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倫娜見他久久沒有反應,還以為自己說錯什麼話,憑空惹他不高興。
她穿著阿卡麗為她準備的白色蕾絲長裙,胸口的領子開得並不大,脖子上用一根白色帶子係緊,長袖末端是呈現喇叭狀的開口。
她雙手支撐著身子,喇叭一樣的袖子,幾乎將她白皙手掌完全掩蓋,隻露出輕輕摳著被子的十指。
白色,顯得她愈發蒼白無害。
她潔白的雙腿從被子裡掙脫,裙子下滑到膝蓋上方,露出紅色圓潤的膝蓋,她跪在床上,又向前靠了靠。
他還是不說話,藍色的眸子毫不避諱地,直勾勾盯著他。
她潔白的臉頰染上紅色,緊抿著紅潤雙唇,稍稍垂下腦袋,長卷的黑發掛在身子兩側,與她的白裙形成鮮明的對比。
其中有幾縷不聽話的頭發,往臉頰兩側下滑,遮住她的臉,讓他無法在看到她璀璨紅眸。
他感到有些遺憾,隻能隻聽見她似乎是在吸鼻子。
是哭了嗎?
霍普感到些許不解。
她用委屈巴巴的語氣說道:“好吧,您是神子大人,生不生我的氣,您說了算。”
她快速背過身,從另一側下床的時候,裙擺順勢落到小腿位置,她每走一步,又會讓裙擺向上揚起微弱距離。
她快步走到窗前,推開窗,仰著頭望向外頭的血月,雙手在胸前交握,用光明神信徒的祈禱方式,一下下比劃著。
他隻能看見她被黑色長卷發遮蓋住,若隱若現的潔白脖頸。
那麼的纖細,簡直就像是王城中央公園,湖中的天鵝一般美麗。
她帶著一絲點埋怨地語氣說道:“光明神在上,請您寬恕神子大人,無故對無辜之人生氣,因為——”
這其實是很不尊重光明神的行為,但霍普隻是眼皮輕輕顫了顫,並未感到惱怒,反倒有些想笑。
她方才的反常,是因為,她以為他生氣了嗎?
他較輕的聲音,回蕩在她空擋臥室之中,傳到她的耳中,他說道:“蘇倫娜小姐,我沒有對你生氣,也不會隨便對你生氣。”
她猛地回過頭,往前走了兩步,長長的黑色卷發在空中,揚起一個極為漂亮的弧度,像是月亮一樣彎彎的,卻不惹人厭煩。
她紅色眼眸又變得亮閃閃的,表情是無法掩蓋的欣喜。
她在原地頓了頓,又像是下定決心一樣,小跑到他的身側,屈膝蹲在地上,雙手握住他的寬大手掌,仰著臉看向他,歡快道:“你沒有對我生氣真實太好了,不過,還是請您答應我方才的請求,要是我有哪裡做的不好,讓您感到不快,請一定要告訴我!”
“好。”霍普點頭道,“我可以發誓。”
她抓著他的手抱在懷裡,輕輕晃了兩下,搖頭道:“我們是朋友,不應該什麼事情都發誓。”
“我們,是朋友嗎?”霍普的藍眸之中染上些許困惑,看著她問道。
蘇倫娜連連點頭,抬起一根手指搖了搖,嚴肅道:“霍普大人,除非您說不願意做我的朋友,不然您一定算是我的朋友,當然,您還是日照城聖騎士團,有史以來最偉大的騎士長,也是千年來最厲害的光明神子,以及,蘇倫娜的第一救命恩人!”
他被她逗得發笑,用這些虛無漂亮話語誇獎他的人不少,但還是頭一回,有人用這樣的語氣說出這些話來。
他感到新奇的同時,抿抿唇,口中吐出一句,在她自己意料之外的話:“既然如此——就不要再對我使用敬語。”
蘇倫娜嘴巴張了張,小心翼翼問道:“霍普大人,真的可以嗎?”
是霍普,不是霍普大人。
霍普心中有個小小的聲音,如是說道。
但他終歸無法將這莫名的想法宣之於口,隻是輕輕點頭道:“可以的。”
她鬆開他的手,雙手用力拍在一起,發出啪得聲響。
他的目光不自覺落在,他驟然感到冰冷的手臂之上。
烈火地的夜晚,原來也會冷嗎?
