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1 / 1)

萬穗在城外排隊,這隊伍實在是長,放眼望去,隊伍中的人神情戒備又帶著十足的疲憊,個個都像一根繃到最緊的弦。

相比起來萬穗看起來閒適多了,她穿著袁彘那換的綢麵衣服,頭發被整齊地用一根鬆枝盤在腦後,手上拿著一個籃子,表麵上用一片大葉子蓋了起來,裡麵鼓鼓囊囊的,隻要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裡麵裝了不少東西。

是吃的嗎?

無數眼神若有若無劃過草籃,最後定格在萬穗的臉上。她長得白淨,身上乾淨,又那麼明目張膽拿著東西,絲毫不懂得隱藏和避諱,像是哪家逃難來的大小姐,還不知道世間險惡。

她身上肯定有不少好東西。

試探的眼神,貪婪的眼神,蠢蠢欲動的眼神被萬穗撞了個正著。然而萬穗站在隊伍裡懶洋洋的,窺探的眼神並沒讓她出現過多的表情。

現在不知道蔣小春怎麼樣了,不過應該沒有出什麼大事。如果她失控的話,那麼這弄城裡麵現在還不可能這麼風平浪靜,現在城門還開著,也有官兵在按部就班守城,萬穗稍微放心了一點。

綁定了種田係統,但要開荒種田,在這末日變成大地主,不是她一個人可以輕鬆完成的事。萬穗從一開始就想好了要找靠得住的幫手,而蔣小春就是她物色的第一個人。

雖然接觸得還不是很久,但目前來說萬穗對她還比較滿意。

所以,還算半個夥伴的蔣小春出現狀況,她不能袖手旁觀。

隊伍像在泥地裡爬行的軟體動物一樣往前麵緩慢蠕動著,萬穗後麵又多了很多人排隊,她發著呆站在隊伍中央,突然從後方被人推了一下。

一陣吵嚷從後方傳來。

有趾高氣揚的聲音響起:“喂,你們這些賤民,知不知道我家少爺是什麼身份?還不趕快速速退開。”

“現在皇城都亂套啦!貴人全都死了!你們和俺們一樣,還講什麼身份!”

“就是!你們這些人以為能比我們高貴到哪裡去!”

“你身後的小少爺都沒說話呢!你一條狗,怎麼那麼凶!”

萬穗微微側頭往後看,兩個人和後麵的難民們打作一團,其中一個穿著棕色衣服,帶著小廝帽的人手裡拿了把一尺長的刀,衝著人群揮舞著。

他眼神陰翳,手握著刀肆無忌憚往前刺,有想上前阻止的壯漢被刺進腹腔,當場就倒了地。身後一個看起來十五六歲,十分瘦弱的少年畏畏縮縮躲在小廝後麵。

少年穿著打補丁的衣服,身上的袍子前麵破了一個大洞,他一隻手抓著小廝的衣角,一隻手緊緊捏著破了洞的衣袍,眼神充滿恐懼。

“小展,你彆這樣。你不是說隻是嚇唬一下他們,怎麼......”

“少爺,你不懂,我要是不這樣,我們怎麼活得下去。有時候要想自己活,就得讓彆人死。”

被喚作小展的小廝態度冷淡,他嫌少年拉著他的衣服阻礙了他的行動,粗魯地把他手扒開。

少年戰戰巍巍不敢動。

小展看都沒看一眼躺在地上被他捅得血流如注的人,他繼續揮動著刀,直到所有人都退到一丈之外。前麵的人往前擠,後麵的人往前退,隊伍就像被刀切斷,硬生生斷了一截。

萬穗看了幾眼就把眼神移走。

見沒人再敢惹他,小展舉著刀往前麵走,一路插隊插到了最前麵。

前麵多一個人,進城的時間就又會慢一步,隻要一刻不進城,危險就一直在身邊。因此也有人不滿,但這小廝年紀不大,卻十分凶狠霸道,一時之間也沒有人敢去阻止。

萬穗自然也不想出頭。

最多不過是晚進去一會,對她來說沒有什麼區彆。

小展帶著小少爺一路殺到了入城口,最前麵排隊的人也作鳥獸散,外麵的騷亂侍衛不在意,但已經到了城門口就不能坐視不管。

侍衛把刀拔出來和小展對峙,小展麵露凶狠,絲毫也沒退讓。但侍衛好歹也是吃的官飯,個個都是練家子,他隨意一個走位,就把刀架在了小展的脖子上。

小展氣急:“你讓城主出來說話,你知道我們少爺是什麼身份嗎?”

侍衛剛好是蔣小春的鄰居關二牛,關二牛絲毫不退讓,他的刀還架著:“什麼身份?你倒說出來聽聽?”

