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降臨,首爾郊區,漢江邊空曠的荒地上,奔馳房車猶如一隻俯臥的怪獸一般靜靜停在那裡,等待著那位來自釜山的客人。
……
“宇一,你的事情都辦完了?”
“是,努娜。”
“你喜歡她麼?”
她的聲音有些清冷,聽不出太多情緒。
“是,我喜歡她。”
似乎是因為想到了她,他的眼中全是寵溺,語氣溫柔。
“是麼,這就好,這就足夠了。”
“是。”
……
後座上,薑珠妍一直在看著遠方城市的燈光。
那邊的斑斕與這裡的寂寥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明明屬於同一座城市,卻好像是兩個世界一般。
精致的妝容掩蓋了薑珠妍略微有些疲倦的神色,修身的女士西裝勾勒出了她完美的身體曲線,同時又讓她增添了一分優雅而乾練的氣質。
薑珠妍今天一整天都在和韓秀的核心戰略規劃部門開會。
對方會說什麼,她應該說什麼,她的眼神,她的動作,對方可能提出來的條件,我方可以提供的便利……
此間種種,都需要經過仔細的推演和策劃。
而牛宇一也是在今天傍晚時分正式參與到這一次的沙盤推演中。
雖然這一次的接觸屬於台麵下,雙方也都抱著善意而來,但卻依然不能夠放鬆警惕。
畢竟,他們這一次參與的,可是一場名為政治的遊戲啊。
……
“你認可他們的結論麼?”
這是第一次,韓秀核心戰略規劃部門內部出現了不同的聲音。
大多數人都認為左派這一次大有可為,韓秀應該與他們進行更深層次全方位的戰略合作,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隻是建立一個臨時夥伴的關係。
“努娜,我堅持我的觀點,他們這一局遊戲,布局優,中盤平,收官必敗。畢竟這裡是韓國,可也隻是韓國。”
“我知道了。”
薑珠妍淡淡的答應了一聲,依然在看著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努娜,他們來了。”
“嗯。”
道路儘頭,兩道燈光猶如利劍一般刺破了此間的黑暗,發動機的轟鳴聲從遠方傳來,打破了這裡的寂靜。
一輛很普通的現代,停在了奔馳的旁邊。
牛宇一下車,為薑珠妍打開了車門。
那一邊,一個有著堅毅麵容的高大男人自己打開了車門,走了下來。
……
“您好,文先生。”
“您好,薑社長。”
“薑社長,這是我的助理,白澤。”
“這是ShowliO,牛宇一。”
“很高興認識您,文先生。”
“真是百聞不如一見,您真是比新聞中描述的還要美麗,薑小姐。”
牛宇一站在薑珠妍身後,看著那個對薑珠妍做出了吻手禮的男人,不動神色的挑了挑眉。
……
文先生和薑珠妍坐在奔馳車內,就好像是普通朋友一般交談著。
牛宇一來到漢江邊,吹著夜晚的微風,眼神有些恍惚。
星空的帷幕正在一寸一寸移動,站在這黑暗的城市邊緣,看著遠方霓虹絢爛的閃爍著,恍如站在夢境的中央。
金泰妍那個傻丫頭,現在在做些什麼呢?
……
“兄弟,抽煙麼?”一個男人的聲音在牛宇一的身旁響了起來。
他說的是中文,雖然帶著一些奇怪的口音。
這是那個名字叫做白澤的男人,舉止似乎有些輕佻,臉上一直掛著一種讓人不怎麼舒服的笑容。
“不了,謝謝,我不抽煙。”
“那,你介意我,嗯?”那個男人舉起了手中的打火機,朝他示意著。
“您隨意。”
“妥,對了,我叫白澤。”
白澤打著了火,點著了煙,小小的火光在這片黑暗中閃爍,尼古丁的味道隨著晚風四散開來。
“我是牛宇一。”牛宇一介紹著自己,他說的是韓語。
“我知道,剛才薑小姐介紹過你了。”白澤依然在笑,“兄弟,你就不好奇為什麼我的中文講得這麼好麼?”
“中國人,或者華裔。”牛宇一聲音淡淡的,“您的名字,不像是韓國人。”
“嗯,二十年前父母拿血卡帶我來的韓國,那一年我十七歲。”白澤站在牛宇一的身邊,深吸了一口煙,然後全部吐了出來,“怎麼樣,這麼多年過去了我的中文實力還可以吧。”
“非常優秀。”
“反正要在這裡等很久,不如我們隨便聊一聊?”白澤凝視著手上的一點火光,“要不然時間也太難熬了,我很討厭無聊和等待。”
“您隨意。”牛宇一的答案自始至終都是如此。
很有趣,全程白澤都在說中文,而牛宇一卻一直在講韓語。
看了一眼那輛停在岸邊的奔馳,白澤臉上掛起了賤兮兮的笑容,“兄弟,你說,哥會和薑小姐在車裡聊些什麼呢?”