他輕輕握起拳頭放在一側,站起身將她從地上扶起。
她挺直腰板站在他的麵前。
即便如此,他們之間的身高差距也無法輕易跨越,她隻能仰著頭,才能看清他的臉。
他稍稍退開身子,莫名又不舍得退得太遠,但好歹,她不必這麼費力仰著脖子,才能看著他的眼睛,與他對話。
“我方才在你昏迷的時候,又去了一趟村莊。”他突然開口道。
“去做什麼?”蘇倫娜歪歪頭,疑惑道。
“我想找一些決定性的正劇,於是我又去見了一次,我們一同遇到過的農婦,從她口中了解了一些烈火地的現狀,為了避免她與誰串聯,故意告訴我這些事,從而影響我的判斷,所以我又去拜訪了村子裡其他人,得到了幾乎一樣的回答。”
他說完這些之後,斟酌片刻,又一次看向蘇倫娜說道:“我打聽到的這些事情,並非不能告訴你。”
蘇倫娜眨眨眼,看向他的眼神愈發期待。
他稍稍俯下身,靠近她的耳邊,壓低聲音說道:“我懷疑,巨怪強盜團,之所以能夠在烈火地鬨出這麼大的動靜,卻這麼久都沒有被烈火地騎士團剿滅,甚至騎士長壓根不知道這事,或者說裝作不知道,是因為費爾公爵從中作梗,他不希望強盜團被消滅。”
蘇倫娜捂著嘴,驚恐道:“費爾公爵?”
聖騎士又繼續說道:“是,不僅如此,我還懷疑阿卡麗小姐受到兄長威脅,隻能偷偷摸摸搜集資料,卻又不敢真的對自己兄長動手。”
蘇倫娜順著他的思路,推測道:“可如果阿卡麗小姐有生命危險,僅憑自己無法與兄長敵對,為什麼不嘗試聯係王庭呢,無論如何,她都是烈火地的公爵小姐。”
“因為王庭的貴族,全是一幫酒囊飯袋。”聖騎士說到這裡,雙眸之中蘊含怒氣更甚,但他自覺身為聖騎士,不該擁有憤恨這種情緒。
他呼出一口氣,又用平緩的語氣道:“蘇倫娜小姐,您太善良了,王庭中的貴族,並非你想象之中一般守規矩。”
她當然知道貴族們都是個什麼鬼樣子,不單單是貴族,就連日照城的光明教會,背地裡借著光明教會的名號,做出過不少惡事,還免受責罰呢。
但在霍普麵前,她還是裝出一副天真模樣,堅定道:“霍普大人,我知道這世上有很多壞人,但誰對一個,可憐女孩的求救視而不見呢?”
霍普搖搖頭,耐心解釋道:“烈火地必須要有一個公爵,如果陛下下令,殺死盧卡斯費爾,便需要一個新的公爵頂替他的位置,盧卡斯家已經沒有彆人,貴族也不願意來這蠻荒之地。”
“阿卡麗小姐不行嗎?”蘇倫娜天真問道,“她擁有費爾家的血統,有能力,善良,還受到領地中居民的愛戴。”
霍普望著蘇倫娜天真的眸子,已經在喉嚨裡打轉的規定,又被他咽了回去。
是啊她擁有費爾家的血統,有能力,善良,還受到領地中居民的愛戴。
這難道不就說明,她是繼任公爵最合適的人?
為什麼不行呢?
“我想就算是光明神,也一定會同意的吧。”蘇倫娜笑著說道,“而且,王庭之中也未必全是壞人啊,我聽聞二皇子很受人民喜愛。”
她手舞足蹈地說著:“還有還有,我聽說彆人說,幾百年前我們國家還出過女王呢,書上記載,當時的巴瑞安帝國,與敵國沒有爭端,人民愛戴女王,大臣全都心甘情願輔佐女王,沒有內憂,沒有外患,完全稱得上國泰民安。”
霍普道:“薇薇安女王。”
他又說道:“我會向教皇如實稟報我的所見所聞,也會說出我的建議。”
他拍拍蘇倫娜的肩膀,壓低聲音在她耳邊說道:“除此之外,蘇倫娜小姐,我會在你的屋子裡設下保護你的禁製,但今晚,你還得要小心謹慎,以免費爾公爵——如果他真膽敢對你做什麼,請你務必大聲叫喊,我一定回來救你。”
原本想要半夜溜出去吃飯的蘇倫娜,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她不僅不能反駁,甚至隻能做出感激表情,說道:“謝謝霍普大人。”
隻不過無論是霍普還是蘇倫娜,誰都沒能想到,今晚終結堡壘還是發生了巨大的變故。
隻不過,這個變故讓費爾公爵也感到措手不及。
夜晚的紅月最亮之時,黑色邪龍揮舞雙翅帶來毀滅。
黑暗邪龍擁有巨大的身軀,輕易便接將城堡,完全籠罩在陰影之中。
他落在終結堡壘的結界頂端,輕輕用翅膀扇了兩下,結界便發出巨大的震動。
邪龍喉嚨裡發出的龍吟,讓防護結界從頂端開始,應聲而裂。
他張開滿是尖利獠牙的巨口,對準城堡頂端,讓龍焰從口中滾出,熊熊烈火輕易便在古老的石頭牆麵之上,從上到下,沾染上漆黑印記。
熟睡的蘇倫娜緩緩睜開猩紅色的眸子,她冷著臉,最後也隻能咬牙罵道:“該死,隻顧著和聖騎士玩,忘了這要命的小惡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