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了?”
蘇倫娜裹著浴巾站在窗前,她將目光從看不到儘頭,永遠像是在燃燒一樣的地麵上挪開,放到睜開雙眼睡衣朦朧的公爵身上。
公爵半坐到床邊,薄毯從滑落露出形狀十分漂亮的胸肌。
他抬起手從後頭摟住蘇倫娜的腰,又將她抱到懷裡,試圖將臉埋到她的肩膀之上。
吃飽飯的魅魔總是格外無情,她皺著眉頭,用不輕不重的力道推開他的手,警告道:“盧克,鬆開我。”
他露出一個似有若無的苦笑,垂眸道:“你還真是無情。”
“我以為你早就知道。”她冷漠道。
她的浴巾被留在他的身上,她重新站回窗邊背對著他,他像是以往無數次一樣,隻能凝望著她不知何時就會消失的背影。
他垂下頭,沮喪道:“是,我早就知道你是個無情的人。”
他知道希望她停留在此的願望,不過是妄想。
其實現在這樣就很好,他擁有擁抱她的機會。
她不會為任何人停留,便終有一日,會回到他的身邊。
她雙手環胸回過身,倒也不是因為心軟,隻是她知道,男人若是產生不必要的執念,會給女人帶來多大的麻煩。
他還有用,她現在還不能殺死他。
於是她抬起手,輕輕戳戳他的額頭,露出虛假的溫柔笑容,她垂下紅眸,看向他半真半假安慰道:“盧卡彆難露出這種表情,顯得我像是個壞人。”
“你是好人嗎?”他自嘲笑道。
“我不是個好人,但我不希望你覺得我是個壞人。”她哄騙道。
他眼中閃過一絲激動的光芒。
她又說道:“我向你保證,隻要終結堡壘還在烈火地,我與你便永遠會再次相見。”
她這話倒並非弄虛作假。
他知道,因為她總會回到魔神身邊,但他還是止不住為此感到竊喜。
真好,他擁有黑暗精靈的血統,是他可以永遠做她旅館的最大優勢。
“你要去哪裡?需要我派護衛跟著你嗎。”他問道。
她搖搖頭,伸出一根手指按在他的唇瓣之上,將吻落在他的額頭,笑道:“和以前一樣,什麼都彆問。”
“好。”他乖巧點頭的模樣,愈發像是一隻紅色的大狗。
她穿上紅裙,又套上穿上破破爛爛的黑袍,獨自向著目的地前去。
武力根本不能解決問題,她了解神子的為人,早就有了完美的計劃。
阿卡麗雙手捧著臉,望向遠去的蘇倫娜,笑道:“盧克,你說蘇倫娜姐姐會感到孤獨嗎。”
“她隻要信仰魔神,便不會感到孤獨。”
就像他隻要信仰她,便永遠覺得她在身邊。
阿卡麗哎了一聲,搖頭歎氣道:“真是搞不懂你們這群有信仰的人呢。”
阿卡麗這話要是在日照城說,怕是當即會被當成異i教徒抓走,吊死的吊死,砍頭的砍頭。
不,不單單是日照城,整個巴瑞安王城之中,隻要光明教會所及之處,沒有人能夠沒有信仰,且他們必須信仰光明神。
除卻光明神之外的神明,皆是異神。
在日照城,以霍普為首的光明騎士團,其實並不總是在外斬殺邪魔,大多數聖騎士每日最重要的事情,便是在城內巡邏,抓捕所以可疑之人,交由異端裁判所審問之後進行處決。
沒人知道裁判所之中會發生什麼,因為極少有人能夠熬過審問,即便熬過審問也沒有被處死的,大多也都瘋瘋癲癲。
異端裁判所處決現場,是對所有國民公開的,為的便是讓人知道背判光明神可怕之處。
審判之時,若被處決人是普通百姓,便由祭司進行罪責宣判,而後便由當值聖騎士行刑。
若被處決之人,是貴族,或是光明騎士團中聖騎士,那麼宣判死刑的便會是大祭司,而行刑的則會至少是擁有副團長職位之上之人。
若是霍普本人在日照城,大多數時候便會由他親自執行死刑。
霍普手中聖劍落下之時,他又一次聽到他聽過無數次的話語,
“你們信仰如此小心眼的神明,難道以為自己會有什麼好下場嗎?”
他並沒有因此露出多餘表情,大祭司純白的眼珠輕輕轉動,望向他被鮮血沾染的潔白臉龐。
“殺死同伴的感覺不好受吧。”大祭司微笑著安慰道。
霍普點點頭,又搖搖頭:“我願意為光明神做任何事情。”
大祭司的白眸之中透露出些許探究,又一次問道:“即便你需要為此殺死,你最重要之人?”
