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姨媽一臉的感歎,神色間全然都是對她的關切和憐惜。
“我倒是記得以前在金陵的時候,也是有這樣的先例,且不說最重要的大家最後都是最好的結果,就是一開始的時候那家人的丫鬟也是如你一般的忠厚。”
香菱被她這雙手軟的猶如滑玉一般的手緊緊的捏著,沒有覺得自己有半分被珍重的感受,隻覺得滑膩膩的,令她自手背都膩歪,猶如刺撓一般的令她不自在。
“不顧有這般好的丫鬟,主家也隻有更好的,哪裡有能差了半分呢?”
薛姨媽拍了拍香菱的手,歎了口氣,滿目的歎息。
“香菱,大家都是知道的,沒個家,若是合適,我倒是想讓兒子抬了她做妾,雖比不上胖的,但是對她來說也是一生安穩了。”
香菱一聽她這話當即渾身一震?,嚇得她猛地抽回了雙手。
薛姨媽一愣,神色間帶著幾分詫異的瞧著眼前的女子,就是一旁的王夫人也是微微的挑起眉頭,冷笑一聲說道:“喲,這可是不夠的意思麼?”
“不,不…….”香菱當即慌亂了起來,想說什麼,卻一時間心中猶如空白一般,隻能慌亂的瞧著對麵臉色越發難看起來的薛姨媽。
“我想,香菱姑娘許是想說不合適吧。”
屋子裡眾人都在瞧著香菱和薛姨媽,王夫人在一旁既然是開了腔,便是加入了其中。
三個女人一台戲,隻可惜,並非是三個主角之間的角逐,而是兩個身份尊貴的夫人在欺負一個奴婢姑娘罷了。
除了她們三人,其餘的眾人就像是坐在場外的觀眾一般,都神色各異的瞧著台麵。
賈寶玉緊緊的挨著林黛玉,情緒之間的浮動,林黛玉都能清晰的感受到。
她瞧著身邊男子俊美的側容,腦海之中無端的想起了那日在皇宮之中的花宴裡聽見的來自於最高鼎的男人對於她的評價。
世間男子如她父親一般的,恐怕也就隻有這麼一個。
其餘的,皆是不可靠罷了。
“既然神婆子說了香菱日後要入了尼姑庵,日後長長久久的侍奉菩薩,有事為了寶姐姐祈福,那如何又能做得妾室呢?”
原本一直沒開口說話的王熙鳳竟也是開口說道:“可不是麼,我瞧著香菱這個丫鬟一直以來都是用心侍奉主子的,可就是嘴笨,說不出來個什麼一二的,馬道婆子都說了,要香菱帶著自己的賣身契入了尼姑庵,以後可就不是俗人,如何,如何再能沾染世俗之事呢?”
她話音一落,香菱忙不迭的跪了下去,連聲說道:“對對,奴婢就是這個意思,奴婢願意為了姑娘去祈福,但隻怕自己祈福不好,反倒是汙了姑娘才是呢。”
薛姨媽眼眸地下閃過一絲失望,她本想著,既然要去尼姑庵裡祈福,若是給了賣身契還了自由之身,若是出了什麼岔子,她也好拿捏,就算是她心中有二心,量她也不敢做什麼事情。
可不曾想到有著一層妨礙。
一旁的馬道婆子也跟著點了點頭,笑著說道:“薛家主母倒是個心善的,處處為了兒女和這可憐的丫鬟著想,隻是既然入了那地方,哪裡就能有世俗的牽掛呢。”
她這話一落,屋子裡的人皆是點了點頭,王夫人瞧了一眼自己的妹妹,笑著說道:“既是不能沾惹了世俗,瞧著銀兩一勞什子的物件兒恐怕是都不能給了,如此,隻有咱們一心念著香菱姑娘的好,由著咱們給了良民的身份讓她去空門,也是算乾淨自由之身罷了。”
這話一開口,當即滿屋子的眾人都感歎王夫人的心善,慈和。
就是一旁的賈寶玉也突然站了起來,一揮方才的難受和憂傷,反倒是一臉的慶幸。
“對,對對。”
說著,他闊步上前,圍繞著一臉感激涕零的香菱,略略思索,笑著說道:“既然是良民身份,香菱這個名字怕是不做也罷。”
“香菱這般高潔的品行,倒是像極了曆史上名士皆稱讚過的菊。”
那一副模樣,就像是要為香菱重新改名字。
可思索半晌,竟是都覺得不行。
就在他略有些尷尬的時候,林黛玉起身,一雙含情眸帶著幾分笑意,幾分婉約的瞧了一眼賈寶玉。
“我瞧著,就叫做紫英。”
眾人皆是一愣,隨後賈寶玉露出了幾分恍然大悟來。
雙手擊掌陳讚道:“好好好,采采者菊,芬其榮斯。紫英黃萼,照灼丹墀。”
此刻,薛寶釵終於是鬆了口氣,此刻也有了幾分說笑的心思。
“還是咱們的林妹妹心思巧妙,借用了唐代詩人,蕭穎士的菊榮一篇五章裡麵的詩詞。”
眾人皆是歡聲笑語,各個都在說著香菱的好來。
不過,一個丫鬟的事情,沒得幾人多在意,不過是半個時辰的功夫,就說到了其他的事情上去了。
香菱此刻自是用不著伺候了,早早的就回了自己的房間。
……….
