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騎士與普通騎士不同,隻有被光明神殿認可,以光明神為尊的騎士,才能被稱之為聖騎士。
他們在宣誓之時,將立下更為嚴苛的誓言,他們絕不說謊,絕不背叛光明神,絕對行正義之事。
如若違背,他們便會成為神棄之人。
蘇倫娜曾問過德妮,
“母神,被信仰的神明拋棄,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嗎?”
德妮曲起手指彈她腦袋,無奈道,
“魔域有多少我的信徒?他們宣誓的時候,說的比唱得還要好聽,但真正遵守的有幾個?”
蘇倫娜說道,
“母神不計較,是因為母神大度,彆的神明可沒這麼好說話,特彆是那個小肚雞腸的光明神。”
德妮又抬起手拍了兩下她的腦袋,哈哈笑道,
“越是信徒眾多的神明,便越是無從追究背棄誓約之人,至多也就是收回賜予的力量,若要對每個背棄之人都降下懲罰,那你看我們還有時間做彆的事情嗎?就隻管懲罰人好啦。”
德妮說到這兒的時候,單手托著腮,看向外頭畫畫的伊文斯,溫柔笑道:“若是讓小肚雞腸的神明親自詛咒,那可不是一般的仇。”
神明或許因為沒有閒暇,不會降下神罰,但狂熱信徒可不一樣,通常他們還會將背叛者,驅逐出神明庇佑的領地。
比如,曾經背叛光明神的信徒,都無法再在日照城生存。
但近些年光明神信徒愈發狂熱,變本加厲懲罰背叛者,甚至強迫巴瑞安帝國的所有人,都隻能信奉光明神。
這樣的教會在蘇倫娜看來,和瘋子紮堆的地方也沒太大區彆。
她側臥在床上,聽見下頭傳來的巨大動靜,騎士的長靴與地麵碰撞,發出踢踏踢踏有節奏的聲響。
隨後,金屬割裂東西的聲音,一陣又一陣傳來。
她稍稍改變姿勢,望著窗外月落之後,整個世界都亮堂堂的。
“真討厭啊。”
她其實完全能夠理解,伊文斯當年毫不畏懼光明神,坦蕩接受詛咒的原因。
他能給出人類最大的詛咒,也不過是再也見不到陽光,變成他所厭惡的魔物,但德妮又不討厭魔物。
她抬起手想用魔法合上窗簾,但想到她並不知道聖騎士什麼時候回來,她來不及清理魔法產生的痕跡,一會兒聖劍對魔力殘留出現反應,之後霍普起疑,她又要想辦法圓謊。
忍忍吧。
她放下手,又換了個姿勢背對太陽。
但偷懶的時間並不多,她剛準備閉目養神,便聽到外頭事情的發展,並不太妙。
她並不愛管無關之人的死活,畢竟無論是魔物還是人類,因為自己的貪婪死去,都是他們應得的報應。
她隨性而為,從不憐惜任何人,反倒會為死亡感到興奮。
“麻煩。”她坐起身子,深深呼出一口氣。
霍普離開房間之後的第一件事,便是去往當地光明教會,光影城沒有異端裁判所,他沒有空閒久留此地,隻能讓教會著手調查異端。
至於大祭司和他的弟子,他喊他們到酒館,是為了調查強盜團一事。
然而讓他沒想到的是,大祭司比起地上躺著的巨人屍體,似乎更沉迷於和酒館老板聊天。
他今天沒有戴頭盔,將手指放在太陽穴位置輕輕按了兩下,藍色的雙眼微微合上,再打開的時候,平淡無波的眸子還是如同往常一般,沒有任何感情。
此時的大祭司,露出的表情,市儈到讓人作嘔。
霍普心想,光影城到底是邊境城市,光明神力量薄弱之處,此地的大祭司,居然露出這幅與尋常人無異的貪婪表情。
其實霍普一直難以理解,人類為何有這麼多的欲i望,他們追求金錢,肉i欲,名利,且永遠都不感到知足。
這就是人類。
即便將他送去日照城的光明教會感化,被浸染過欲望的人類,也永遠無法變成一張白紙。
沒救了。
他完全可以理解,被稱為極端的異端裁判所,做出的一些決定,其實是極為正確的。
拯救無用。
他雖厭惡大祭司的行為,但審判一個大祭司是否合格,並不該由他來進行。
他冷著臉,正打算打斷兩人對話,但他腰間聖劍卻開始微微顫動。
是邪魔?還是被邪魔汙染的人。
他清楚記得,昨晚聖劍並沒有對酒館老板產生反應,昨夜老板在他眩暈之後,又被邪魔侵染的可能性並不大。
隨著他緩步走向兩人,他腰間聖劍顫動得更加厲害。
聖劍是絕對不會出錯的。
他望向大祭司令人作嘔的臉,垂下眼眸,用冰冷的聲音問道:“大祭司,你最近接觸過邪魔嗎?”
