為尷尬而不敢出聲呢。
“我看看！”
牛靜一連忙靠了過來，仔細看著裴珠泫的臉龐。
裴珠泫靜靜趴在牛宇一胸口上，呼吸很是平緩，嘴唇上還有一些口水，眉間的那些憂愁仿佛幻夢一般消失不見。
牛靜一鬆了一口氣，抹了一把頭上因為著急而冒出的虛汗。
“哥，歐尼隻是睡著了~”
“睡著了？”牛宇一有些無語的笑了笑，“行吧，睡著了就睡著了，靜一，你幫我抱一下珠泫xi，我手上有東西。”
牛靜一準備接過裴珠泫，牛宇一輕輕鬆開了手。
但沒想到，裴珠泫卻緊緊攥住了牛宇一的外套，蹙著眉頭輕輕呢喃著，“紫色先生，不要走……”
她的手是如此的用力，用力到指節發白，青筋暴起，纖毫畢現。
“哥……”
牛靜一架著裴珠泫，看著牛宇一，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靜一，你能叫醒她麼？”牛宇一問道。
牛靜一看著裴珠泫終於有了一絲血色的側臉，有些為難。
“哥，珠泫歐尼已經好幾天沒有正兒八經睡過覺了……”
“唉，我知道了。”
牛宇一歎了口氣，把企劃塞到牛靜一手裡。
然後他躬身抄起了裴珠泫的腿彎，將她小小的身子橫抱在懷裡。
“靜一，你們練習室裡有什麼休息的地方麼？”
牛靜一苦惱地撓著腦袋，“額……哥，那可是練習生的練習室，哪有什麼休息的地方……”
突然，她想起來自家哥哥可是S.M的理事啊！
“哥，你的辦公室呢？”
“辦公室？”
“對，哥，理事的辦公室~”
“我第一次來，忘記問了……”牛宇一有些尷尬地說道。
“唉，我的哥哥呦……”牛靜一恨其不爭的搖搖頭，“你怎麼連這個都能忘了呢？”
“因為我不在這裡工作。”
說著，牛宇一想到了一個地方。
“靜一，我右邊的褲子口袋裡，有一把鑰匙，你幫我拿出來，是錄音室的。”
“嗯？錄音室？”牛靜一疑惑的從牛宇一口袋裡掏出了那把錄音室的鑰匙，“哥，你拿我們公司錄音室的鑰匙乾嘛？”
“給你的。”
“給我的？”
“路上說，前麵帶路，房間號鑰匙掛墜上有。”
“哦。”
……
錄音室裡。
“哥，這。”
“知道了。”
牛宇一輕輕把裴珠泫放到了錄音室裡的小沙發上。
他小心翼翼的脫下外套，蓋在她的身上。
她緊緊抓著他的外套，在沙發上調整了一下姿勢，縮成了小小的一團，臉上露出柔和的表情，輕聲呢喃著，似乎正在做一個美好而甜蜜的夢。
牛靜一蹲在沙發邊，幫裴珠泫整理了一下散亂的頭發，眼中滿是心疼。
“所以，這位珠泫xi是靜一你的朋友麼？”
牛宇一揉著胳膊，坐在了調音台前的椅子上。
“她這是怎麼了？”
“這位歐尼壓力很大。”牛靜一靜靜看著裴珠泫的臉龐，“哥，她是91年的。”
“我知道了。”牛宇一了然的點點頭，“她的名字就叫珠泫麼？”
“裴珠泫。”
牛靜一深深的呼了一口氣，站了起來。
珠泫歐尼找到了，她現在睡得很好，這樣就足夠了。
“哥，你今天來我們公司是乾嘛的？”
這個時候，牛靜一才有功夫和自家哥哥好好說說話。
“和你們公司有一個合作企劃。”
“那，哥，錄音室呢，真的就這麼讓我用了麼？”
牛靜一仔細打量著這間小小的錄音室，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該有的設備這裡都有，看起來還挺新的，不像是快被淘汰的老舊貨。
“嗯。”
“為什麼？”
“他們很看好你。”牛宇一揉了揉牛靜一的小腦袋，眼帶笑意，“我們靜一多厲害啊~”
“哦，對，是啊，嘿嘿，我可厲害了~”
牛靜一蹭著自家哥哥的大手，嘿嘿傻笑起來。
“那，哥，這個就是你和我們公司談的合作企劃麼？”牛靜一指著那份企劃案問道。
牛宇一頓了一下，點點頭，“對。”
公開練習生這件事情哪怕李秀滿說的信誓旦旦，但這終究隻是一份草案，還沒有通過表決。
不確定的事情，還是先不要說了。
“哥，這是什麼企劃？”
“遊戲。”
“啊，遊戲？”牛靜一有些驚訝的看著自家哥哥。
“那你覺得這應該是什麼企劃呢？”
“唔……”牛靜一苦思冥想了一會兒，搖了搖頭，“我想不出來。”
“你就努力練習吧，在你出道之前，這件事和你沒有關係。”
“對！練習！”牛靜一這才想起來自己還有課要去上，“哥，我還有練習，就先走了！”
“嗯？走？”牛宇一指著沙發上的裴珠泫問道，“那這位珠泫xi怎麼辦？”
“這不是還有哥你麼~”
“有我？”牛宇一有些愕然的指了指自己，“什麼叫有我？”
牛靜一回頭看了一眼裴珠泫安寧的睡顏，心中暗自下了一個決定。
“哥？”
“嗯？”