霍普麵無表情道:“對我來說,這世上沒什麼比光明神大人更為重要的存在。”
他直視祭祀的白眸,一字一句認真道:“他是我唯一的信仰,即便有一天他需要我殺死大祭司您,我也不會問‘為什麼’。”
分明是大祭司自己想要知道答案的問題,但當聽聽到答案,與他視線碰撞的瞬間,他竟然感受到一股寒意從腳底竄起。
總是沉穩的大祭司,竟然感受到脖子隱隱作痛。
霍普很快彆過臉,他望著刑場圍觀的人逐漸散去,金色的睫毛蓋住蔚藍雙眼,他稍稍停頓之後,便收起聖劍,邁開步子離開刑場。
是時候了,霍普想道。
按照光明神的指示,他現在應該即刻啟程,去往邊境與烈火地相接的光影城。
根據預言,他會在城內遇到需要被斬殺的邪魔。
他一路向北,待到進入光影城之時,天色已經徹底變黑。
夜晚的光影城與日照城是截然不同,這裡臨近魔域,抬頭便能看到妖異的血紅彎月。
妖魔總會出現在紅月之下。
大街上的人早就習慣這樣場景,見怪不怪,人來人往熱鬨得很。
他是光明神的信徒,在紅月之下力量會被大幅度削弱,強加的虛弱讓他感到十分疲憊。
若是在日照城,即便在夜裡也有白色月亮,給他提供力量。
但在這裡——霍普決定先休息一晚,等待太陽升起再做打算。
他來到最近的酒館,聽著裡頭吟遊詩人唱出的樂曲,忍不住眉頭皺得更緊。
‘光明神~光明神~虛偽而又無知的神~
他的信徒死板而又無趣~
隻有自由的萬魔之母~才是最值得信仰的神明~’
光影城離日照城太遠,這裡臨界魔域,在紅月影響之下,就連光明教會都少得可憐,自然滋生不少信仰外神的異i教徒。
這幫該死的異i教徒。
但凡他們信仰的是一些上不了台麵的異神,他便也能在這個特殊時刻,裝作聽不見。
但萬魔之母——是每個聖騎士都深惡痛絕的存在。
他手握在巨劍之上,不愉神色更甚,他發誓,隻要他再唱一句,他便抽出巨劍砍掉他的腦袋,與台下歡呼的酒鬼們。
他倒要看看,這幫異教徒到底能瘋到什麼程度。
他舉起老板給的白色液體,也沒思考這是什麼,一口氣喝入腹中。
疲憊的感覺並未消失,大腦產生的暈眩感覺反倒愈發強烈。
這是什麼酒,怎麼感覺這麼烈。
他臉頰開始染上坨紅,台上的吟遊詩人還抱著特魯琴,繼續蹦蹦跳跳著。
吟遊詩人的歌,竟然不止誇獎萬魔之母,貶低光明神這麼簡單,她幾乎把所有異神神都誇了個遍。
很好,太陽升起的時候,他一定要砍下他的頭顱,將他現在愚蠢的表情定格在腦袋上,掛到城門之上,讓所有異教徒都好好看看。
但現在,虛弱的感覺並不會騙人。
他支撐起身子,想問老板要一間旅人用來休憩的屋子,然而就在這時,舞台正下方的兩個醉漢,莫名掀翻桌椅,大打出手。
“她是我抓來的!”
“你簡直放屁,要不是我眼神好,你能抓到這種極品?”
“我不管,要是沒有我,你這廢物能抓到她?今晚她得陪我!”
“你想得美!”
兩個男人劍拔弩張,一旁地麵之上,跪坐著一個穿著破舊黑袍的漂亮女人。
她雙手環在胸前,瑟瑟發抖,紅眸中含著的淚珠,幾乎讓在場所有人都心生憐愛。
但為她大打出手的,是兩個體型高大的巨人族,他們手持巨斧,看著身上的穿著,倒像是從烈火地來的匪徒。
販賣人口。
霍普垂下眼眸,已經下了定論。
不,即便不是奴隸,也沒有女人應該被這樣對待。
他的聖劍便是為此而存在的,聖騎士將會製裁所有邪惡,保護所有需要保護之人。
莫非,他們就是光明神所說的邪魔?
他站直身子,強忍著紅月帶來的不適感,擋在她的麵前,對著兩個巨人怒吼道:“如果你們膽敢對這位小姐出手,我會以光明神之名斬下你們的頭顱!”
“他是聖騎士?”
“該死,老板怎麼會把聖騎士放進來。”
以吟遊詩人的為首的醉鬼們,慌不擇路作鳥獸裝四散而去。
巨人在臨近魔域的烈火地長大,混跡在邪魔堆之中,自然不可能懼怕聖騎士,他們擼起袖子便要給眼前的霍普一點顏色看看。
但霍普即便處於虛弱狀態,依舊是不容置疑的強者,他即便手持百斤重的巨劍,也依舊快得像是細劍一般,抬手落手,巨人的頭顱便滾落在地。
霍普收起巨劍,朝地上的女人伸出手,他儘可能擺出不會嚇到女人的表情,低聲道:“沒事了。”
女人將她柔弱無骨的手掌放到他的手心之中,灼熱的觸感順著掌心像是煙花一樣綻開。
他強忍著的眩暈感又一次席卷全身。
“他,他們是巨怪強盜團的成員。”她顫抖著雙唇害怕道,“他們的夥伴如果知道我害死了他們,一定會找我尋仇的。”
她的聲音十分柔軟,柔軟到霍普愈發眩暈。
他差點沒有站穩身子,但還是堅定地看著她說道:“不用害怕,我會保護你的。”
“你,你會嗎?”她握著他的手起身。
女人帶著香氣的身體越靠越近,試圖鑽進他穿著鎧甲的堅硬懷抱之中。
然而——她剛剛將臉貼在他的胸膛之上,聖騎士便拽著她一起,向後倒去。
轟隆一聲,女人的鼻梁狠狠砸在他堅硬胸前,她疼得眼冒淚花,好一會才換過來。
她麵無表情看著熟睡的聖騎士,一時之間比起引i誘,她更想趁他病要他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