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陽公主伸出一隻手，殷殷看著被圍在中間的荀香。
丁釗和張氏停止啜泣，鬆開摟荀香的手。
荀香用袖子擦擦眼淚，無視她伸出的手說道，“我今天要回去跟爺爺告彆，那裡還有許多事要處理。”
她不能不回那個家，也不能不認這個娘。
這件大事她不能任性。
但是，她現在就是不想牽那隻手。
東陽公主訕訕收回手。
荀駙馬忙說道，“好孩子，你去處理。明天我們去接你，再謝謝姨丈和表哥一家對你的大恩和厚愛。我也聽說過姨丈如何寵愛你，好好跟他說，不要讓他太難過。
“再告訴他，你雖然回歸了，依然是丁家孫女，將來要孝敬他們。”
荀駙馬的這個表態還是讓荀香滿意。
荀香吸吸紅紅的小鼻頭，“好，謝謝你。”
荀駙馬哀傷地說道，“閨女，跟爹還這麼客氣。是爹不好，把你弄丟了還不自知。爹向你保證，以後不再貪玩，不再執著，好好在家守著閨女。”
荀香搖搖頭，“你無需守著我……”
該乾嘛乾嘛。
荀千岱知道閨女對他有怨，這是人之常情。趕緊說道，“爹會努力，爭取跟丁大人一樣做個好父親。”
東陽公主看著荀香，難過地說道，“孩子，娘對不起你，娘……”
這時，一聲弱弱的細聲細氣的呼喚傳來，“娘，娘。”
剛才荀鳳一直站在門口，聽到了眾人的對話。
原來自己不是荀香，不是娘親和爹爹的親閨女，現在所擁有的一切都不是自己的。
而那個鄉下丫頭才是荀香，身上有香氣，是真正的香香縣主。
自己是荀鳳，是三叔和三嬸的親閨女，顧氏的親孫女。
顧氏，三叔三嬸還都是殺人犯，是重罪。
不可能的，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剛才那個婆子敢那樣羞辱她，就是因為她的身份變了……
荀鳳又氣又怕。
有那兩個爹娘，她還不如去死。
去吊死，去投井，去撞牆……她不想活了。
她回頭望望後麵，漫天大雪，昏暗的燈籠在夜風中搖拽，再遠處是無儘的黑暗……
她想奔赴進那片黑暗中，就能死了。可腳卻不聽使喚，她怕，不敢……
看到公主娘向那個死丫頭伸出手時，她的心都碎了。再看到那丫頭無視東陽伸過去的手，心裡又有了希望。
死丫頭不願意認東陽當親娘，就像自己不願意認郭氏當親娘一樣。
也是，養恩大於生恩，十一年的相處和情感不是那麼容易磨滅的……
她不能失去公主娘，失去了，除了羞辱和死，她就什麼都沒了。
公主娘從小疼自己到大，不會不要自己的。就像丁家夫婦，那麼割舍不下死丫頭……
荀鳳心裡千回百轉，猶如坐著過山車，忽上忽下，最後打定主意……
荀鳳期期艾艾走去東陽公主麵前，淚流滿麵地看了東陽公主一眼，撲通跪下抱著她的腿放聲痛哭。
“娘，娘，我沒有娘了，隻有去死啊……娘，你養了女兒十一年，疼了女兒十一年，女兒除了你，就沒有心疼我的人了……
“養恩大於生恩，我忘不了娘，娘也忘不了我，對嗎？嗚嗚嗚……”
她哭得肝腸寸斷，瘦弱的肩膀劇烈地抖動著，淒厲的童聲在大堂回蕩。
東陽公主被荀鳳哭的心碎。這孩子是她捧在手心裡長大的，從來沒讓她受過委屈，更沒讓她這樣傷心過……
但想到顧氏和荀千鬆、郭氏的惡，又氣憤不已。
東陽公主看向丁香……不，從剛才謝大人宣布的那一刻起，她就是荀香，是自己的親閨女了。
荀香沒有看她們，拉著丁釗和張氏向門外走去。
荀香看了宋嬤嬤一眼。
宋嬤嬤眼睛通紅，眼神空洞，麵色蒼老，不像三十幾歲的婦人，正側耳聽著她這邊的動靜。
但荀香此時還不能認她，要回家聽了丁釗和張氏的話後，再把她們母女接到身邊。
三個身影消失在門外，東陽公主心裡一陣刺痛。
也是，養恩大於生恩。
沒帶在身邊的孩子，就是沒有感情，興許還有怨。以後對她好些，感情是培養出來的。
親閨女義無反顧地走了，養閨女抱著自己的腿痛哭，東陽公主正不知所措，突然看到荀鳳的身子一軟，倒在地上。
東陽公主尖聲叫道，“香香……快，來人……”
一個婆子把她抱到椅子上靠著。
金吾衛有大夫，跑來看了。
說道，“荀姑娘受涼，驚嚇，得了風寒……”
這個小姑娘讓所有人覺得棘手。
她親祖母和親父母用她交換天家血脈，還要整死那孩子……
但她本身無罪，被父母送出去的那天，也就等於拋棄她了。
她又是荀駙馬的親侄女，東陽公主寵愛著長大，也得聖上和皇後娘娘疼愛。
看荀家和東陽公主如何安排她吧。
東陽公主看著臉色蒼白雙目緊閉的荀鳳，心如刀絞。
自己帶大的孩子，總是有感情的。
一幕幕往事湧上心頭。
孩子的笑，孩子的哭，孩子埋進她懷裡撒嬌，孩子的才情，孩子每一分進益讓她產生的歡喜和疼惜……
東陽公主走過去摟住荀鳳說道，“孩子莫怕，你雖不是本宮的親閨女，本宮也養育了一場，不會不管你。那幾人作惡，卻不關你的事。等到案子結了，本宮會想法子把你安置好……”
這孩子不是自己的香香了，她不知道該喊她什麼。
要接香香回家，這孩子肯定不能留在家裡。但必須妥善安置，不能讓她受委屈。
自己從小疼她到大，舍不得。
荀駙馬看著昏迷的荀鳳，難過的東陽，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她的親祖母和親父母實在是可惡。
特彆是親耳聽到他們如何謀劃偷換香香，買通人要置香香於死地，他恨不得親手掐死他們。
可這個疼愛了十一年的孩子……
荀駙馬說道，“我要回荀府跟祖父商議善後，讓她跟我回荀府吧，看祖父如何安置。”
荀鳳清醒過來，驚恐地抱住東陽公主的胳膊哭道，“娘，我不離開你，離開你我會死的。娘，娘，你不要不管我……”
哭聲淒厲，讓東陽難受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