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蓮出院了。
他已經不記得這是第幾次接受國家研究了。
和以往一樣,沒有絲毫進展。
外麵淅淅瀝瀝地下著雨,天空陰沉沉的,一輪不知是月還是陽的紅色圓盤掛在天上。
路人撐著雨傘行色匆匆地趕路,渾然不覺怪異。
這輪紅色的東西已經替代太陽和月亮幾個月了,無論時間如何變化,無論在地球上的什麼地方,隻要抬頭看天,它始終定死在那裡。
起初人們以為世界末日到了,開始瘋狂囤物資,後來過去一個月無事發生,慢慢放心下來。
專家們說,這是由於霧霾的加重,導致的異象,然後呼籲大家保護環境。
滄蓮身著黑色、長至小腿的大衣,撐著黑色的雨傘站在十字路口中央。
他太白了,在如墨的黑發、黑瞳下襯得更是死白,像是用白石英雕刻出來的假人,但脖子、手背上布著的青筋活靈活現。
他緩緩抬頭,看向那輪紅色的圓盤。
在滄蓮眼中,它有生命一般鼓動著,一條黑色的線豎在正中央,隨後慢慢擴大,形成一隻……魔鬼的眼睛。
眼睛,睜開了……
滄蓮想。
“啊——”尖叫聲劃破了這份山雨欲來的寧靜。
緊接著,是一聲接一聲的沉悶碰撞聲。
高樓之上,人們像下餃子似的,一個接一個地跳下樓。
有的人呆呆站在房頂上,他們眼裡空洞無神,呆滯地看著那輪紅色的圓盤,隨後獻祭一般露出釋然的笑容。
滄蓮看到,他們七魂之中掌管欲望的黑色,彙聚到了紅盤之中。
“這是什麼……□□嗎?”
“嗚嗚嗚嗚我好怕,我好回家!”
“見鬼了!”
人們亂成一團,嘈雜聲刺激耳膜。
警察、消防、救護人員很快趕到現場,警報聲此起彼伏,人們被趕出現場,警戒線也拉了起來。
滄蓮離開人群,回到家中。
他的家狹窄逼仄,堆放了很多奇奇怪怪的小物品。
那些物品淩亂地擺放著,像是在他離開的時候,它們在走動一樣。
那些東西無一例外都麵朝著他,無論他走到哪裡,死死地盯著他。
而滄蓮背對之處,是張牙舞爪的鬼氣和尖銳的嘶吼。
仿佛恨不得,咬死眼前的人。
滄蓮眼睛微微散著紅光,這些東西霎時間沉靜下來,瑟縮著堆在一起,背對滄蓮。
滄蓮若有所思地盯著它們,半晌才移開視線。
以前,沒有那麼不乖的。
有什麼東西,要出來了……
滄蓮垂下眼眸,起身洗澡,然後就著一個空地睡覺。
第二天中午,有人找上滄蓮。
是一個貴婦,她說話時眼裡都是害怕。
“大師,你一定要救救我啊!我一個月前不知道為什麼,一醒來就出現在一個山洞裡,然後、然後有好多鬼!死了好多人!我跑了很久才出來的!”
“我聽我朋友說,你很厲害,你一定要救救我啊!不管多少錢,還是地位,隻要能活下來,都不是問題!”
青門是當今唯一一個存活了千年之久的玄學門派,鼎盛之時更是一家獨大,如今隻有權貴的人可以約到。
而滄蓮是如今的掌門,也是青門裡活著的唯一一人。
但滄蓮乾活不看錢,隻看緣分,但至今為止沒見他展現過緣分,每天隻守在一堆破爛前,不笑也不說話。
若不是走投無路,貴婦也不想來找他。
“我幫不了你,”滄蓮清冷的聲音響起,“我也被拖進去了。”
貴婦怔然,喉嚨斷斷續續擠出兩字:“什……麼?”