霍普問的問題十分巧妙,身為光明教會的大祭司,他幾乎沒有可能不接觸邪魔,如若他是不慎被汙染,倒也可以用聖水洗禮。
但如果——
他看著大祭司突然變得難看無比的臉色,便知道他的猜測沒有錯。
他是光明神親自選定的神子,他的神明代表絕對正義,他的信徒也絕不能行不義之事。
“我,我當時是——”
霍普沒等他狡辯,便抬起巨劍毫不猶豫斬下。
酒館老板原本麵上還帶著微笑,笑容凝固幾秒之後,才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
他僵硬地低下頭,看著咕嚕咕嚕,滾到他腳邊的頭顱。
他身子抖了兩下,而後對上霍普沾染上血跡,卻依舊聖潔的臉。
他稍稍彎腰,抬手拎起還睜著雙眼的腦袋,麵無表情看向瑟瑟發抖的大祭司弟子。
大祭司弟子一臉驚恐,他兩瓣慘白嘴唇上上下下蠕動著,最後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我,我家裡還有年邁的母親和孩子,神子殿下,求您不要殺我。”
霍普金色的睫毛蓋在藍眸之下,他平淡陳述道:“我不會殺你。”
他又張張嘴,一臉驚恐眼前的神子,他最讓人恐懼的,便是他毫無欲望的雙眼。
他殺死眼前的大祭司,是因為他真心認為,光明神需要他這麼做,而他又確實在做正義之事。
‘正義’。
他,他知道大祭司並不是好人,平日裡收下不少賄賂,暗中放過不少異教徒與邪魔,但他怎麼也想不到,霍普會直接殺人。
他雖然沒有接觸過邪魔,但他平日裡收的保護費也不少,如若霍普知道——他根本不敢想象後果。
他依舊跪倒在地一動不敢動。
霍普並不關心大祭司弟子在害怕什麼,他盯著依舊在輕微顫動的聖劍,有些疑惑是否出現誤判。
不,聖劍斬下的頭顱之後,劍身短暫出現的黑色,便是他被邪魔汙染的證明。
莫非——
他環顧著四周,最終視線遊離在酒館老板,與地上害怕到不敢動彈的大祭司弟子之間。
他握著巨劍的手指稍稍收緊。
這就是光影城嗎,外頭便是烈火地,烈火地中住著的,是幾百年前被巴瑞安王室,派去守衛邊境的費爾公爵後人
時過境遷,他早就覺得費爾公爵不可信,要不然烈火怎麼會被稱為‘惡魔花園’。
他稍稍垂眸,很快做出新的決定。
“你起來。”他對大祭司弟子說道。
大祭司弟子抬起滿是鼻涕泡的臉,便剛好對上大祭司的眼,他嚇得又後退幾步。
霍普有些不耐煩地將人從地上拽起來,他拎著瘦弱男人,凝視著他的雙眸,緩緩道:“我可以向你許諾,隻要你不背棄對光明神的誓言,與邪魔勾結,我便不會殺你。”
大祭司弟子打了個嗝,看向霍普的眼神更是不解。
“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新的大祭司,不用驚訝,我會選擇你的理由很簡單,第一,這裡沒有更好的人選,第二,你並未被邪魔汙染。”
大祭司弟子低頭看著止不住顫抖的雙手,他連連點頭道:“我,我絕不會與邪魔勾結,我將永遠忠誠於光明神。”
“很好。”聖騎士緩緩點頭。
他並沒有多言,最後將目光落到酒館老板身上,正在考慮應該怎麼做之時,蘇倫娜瘸著腿跌跌撞撞從樓梯上走下。
她一出現,在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她的身上。
包括霍普,他舉起的劍都停頓在半空中。
隻不過此時的酒館老板,已經根本沒可能出現什麼旖旎的心思。
她一臉憤怒地衝到酒館老板麵前,抬手就是一巴掌。
酒館老板:?
好歹不是被劍親吻脖頸,還在能接受的範圍。
“你太過分了!”她抬起手指著老板,顫抖道。
霍普金色的腦袋微微一歪,蘇倫娜抬起淚眼朦朧的眸子,望向霍普,哭訴道:“神子殿下,您要為我做主。”
酒館老板一臉惶恐,左看右看,嗚哇一聲大哭道:“你你你,彆仗著你漂亮,就想血口噴人,你要汙蔑我什麼?”
“我汙蔑?”她咬牙道,“我才發現我一直貼身放著的錢袋不見了,就連巨人都沒打我錢的注意,你說,你是不是昨天說著要幫我,卻偷偷偷走我的錢袋!”
酒館老板能在邊境之地站穩腳跟,自然不是傻子,他方才想的便是與貪婪大祭司攀攀關係,誰知道神子直接把人砍了。
雖然吧,他身為大祭司卻被邪魔汙染,屬實活該,但他,他又不是光明教會的人,又怎麼不能和邪魔做做生意呢,要是因為這個死掉,可太冤枉了。
他腦子動得飛快,蘇倫娜托著傷腿特地下來,自然不會是舉報他,或是打他一巴掌。
錢袋。
巨人的錢袋。
有了。
他眼神閃躲,裝出一副害怕模樣,嘟囔道:“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蘇倫娜踉蹌走到倒地巨人邊上,指著他們腰間被扯斷的布袋,咬牙道:“你還想狡辯,神子殿下您看,這兩個巨人身上的錢袋也不見了,不是你是誰?你難道想汙蔑是神子殿下偷的?”
霍普冰冷的目光,最終落到酒館老板身上,他收起聖劍,朝他伸出手,麵無表情說道:“給我。”
他哭喪著臉,交出錢袋的同時,還不忘一麵哭喪著臉說自己最近虧了多少錢。
他此刻掉下的眼淚,絕對是真實的,昨天還以為自己大賺一筆呢,結果這錢變成買命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