“你能不能在這陪著珠泫歐尼啊？”
“額……”
牛宇一很是為難，他和這位裴珠泫又不認識，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這樣不好。
“哥~”牛靜一拉著牛宇一的大手撒嬌道，“珠泫歐尼最近壓力真的很大，而且她都快把自己的身體折騰垮了！等她醒了以後，你和她聊一聊好不好？”
“聊什麼？”
“誒，哥，你就把她想象成當年的泰妍歐尼和知恩，總之就是練習生的那點事嘛~”
牛靜一拍著自家哥哥的肩膀，表達了自己無限的信任。
“哥你不是特彆擅長對付這些小女生麼？”
“而且你看珠泫歐尼這麼漂亮，哥你也不吃虧嘛~”
牛靜一說著，還對牛宇一眨了眨眼，給了他一個大家都懂的眼神。
“嗬……”牛宇一沒好氣的敲了一下牛靜一的小腦袋，“我可是一個已經有女朋友的人了。”
牛宇一用的力氣很小，所以牛靜一並沒有什麼感覺，但她還是有些不服氣地嘀咕道，“有女朋友也沒見你疏遠知恩啊~”
“你說什麼？”
牛靜一的聲音很小，牛宇一並沒有聽清楚她在說些什麼。
“沒什麼！”
牛靜一一個哆嗦，趕緊立正站好。
隨後，她又露出了討好的笑容，搓著小手手湊到了牛宇一身邊。
“哥~~~~~”
語調百轉千回，直接讓牛宇一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唉……”牛宇一無奈的歎了一口氣，“好吧，你什麼時候能回來？”
“額，我想想。”牛靜一撓了撓下巴，有些不確定，“兩個小時吧，肯定不到三個小時。”
牛宇一拿出手機看了一下時間，“那就按三個小時算？”
“好，哥，如果珠泫歐尼沒醒就算了，如果她醒了，你一定要和她好好聊一聊啊！”
“知道了。”
“哥，你就說是我說的，就憑她的實力，肯定能出道的。”
“好。”
“還有哥，你一定要誇她長得特彆漂亮，漂亮到你一看見她就愛上她了~”
“好……嗯？這叫什麼話，什麼叫一看見她就愛上她了？”
“那，喜歡也行？”
“牛靜一！”
“哎呀，哥，總之就是要你誇她好看，反正你們就見這一次麵，說什麼都無所謂嘛~”
“嗬，那要是她和你一起出道了呢？”
“呃，對哦~”
牛靜一有些尷尬的扣著鼻子，似乎是才反應過來。
但牛宇一總覺得這個丫頭在盤算著什麼。
牛靜一見自家哥哥用一種探尋的眼神上下打量著自己，心中一慌，連忙打起了哈哈。
“哎呀，那個，哥，晚上你有時間麼？我請你吃牛肉吧~”
“有時間。還有，剛剛那話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對了，哥，晚上我的室友也會來，沒問題吧~”
牛靜一忙著插科打諢，想要趕緊翻篇。
這個丫頭絕對在計劃著什麼，但缺少一些關鍵信息，牛宇一猜不出來她到底想要乾什麼。
“你的朋友們都在，我就不去了，免得尷尬。”
“誒，哥，沒事，澀琪你見過的，其他孩子們也都是很可愛的小姑娘哦~”
“小姑娘？沒有小夥子麼？”牛宇一揶揄的說道。
“誒~~~才沒有什麼臭男人呢~”牛靜一大為不滿的拍了牛宇一一下。
這一下拍打的聲響有些大，沙發上的裴珠泫又呢喃了兩聲。
牛靜一連忙壓低了聲音說道，“沒有小夥子，就，嗯，我數數，算上我和珠泫歐尼一共五個女孩子，哥你已經見過三個了，沒問題的。”
“是麼？她們會覺得不自在吧，和我這麼一個陌生人在一起吃飯。”
“她們隻要有牛肉，才不會在乎你呢～”說著，牛靜一的眼裡突然閃過了一絲精光，“還是說，哥，你不想和其他小女生一起吃飯，是因為怕泰妍歐尼吃醋麼？”
“泰妍不會吃醋的，主要是擔心你。”
“哎呀，哥，我沒事的，你也應該主動和她們打好關係啊~”
“怎麼說？”
“萬一以後她們都是我的隊友，隊內關係多重要啊~”
“你的隊內關係和我有什麼聯係麼？”
“比方說，嗯，我的嫂子是我的隊友這種聯係？”
“你再胡說，我可就真不客氣了！”牛宇一抬起手威脅道，“不許胡說！”
“好好，那，哥，你就在這等我，我結束了就過來。”牛靜一縮了一下身體，訕笑著說道。
“知道了。”
“那，珠泫歐尼就拜托哥你了。”
“嗯，我會看著的，放心吧。”
“嘿嘿，哥你最好了。”牛靜一腳步輕快的朝外走去，“那，哥，一會兒見~”
“小心點，彆摔著。”
“知道啦~”
看著輕輕合上的門扉，牛宇一失笑著搖了搖頭。
靜一這個丫頭，真是不讓人省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