三日後,紫娟神色裡帶著幾分不忿的走了進來。
這日已然是夏末初秋的時節,林黛玉身子骨弱,早早的穿上了秋日的衣服,隻是與以往不同的是今日穿著一身素白兩節衣褲,上衣長直雙膝,褲腿露出一節,卻依舊是素白,袖口、領口、腿管處都繡竹節。
一雙粉麵白底的繡花鞋,素麵朝天,發髻上也沒有任何的裝飾。
她站在自己的院子裡,做著她早已習慣的八段錦。
一張俏麗麵容被緩緩升起的日光照耀的猶如一塊頂級的白玉。
“呼……”
她深深的吸了口氣,接著身子直起,比一開始做時,半個周天都堅持不了,現在已經可以堅持兩周天了。
“怎麼了?誰惹著咱們大丫鬟了?”
紫娟被自家姑娘說笑也不在意,隻是等了一眼屋外,怒氣衝衝的說道:“姑娘當真是要離著那些個薛家人遠一些。”
林黛玉聽見她這麼說,便當即是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她接過了雪雁遞過來的溫熱的帕子,擦了擦自己的麵,又擦了擦手,這才說道:“竟是讓你去送了紫英?”
林黛玉雖身子比以前稍微的有了些力氣,可依舊是較之一般的姑娘柔弱了許多。
紫娟深怕她著了風寒,於是扶著她的手朝著屋子裡走去。
“喲,哪裡能讓我去專門送一送紫英?不過是今日我去角門取管家送來的燕窩,還有一些賬本,恰好遇見了那薛家的將紫英姑娘送到門口。”
說著,她輕輕的扯了扯嘴角,低聲說道:“姑娘,你都不知道,那日在老太太那裡,雖然是說了不需要什麼身外之物,可終究紫英姑娘變成了良民,日後若是有了機緣,也是需要些家產才是呢。”
林黛玉轉過身,任由紫娟解開自己的衣領。
“薛家,說著的是百萬家產,我瞧著倒是不比當初了。”
紫娟一驚,抬頭瞧了一眼林黛玉,低聲說道:“姑娘,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林黛玉抿了抿嘴,瞧著眼前一心都是自己的紫娟,當初她尚未瞧過書時,就將紫娟當做了自己的姐妹,到如今,知道紫娟對自己的一腔真心,更是將她當做了世間最可靠的人。
“我在猜測,舅舅家建造這大觀園,怕是用了薛家不少的錢財呢。”
用了薛家的錢財,紫娟也是知道的,就是王夫人也多次說過了薛家幫了榮國府許多,以此還來貶低她們主子呢。
可,借了多少,除了那幾個管事兒的主子怕是沒有其他人知道呢。
紫娟瞧了眼院子裡,對著林黛玉低聲說道:“可若是借了不少的話,府邸裡也是需要還的吧?”
“哼。”
林黛玉低低哼了一聲,沒有接話。
紫娟也不多說,伺候著主子沐浴,隨後瞧著她那張秀麗的麵容,較之以往多了些血色,不由得感慨自家姑娘的聰慧。
低聲歎了口氣,說道:“還好咱們姑娘聰慧,不光是沒借給王夫人錢,就是自個兒的補膳,藥用都是外麵的管家,送上的不比府邸裡給姑娘的差了半分呢。”
“姑娘的身子瞧著都是比往日好了不少呢。”
林黛玉聞言,睜開了雙眸,帶了幾分笑意的瞧著伸手舀熱水的紫娟。
“嗯,什麼都不比自己的身子好呢。”
過了晌午,老太太處吩咐人讓林黛玉去一趟。
林黛玉正好無事兒,方才看完了自己的賬本,心情不錯,於是便直接跟著丫鬟朝著賈母的院子走去。
老太太的院子裡自然一直都是極為熱鬨的。
此刻鴛鴦幾個大丫鬟都在賈母的身邊,賈寶玉似乎是得了什麼消息一般,此刻已經坐在賈母的下首,一臉笑意的說著些什麼。
“黛玉給外祖母請安。”
賈母早先瞧著林黛玉,便是帶著慈愛的笑意瞧著林黛玉。
“快過來。”
她撫摸著林黛玉的鬢角,瞧著她和自己的女兒極為相似的容貌,不由得想起了以前的時候。
“你母親在世的時候,也是家中最嬌貴的姑娘,就是在順天府之中,也是極為出挑的,就是閨中的好友也是極多的,每每到了一些時節,總是有那麼三五的閨友們約著去何處玩兒。”
林黛玉被外祖母攬在懷裡,本想著要一些自己的家產出來,一是為了加大自己聯手的力度,還有就是她總覺得自己的家產怕或許是要被王夫人匡走。
忽然,外祖母說到了這個,葉清的麵容當即出現在了她的腦海之中。
“!!!!”
“外祖母,是不是葉清來尋我了?”
林黛玉一把挽住了外祖母的手,仰起自己的腦袋,期許的瞧著賈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