“不知道。”
“是麼,薑小姐這樣的美人,這種時候如果隻是聊正事那實在是太浪費了。”
“嗯。”
“真的?兄弟,你也是這樣認為的麼?”似乎是因為的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答案,白澤有些自來熟的摟住了牛宇一的肩膀,“兄弟,你說說,薑小姐平常喜歡什麼?有男朋友麼?你看我有機會麼?”
“任何人都有追求努娜的權利。”牛宇一看著白澤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微微蹙了下眉,“還有,能夠請您放開我麼?我不太習慣和陌生人太過親近。”
“OK,OK。”白澤舉起了雙手,“兄弟,你這個習慣可一定要改一改,要不然以後還怎麼和彆人聊天啊?”
“多謝您的忠告。”
……
兩個男人就這麼看著遠方城市的燈光。
突然,白澤提出了一個很有意思的問題。
“兄弟,你喜歡idol麼?”
“喜歡,但不關注。”
“你倒是很坦誠啊。”白澤若有所指。
“我不太喜歡說謊。”
“你說,人們到底在喜歡idol的什麼呢?”
“人設和形象。”
“難道不應該是喜歡idol本身麼?”白澤似乎很是驚訝,“idol都很好看啊,性格又好,又有禮貌,又很努力,還多才多藝,難道這些都是假的麼?”
“這些都不重要,idol也是普通人。”
“哈哈哈哈,是啊,idol也是普通人。”白澤笑了,他笑的有些張狂,他笑的眼淚都流出來了,“但是為什麼大家都不把他們當普通人看呢?”
“因為idol是人們對於自我的寄托和期望。”
“所以,寄托和期望就必須是完美的麼?他們不可以生氣,不可以談戀愛,不可以拉屎,不可以真正活的像個人?”白澤大笑著,他似乎有點失控了。
“這些對於idol來說都是汙點。”牛宇一麵無表情,“當仰視變成平視,當idol變成了普通人,idol也就不再具有價值了,沒有人會去關注身邊一個隨處可見的陌生人。”
“所以,他們的一言一行,都必須要符合大眾的期待?”
“是。”
“他們的所有行為,都要被人們去隨意解讀,哪怕曲解他們的原意?”
“這是他們必須要付出的代價。”
“哪怕,他們是無辜的?他們什麼都沒有做?”
“是。”
“人們知道他們喜歡的隻是一個麵具麼?”白澤的眼中滿是諷刺。
“他們知道。”牛宇一緩緩說著,“我們每個人都戴著麵具,隻不過idol的更加好看一點。同時,他們的麵具也更加易碎一點。”
頓了頓,牛宇一繼續說道:“易碎的麵具可不是什麼好事。”
“怎麼說。”白澤似乎很感興趣。
“人們喜歡的隻是這個麵具。”牛宇一的聲音依然淡淡的,“但當麵具破碎以後,人們會憤怒於戴麵具的人為什麼沒有保護好這個麵具,迫使他們認清現實,迫使他們從自己的幻想中清醒過來。”
“但他們卻從來沒有思考過他們為什麼要沉浸在幻想中。”
“所以,隻是因為一個麵具,就可以去肆意辱罵麼?”白澤問著,“哪怕在麵具下的其實是一個更好的人?”
“人們的關注點從來都不在於帶著麵具的人是誰,或者戴麵具的人是一個怎麼樣的人。”
“你也是這樣麼?”
“陌生人的悲歡離合與我無關。”
“是麼?”白澤笑了,神態有些猥瑣,聲音卻滿是譏諷,“那,把萬千大韓民國男人的夢中情人少女時代隊長金泰妍壓在身下肆意玩弄,感覺爽麼?”
似乎怕牛宇一並沒有理解他話裡的意思,白澤補充道,“就是那種,隨意摧毀一個其他人心目中白月光的感覺,是不是特彆爽?”
“還不錯。”牛宇一的聲音很平靜,仿佛白澤隻是在問他吃飯了麼。
白澤深深地看了一眼牛宇一,笑的有些譏嘲,“兄弟,你知道麼,你真的很像是一個idol啊。”
“是麼?”
