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菱從不知自己的來處,以前也不知道自己的去處。
可,她立在房間裡,站在這隨便一個什麼玩意都能買下她整個命的地方,她的心裡因為旁邊一個幾乎連喘氣兒都小心翼翼的姑娘,第一次產生了一股子的衝動。
她緊緊的捏著自己的手心,直到感受到了自己手心傳來的刺痛感,這才稍稍壓住了自己的狂跳著的心跳。
“我,主家對我自然是百般好,萬般的恩情,既是為了姑娘,我就算是舍去了這一身皮骨,也是甘願的。”
香菱長得委實好看,甚至眉宇間的一抹風情,就算是這滿屋子的美人之中,都算是好看精致的。
這番話說的很真切,就算是賈母都略帶著幾分詫異的側目。
“好,好好。”
馬道婆子連歎了幾聲好。
薛姨媽一聽她這話,當即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心口,神色間猛地鬆懈了下來。
“好姑娘,你的情誼竟是這般的深,我們,我們薛家定然是記住了。”
薛寶釵此刻幾乎是怔愣的瞧著馬道婆子,她抿了抿嘴,甚至不由得將自己的手放在了椅子的手把上,緊緊的捏著。
賈母目光不輕不重的落在了薛寶釵的麵容上,眼底帶了幾分不屑。
當真是商賈人家出來的女子,即便是平日裡再是端莊大氣,再是冷靜,可到了這個時候,那麵容上的心思卻全都是寫到了她的麵容上。
她的目光又瞧了一眼王夫人,自己的媳婦。
瞧著她一臉緊張,十分擔憂的模樣,心中不由得冷笑。
真真是蠢貨,自己的寶貝兒子做了人家的墊底不知道也就罷了,還在一心為彆人擔心。
這對母女,當真是打了一個好算盤。
思及此,賈母越發的瞧不上薛寶釵,就算是為妾,她都極為不甘願的。
還得是自己的外孫女呢,且不說模樣和自己的嫡親女兒像了個十乘十,就是性子也是極好的,身份不必說,處處都好。
思及此,賈母越發的滿意林黛玉,側臉伸手摸了摸林黛玉的麵容。
林黛玉此刻懶在自己外祖母身邊,感受到了外祖母的手,朝著賈母乖順的笑了笑,這才又轉過臉瞧著屋子裡的眾人。
瞧著滿屋子無比華貴的器具,當初就覺得舅舅家委實過於華麗了一些,直到她在夢中翻閱了那本奇書,方才明白,什麼叫極盛。
若不是她知道自己身在其中,怕真是以為自己看了本“鬼書”。
許是天地間本就是仙人翻閱的一本閒書吧,自己不過是一枚放在文中的淒美的棋子罷了。
可她偏不信命,偏偏她的父母心疼她,偏偏被她看到了那本書。
此刻,看到了自己能夠去改變一些人的結局,心裡便有了些底氣。
不同於屋內所有人的緊張,她倒是悄悄的鬆了骨頭。
隻要薛家願意放人,後麵的她自有謀算。
賈寶玉似乎是察覺到了什麼,他瞧了一眼林黛玉,繞過老太太,走到林黛玉的身邊,坐在了她的身邊,緊緊挨著。
“…………”
林黛玉一側的身子感受到了一股溫熱,當即令她一側的皮肉瞬間猶如毛毛針在紮一般。
可她硬是挺著,沒動。
往日兩人在一起都是習慣了的,可如今這個時候她若是起了什麼反應,格外的引人注意呢。
馬道婆子故意的拖延了些時間,搖頭晃腦的,接受到了眾人所有的矚目,她這才緩緩開口說道:“嗯,老婆子也稍稍的有些本事,既然姑娘這般的誠心,那老婆子方才問了問天,這位姑娘生來帶血氣,實在是不夠…….須得帶著自己的賣身契去尼姑庵為薛姑娘祈福誦經才是呢。”
這話一落,賈寶玉當即起身,詫異的說道:“這…….”
他即便是素來時喜好玩耍,可他也明白,這年歲正好的姑娘若是此刻去了什麼勞什子尼姑庵,還帶著自己的賣身契,難不成她還有什麼好去處不成?
若是家中有人還能關照一二,許是還能有後日,可…..可,香菱在這偌大的府邸裡誰人不知,她還有什麼家人。
他沒有往下說,可眾人都完全都明白這個道理。
眾人一時間都沉默了,這屋子裡瞬間變化的氛圍,令原本就敏感的香菱當即也顯得緊迫了起來,頓時呆愣愣的朝著林黛玉瞧了去。
不過眾人也都朝著賈寶玉瞧去,也都沒注意她瞧的是林黛玉還是賈寶玉。
此事,委實有些不光彩。
眾人在想什麼香菱不知道,可當她緊張的朝著林黛玉瞧去時,原本因為氛圍變得緊張而慌亂的心,竟是神奇的因為眼前女子安靜了下來。
老太太穿著極為奢華,身側的林黛玉隻穿了一件半舊不新的衣褥,卻半點兒不見不好,她那張小臉兒極為秀麗,瞧著柔弱不已,可那雙眼眸裡的堅定卻猶如這世間最堅定的砥柱一般,竟是瞬間令她踏出去時就控製不住狂跳著的心完全的恢複了平靜。
分明她那雙眼眸此刻在屋子裡含著柔弱的水光。
此刻,薛寶釵生怕香菱當著眾人的麵後悔了,可她一個姑娘家又不能多說,可心中委實焦急,於是伸手輕輕的扯了扯母親的手,等著薛姨媽側過臉的時候,她的眼眸朝著香菱瞧了一眼。
薛姨媽當即便明白了,對著自己的女兒輕輕的頷首。
她伸手將自己腰間的繡帕扯到了自己的手上。
“哎喲。”
薛姨媽一開口,眾人的視線都朝著她。
“香菱,你也知道,我們薛家,即便是有兒子,可寶釵卻是我和蟠兒心尖尖兒上疼的人。”
說著,她頓了頓,起身往前朝著賈母行了禮。
“老太太也彆笑話我,我一個婦道人家,孤兒寡母的,守著點點家產,拉扯著自己是一雙兒女長大,做父母的,不過一生就是在給兒女做謀劃罷了,旁的什麼我也是顧不上了。”
賈母自然是不會多說什麼的,薛家說好了是四大家族,可如今不過是有皇商的名頭,但薛蟠實在是上不得台麵,日後怎麼樣還說不一定呢。
再一個,薛家和賈家又沒有什麼乾係,即便是進了皇宮,和她又有什麼好大的乾係?
她隻是微微點了點頭,笑的一臉的和善。
“薛姨媽說的都是做母親的心裡話。”
得了老太太的話,薛姨媽微笑著行了行禮,這才笑著轉身,竟是一把拉起了香菱的手,一臉親切的說道:“香菱,當初你來了我們家,雖說是丫鬟,但上上下下的,都是極為憐惜你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