旁邊的人見小展吃癟,心裡一陣暗爽,此時也想聽聽小展和他口中的少爺到底是什麼身份能讓他肆無忌憚。

小展本來看著侍衛的架勢心裡發怵,怕這窮山惡水裡的小城沒有見識,那他經營的一切就完全沒了意義。但見侍衛沒有立刻動手,而是問了一句,他心裡又自信了幾分,立刻從懷裡掏出了一個用明黃色綢布包裹的東西。

他小心翼翼地把東西從綢布中拿出來,往關二牛的麵前一晃,然後又火速收了回去,深怕有人搶走了一般。

關二牛隻看見這東西像是一塊令牌,令牌下麵墜了一排黃色的穗子,令牌是黑色的,上麵用金色刻了三個字,但是他文化不高,一晃眼也沒看出來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關二牛冷哼一身:“你這東西怕是見不得光,也不拿出來讓人仔細看看。”

小展心道,果然這鄉巴佬沒見識。但強龍壓不過地頭蛇,他沒辦法又把令牌從綢布中拿出來,這下停留的時間不短,連旁邊的人都看清楚了。

圍觀的人開始竊竊私語。

“這是什麼東西啊?上麵刻的啥字?”

“這東西看上去很值錢啊,像是能賣很多錢。”

“有讀書人認識上麵什麼字不?彆是讓這小子隨便拿個東西哄騙了。”

關二牛仔仔細細看了幾眼,令牌上刻了三個大字——太子令。

關二牛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他心裡咯噔一聲,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聽旁邊一同來湊熱鬨的侍衛大喊一聲:“這是太子令!快去稟報城主大人!”

旁邊有侍衛互相耳語了一番,甚至都不敢再往小展的方向看一眼,似乎僅僅是看一眼就玷汙了太子的聖顏。

伴隨著狂奔而去報信的侍衛掀起的塵土,小展得意地笑了。

身份曝光之後,竊竊私語少了,為數不多的也都帶著敬畏,但也有質疑,但質疑很快被淹沒在人群中。

“不對,我以前上皇城也碰到過太子微服巡街的場麵,這年齡好像不大對得上啊!”

萬穗遠遠看戲,感歎古代果然被皇權掌控得太久,連這種時候潛意識裡都要讓步。太子又怎麼樣?在喪屍爆發的第八十天,皇城就已經成了空城,裡麵的達官貴人少部分變成了行屍走肉,而大部分變成了行屍填飽肚子的一塊塊爛肉。

就連皇帝都不例外。

皇權已經覆滅,但又像顆釘子一樣釘在這些百姓的心裡,就算拔出來都有一個愈合不了的孔。

太子和太子小廝小展站在原地,關二牛有點懷疑但又迫於壓力從宿衛房內搬了兩把木頭椅子出來給他們坐。小展穩穩坐下,此時看著眾人對他們的態度從不滿變成了敬畏,內心十分滿足。

這一路以來,比他想象地方便,這一切都多虧了他親愛的太子殿下。

關二牛搬了凳子就回了原位對排隊進城的難民進行第一輪的檢查,檢查之後會有其他侍衛再把這些通過第一輪檢查的難民帶到疫所隔離。

鬨了這麼一出,城門口亂哄哄的,本來慌著進城保命的難民們在這個地方見到了放在以前幾輩子的人可能都見不到的天子容顏,被驚得個個愣在原地。

萬穗見沒人上前,自然挎著籃子往前麵走,她走得慢悠悠地目不斜視路過了小展和太子。

小展皺著眉:“喂!你!”

萬穗停住腳步,她回頭:“你叫我?”

“就叫你!我們殿下都還沒走,你怎麼能先走。”揭露身份之後,小展對少年的稱呼立刻變了一個。

“怎麼?這條路修的時候就專門規定了隻有他能走,其他人都不能?”萬穗的語氣平平淡淡,自帶了一點喪感。

小展一時語塞,萬穗就已經走到了關二牛麵前。

關二牛看著萬穗被葉子蓋著的草藍,例行公事問:“裡麵裝了什麼?”

萬穗答:“是給弄城裡叫蔣小春的朋友帶的東西,我是從東邊來弄城投靠她的。”

當時蔣小春有提到過,她之所以能免於隔離直接進城是因為守城門的侍衛中有她熟識的人,她之所以把名字報出來,也是為了碰碰運氣。

如果實在不成,那她也準備好了有其他的辦法。

最不濟也就是進入疫所接受檢查,她的手臂最近潰爛的越來越厲害,今天早上的時候竟然直接掉下來了。奇怪的是掉下來的截麵變得光滑又平整,就像是被砍掉的一樣。

事出緊急,萬穗乾脆到商場買了瓶 502 膠水,直接把手臂沾了起來。

你彆說,粘得挺牢。

至少她現在的外表跟人類沒有任何的區彆。按照時間來算,進了疫所說不定還能遇到依然在隔離中的萬家村村民。

萬穗說著把葉子掀開,籃子裡青翠欲滴的一大堆小白菜直接映入了關二牛的眼中。

這白菜一看就是新摘下來的,葉片挺立,還帶著水珠。

蔣小春那丫頭,一心全放在了她家那個不成器的丈夫上麵,關二牛以為她無親無故,沒想到竟然還能破天荒遇到要來投奔她的朋友。

這朋友帶了不少吃的。

蔣小春最近似乎生了病,他家媳婦專門去看過,那丫頭悶在房間裡不出門,連陳雋玉到訪都沒有出來見一麵,隻隔著窗戶悶聲悶氣地說自己身體實在不舒服,怕傳染了彆人。

蔣小春生了病,疫所上工的事情也就泡湯了,疫所的工作是個肥差,還能有肉吃。

孫朗一提起這件事就捶胸頓足,氣得不行。

關二牛心思一轉,有了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