“你似乎沒有缺點,很完美,很聰明,有能力。但我卻覺得像你這樣的人,不應該會去主動和一個idol交往,因為她會是你的汙點。”白澤彈了一下煙灰,“你看著她在舞台上搔首弄姿,和彆的男人卿卿我我,就不會覺得惡心麼?”
“也許吧。”牛宇一默默看著遠方,“但沒關係,我可以接受她的一切。”
“哪怕這會讓你失去加入上流圈子的資格?”白澤看著牛宇一,眼神中帶著一種探究,“會和一個idol結婚的男人,在那個圈子裡會有什麼樣的評價,你是知道的。”
“我本來就不曾想過要加入那個圈子。”牛宇一嗤笑了一下,“我不曾想過又不曾擁有的東西,和我有什麼關係呢?”
“嗬,人設立得這麼重,小心以後吃虧。”
“多謝您的提醒。”
……
很快,一根煙抽完了,白澤又點著了一支,繼續吞雲吐霧。
“兄弟,你在那個圈子裡很有名。”
“我知道。”
“你知道為什麼沒有人試圖拉攏你麼?”
“大概知道。”
要麼是他沒有足夠的價值,要麼是他們沒有足夠的籌碼。
“他們都在說你隻是薑小姐養的一條狗哦。”
“是麼。”
“還有人說你隻是薑小姐為數眾多的男寵之一。”
“哦。”
“你好像並不驚訝?”
“他們對努娜的評價一向如此。”
“也是。”白澤點了點頭,“金悠麗的女兒,好大的名頭,好大的負擔。”
說著,白澤從懷中拿出了一個信封,遞給了牛宇一。
“這是什麼?”牛宇一挑了挑眉,接過信封。
“你的照片,和金小姐的。”白澤抽著煙,“我們攔下來了。”
牛宇一打開信封,裡麵都是自己送金泰妍回宿舍時兩個人親密互動的照片。
“我並不需要。”
白澤拍了拍牛宇一的肩膀。
“你需不需要並不重要,這隻是我個人的一個小誠意。”
“不是所有關於你的謠言都來自於那群人。”
“我覺得,薑小姐一定會感謝我的。”
……
“那邊似乎已經聊完了。”牛宇一注意到了文先生打開車門下了車。
“是啊。”白澤把煙頭彈到地上,隨意踩了踩,“和你聊天很開心,兄弟。”
“這是我的榮幸。”
“兄弟,給你個忠告,首爾街頭的小巷裡是真的能找到死人的。”白澤笑的愈發嘲諷,眼神確很認真。
“但小巷裡沒有死狗,不是麼。”牛宇一笑的風輕雲淡。
“以後可就真的不好說了,畢竟人被逼急了,做出什麼樣的出格事情都不奇怪。”
“所以,隻要贏的徹底,讓他們沒有機會就好。”
“對,隻要贏了就好。”
……
兩輛車,奔馳向左,現代向右。
……
“宇一,那位文先生的助理,是個什麼樣的人?”
“一個有些裝瘋的聰明人。”
……
“一個一直在裝傻的聰明人。”白澤滿臉嚴肅,透過後視鏡看著後座的男人。
他現在的神態,和剛剛在漢江邊有著天壤之彆。
“哥,你和薑珠妍聊得怎麼樣?”
文先生看著車窗上映出的倒影。
“很順利。”
“是麼?”白澤有些驚喜,“有了Showline的幫助,我們的的勝算就又增加了!”
“她覺得我們會輸。”
“嗯?哥,她這是什麼意思?”
“她沒有說出口,這都是我猜的。”文先生無所謂的笑了笑,“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不會站在我們的對立麵,這就已經足夠了。”
“白澤,我累了。”
“哥,你休息吧,到釜山了我叫你。”
文先生有些疲倦的靠在後座上,似乎在問自己,又似乎在問白澤,“你說,我們到底能不能幫哥討回公道呢?”
白澤的眼中閃過一絲猙獰,他沉聲說道,“哥,我們一定可以做到的,那些人,必須要付出代價!”
“是啊,他們必須要付出代價。”文先生對著身旁無人的座位輕聲說著,“哥,彆著急,你再稍微等一等好不好?我會一定會贏的。”
……
“努娜,交易達成了?”
“他很滿意。”
“這就好。”
“我覺得他看出來了”
“這不重要,他的結局如何,與我們無關。當然,我個人還是會祝福他達成所願的。畢竟,這會是一個很精彩的故事。”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