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靜謐,耳邊隻能聽見淺淺的呼吸聲和蟲鳴。
聽見對麵帳篷拉鏈拉開的聲音,顧忍冬也跟著坐起身,打開門正好跟雲願的視線撞在一起。
時間仿佛靜止一般,過了幾秒鐘,他們才像卡頓結束,默默移開目光。
兩人沒說話,低頭掩飾心裡不斷冒出來的害羞。
“你也沒睡啊?”雲願小聲問。
“睡不著。”
雲願輕手輕腳鑽出帳篷,等兩人走到遠處空地,說話聲音才變大些:“顧忍冬,你什麼時候也有了認床的毛病?”
“剛發現。”顧忍冬下意識站在雲願麵前擋住冷風,“我還以為你都做上夢了。”
“怎麼可能。”雲願打了個哈欠,她現在很困,但隻要躺下就翻來覆去睡不著。
認床這件事果然跟困不困無關。
睡不著,帳篷隔音不好,雲願擔心發出動靜吵醒朋友,所以打算去酒店房間待著。
朋友們都知道雲願容易認床,韓深睡前就把房卡交給了她。
“要去酒店那邊嗎?”顧忍冬問。
雲願點點頭:“你呢?”
“再說,我先送你過去,大晚上的不安全。”顧忍冬說。
這邊營地很正規,也有安保隨時巡邏。
可是麵對在意的人,顧忍冬肯定怎麼想都不放心,恨不得時時刻刻將人放在眼皮底下看著。
這麼一想,他確實快要失眠了。
“謝謝顧哥,顧哥真貼心。”雲願習慣誇了一句。
“好現實啊。”顧忍冬揉揉雲願腦袋,“我們願願。”
雲願發現,顧忍冬最近摸她頭的頻率直線上升,而且對她的稱呼也變成願願、我們願願。
心裡似乎有什麼東西想要破土而出,然後立刻被主人鎮壓。
雲願提醒自己,千萬不能自戀,千萬不能多想。
她跟顧忍冬關係本來就很好,現在發生的這些事情都很正常,才不會是她想的那樣。
營地距離酒店有些遠,步行需要十多分鐘。
這會兒已是深夜,原本熱鬨的營地恢複安靜,地上偶爾還能看見沒被帶走清理的垃圾。
走路時,兩人挨得很近。
偶爾,他們的手會碰在一起。
又一次手指相撞後,顧忍冬搓了搓手指,把手放進了外套口袋。
他熟練在心中鄙視自己,心道,顧忍冬啊顧忍冬,你知不知道自己越來越像變態了。
怎麼能仗著兩人關係好,對方一無所知,他就隨隨便便占人便宜呢?
雲願不知道顧忍冬心中所想,她忽然停下腳步,仰頭看向天空:“顧忍冬,今天星星好多啊。”
顧忍冬也跟雲願同步動作,兩人站在星空下,誰都沒有說話,連仰頭的角度都相似。
一陣冷風吹過,才算打破這份安靜。
雲願縮了下脖子:“都四月了,怎麼還這麼冷?”
“倒春寒吧。”顧忍冬脫下外套,搭在雲願肩上,“裹緊點,彆生病了。”
外套上是熟悉的香味,雲願眯著眼睛笑:“你就不怕自己生病啊?”
“我身體好。”
雲願小聲吐槽:“明明每次流感都躲不過去的人也是你。”
顧忍冬氣得按著雲願肩膀晃了晃:“沒良心的家夥,你把外套還我。”
“就不!”雲願衝顧忍冬做了個鬼臉,“就不就不!”
雲願五官精致,就算做鬼臉,也是可愛的感覺居多。
在顧忍冬眼中,她肯定更加可愛。
顧忍冬想,為什麼每一天都會發現雲願身上新的可愛的地方。
彆說是一件外套,就算雲願現在想要天上的星星,他也會毫不猶豫去搭建天梯。
“等高考結束,我帶你去更適合看星星的地方玩。”
“顧哥,不要提前這麼久給人畫大餅。”雲願眉心皺了皺,小聲吐槽,“一想到考試就好煩啊。”
“有什麼好煩的,反正該來的總會來,該結束的也總會結束。”顧忍冬道。
雲願看一眼顧忍冬,撇撇嘴:“我們顧哥這是放棄雞湯路線,打算研究哲學了?”
“我還打算研究心理學呢?”
顧忍冬心想,如果現在真讓他選最想研究什麼,那肯定是戀愛學啊。
“難道你不期待考試結束嗎?”顧忍冬問。
雲願思索片刻:“期待,也不期待吧。”
就像長大一樣,小時候總盼望能夠一夜長大,真到應該長大的年紀,人又會不由自主想要回到無憂無慮的童年。
長大意味著改變,也意味著分離,雲願低頭看見她和顧忍冬挨在一起的影子。
她和顧忍冬又會走向怎樣的未來呢?