下一瞬,兩人眼前一片漆黑。
滄蓮醒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城中村擁擠的場景,而他正站在一棟老舊的樓房前。
樓房的牆體布著濃重的黑色液體、青苔,四麵遮光導致陰暗潮濕,周圍的樓房還高還都是麵對著這小樓,壓力和壓抑撲麵而來。
極陰極煞之地。
這裡的住戶似乎很少,隻有幾個窗戶有人生活的痕跡。
滄蓮理解,畢竟這種風水就不是給人住的。
但上麵無一例外都綁著紅色的布條。
而那些住戶,正躲在黑暗處死死地盯著他。
滄蓮低下頭,習慣性去摸身上的衣服和雨傘,發現還是那套黑色組合,這才放下心來。
但是手腕上多了一條紅繩,滄蓮明顯感覺到體內的流轉的力量被壓製了。
滄蓮試著扯了扯紅繩,沒有用,乾脆不理了。
一個身著黑紅條紋POLO衫的男人從黑暗之中走出來,“來看房的是嗎?跟我進來吧。”
他眯著眼打量滄蓮,轉過身小聲嘟囔:“一下子來十幾個人看房,真是有得吃了……”
最後兩字說得太小聲,滄蓮沒聽清楚。
滄蓮跟在他身後,來到一樓一個房間。
裡麵已經坐著十五個人。
他們麵色緊張發白,有的甚至一直在發抖啜泣。
而他們身後,掛著一個,沒有皮的人形□□,上麵的肌肉紋理清晰可見,血還在滴滴答答地往下流,彙到人們的腳下。
遇到非自己可以把控的事情時,人們的第一做法就是逃避。
看來是出頭鳥被打死了,才讓其他人安分下來。
滄蓮找了個位置坐下來,觀察周圍的人。
他注意到,一個看起來是高中生的人,正嘴角噙笑看著這一切。
高中生坐在桌子上,無聊地著腿,察覺到視線,他歪了歪腦袋,嘴角噙著若有若無的笑看向滄蓮。
滄蓮收回視線。
房東,也就是POLO衫男人,卻像是看不到這些異狀一般,絮絮叨叨地和他們說話。
“既然大家都繳了定金,那按照合同,大家就自行選擇房間來住三天吧……鑰匙放這了,千萬不要弄丟,不然我會生氣的。對了,提醒一下,一間房不能超過三個人,鞋子必須打亂,晚上八點之後必須馬上上床,被子蒙過頭,聽到任何動靜都不要回應。”
“如果晚上還待在外麵……”房東露出癡癡的笑,像是看到什麼美味佳肴一樣,嘴角流下口水,“就去404躲著吧。”
說完,房東就走了。
過了一會又突然折回來,把被剝了皮的肉抗在肩上,眼裡露出嗜血的滿足和饑渴。
直到他關上門過去十分鐘,屋內的人都不敢講話。
人群之中,一個滿臉皺紋的婦女低聲哭泣,“這到底什麼事啊……”
“這裡太詭異了,”一個虎背熊腰的男人站出來,“現在已經六點了,我們不如先按房東說的做。”
“對呀,那個不聽話跑出去的人,一瞬間就死了……”想起那恐怖的一幕,說話的人忍不住抖了抖。
當時那個人跑出去的時候,傳來了充滿恐懼地尖叫聲,隨後,一個每皮的□□,手腳並用地從窗台爬了進來,而外邊還斷斷續續傳來撕扯的聲音,最後那個人也死在那裡。
由於天色暗了下來,大家三三兩兩地組隊隨意挑選房間休息。
滄蓮在這個過程沒有發言,也不抱團,再加上身子骨看起來瘦弱,沒人願意和他組隊。
那個高中生手懶洋洋地搭在後腦勺,慢悠悠走到滄蓮身邊。
說話時眉毛揚起,吊兒郎當。
“沒房間可選了,我兩一起唄。”
小樓房隻有四層,一層也就三間房,除去已有租客的房,現在隻剩下靠近房東的那間房沒人選了。
畢竟房東剛剛抗肉的畫麵太過悚然,沒人敢觸黴頭。
滄蓮倒是無所謂,但高中生可和他不一樣,身高腿長的,長得還惹眼,在這種環境之下還輕鬆悠閒,一看就不簡單。
不去接受彆人的組隊邀請,倒是找上他來了……
不過原因如何,滄蓮沒有興趣,點點頭,拿起鑰匙和高中生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