顧忍冬手掌覆在雲願頭頂,輕輕拍了拍:“不用擔心,我們都會陪著你。”
“我知道啊,隻是深夜emo一下,明早太陽升起就會滿血複活。”雲願說。
顧忍冬忽然抓住雲願手腕,帶著她朝前跑去。
速度有些快,披在肩上的外套差點被帶起的風吹走。
雲願一手抓住外套,被動加快步伐。
路燈很暗,隻有月光和星光照亮腳下的路。
顧忍冬的外套對雲願來說又大又長,衣擺被風吹起,有一瞬間仿佛變成了披風。
雲願看著前方的顧忍冬,忽然想起很久以前發生的事情。
高中之前,顧忍冬都是學校裡的文藝骨乾。
尤其幼兒園時期,隻要有節目表演,他必然是C位。
而那時雲願剛剛轉學過來,膽子有些小,顧忍冬在台上流暢說大段台詞時,她在舞台一邊搖扇子扇風。
有次,顧忍冬扮演打敗惡龍的騎士。
那是雲願頭一次上台,穿戴簡易的盔甲,扮演顧忍冬的小跟班。
結果她走位錯誤,跟顧忍冬摔成一團。
有同學笑話雲願笨,連小跟班都做不好。
將紅色披風解開給雲願係上,年幼的顧忍冬手舉著塑料劍,他說:“因為願願是公主,當然做不好小跟班啊。”
也是這樣,他牽著雲願的手,拉著她在舞台上奔跑。
長長的紅色披風在身後飄起,直到兩人都被再次絆倒才停下。
這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情,雲願卻連顧忍冬的語氣和表情都還記得。
等兩人氣喘籲籲在酒店門口停下,他們對視一眼,邊喘氣邊笑。
“顧忍冬,你真的是……”雲願的氣終於喘勻,“大半夜都不忘記發瘋。”
顧忍冬笑著問:“有沒有用,是不是忽然覺得煩惱全都被拋在腦後?”
“確實把煩惱拋在腦後,現在滿腦子都是我好累。”雲願道。
這個點,酒店大堂除了前台也沒人在,兩人沒敢繼續大聲說話。
雲願將外套遞給顧忍冬:“謝謝顧哥送的溫暖,雖然一點用都沒有。”
剛才兩人跑了一路,西北風算是喝得夠夠的。
“後麵半句話可以不用加上。”
電梯提示樓層抵達,雲願跟著打了兩個哈欠。
訂的兩間房是對門,雲願拿出房卡,回頭看顧忍冬一眼:“那我去睡覺了,晚安?”
“嗯,門記得反鎖。”目送雲願進門,顧忍冬才轉身開房門。
手機震了兩下,是雲願發來的照片,拍了門鎖以及防盜搭扣。
顧忍冬輕輕笑了下,仰麵砸在床上。
床墊都被震得上下彈了幾下,他盯著手機看了會,刪刪減減好一會,最後隻發出一句話:“真聽話,睡覺吧,晚安。”
顧忍冬又打開手機相冊,最近一段時間,他想起來就會拍幾張照片。
縮小後的相冊夾看著密密麻麻,但細看就會發現,很多相片上都有雲願的身影。
想了想,顧忍冬將壁紙跟鎖屏更換了,是兩張不同的星空圖。
汪桐是被灑進帳篷的陽光叫醒,她睜開眼看手機,剛過八點。
想到昨晚答應幾人買早餐,汪桐掙紮著坐起身,拿起手機打算給雲願打電話。
她這會才忽然想起來,自己還沒來得及辦國內的手機卡。
昨天回來後就沒停下過,連看手機的時間都很少。
她撓撓頭,頭發被睡得亂糟糟,剛巧有縷銀色的挑染翹起。
拍拍臉醒神,她才打開帳篷,正好看見提著東西往這邊走的雲願跟顧忍冬。
看見汪桐,雲願笑著說:“起來了呀,快點去洗漱,回來吃早餐。”
“你倆起這麼早,怎麼沒喊我一聲?”
“也不算早。”雲願,“我和顧忍冬昨晚住酒店那邊,離早餐店近,順路就帶回來了。”
“你倆什麼時候走的?”汪桐好奇。
顧忍冬去帳篷那邊叫其他幾人起床,雲願將早餐一一擺好:“十二點多吧,我認床睡不著,留這怕打擾你們休息。”
“顧忍冬現在也認床?”汪桐道,“我記得他睡眠好到會被人懷疑昏迷。”
“誰知道呢,他現在一天一個新毛病。”雲願笑著吐槽,“奇奇怪怪的。”
那邊,顧忍冬還在跟帳篷裡賴床的好友們對峙。
“顧忍冬,他們起來沒?”雲願提高音量喊一聲。
目前,顧忍冬叫醒戰績慘烈,隻有周沫瑾原本就醒了。
其他幾人睜眼看看顧忍冬,歪頭繼續睡。
“起了,但沒完全起。”顧忍冬回答,“你等我拿兩瓶水過來。”
心裡完全清楚幾位好友的賴床能力,雲願沒打算摻和,讓顧忍冬獨自努力去吧。
“願願,我有個問題想問你。”汪桐慢悠悠道。
“什麼?”
“你跟顧忍冬,是什麼關係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