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見到安室透時,她就隱約察覺到他身上的氣息不一般,但是昨晚那頓飯把她收買得飽飽的,她早就不想去想了。
她還以為他是大好人。
她還以為他們可以是朋友呢。
“原來是你啊,偵探先生。”茉伊語氣薄涼地望著對麵人,“我還以為偵探都是正直的,就像福爾摩斯那樣?”
金發青年在黑暗中冷笑一聲:“我看起來像好人嗎?你錯了,假麵小姐。”
安室透這句話像是自嘲,若想要融入進黑夜,隻有把自己變成黑色,常年扮演著波本的角色,為了任務他可以不擇手段,哪怕他的立場從未變過,他也實在無法自稱是個好人。
“請你讓開,彆阻礙我去追回文件。”她冷靜地說服自己接受眼前這個事實,卻不免,還想多說一句。
“你知道,這份文件暴露會導致多少人喪命嗎?”茉伊仍然不願相信,他會是個漠視生命的惡徒。
安室透知道……他怎麼會不知道呢,但他更清楚組織是不會放棄這份資料的,哪怕這次失敗也會有下次。
“……你從哪裡得知文件的事?你究竟是誰?或者說——你背後是什麼人在指使?告訴我。”金發男人不答反問,他緊握的槍口分毫不肯相讓。
茉伊瞥了他一眼,根本不懼威脅。
“你問話的方式很像警察啊。”她淡淡開口,“貴組織不會派你去警察裡臥過底吧?”
安室透:“……”
說對了一點,但沒全對,她好像有那麼點東西,但不多。
“不想回答的話,就彆想從這裡離開。”身為波本的他要堅守自己的立場,而身為降穀零的他不能傷害對方的性命,隻能先把她拖住,爭取到更多的時間。
茉伊不打算再嘗試口頭溝通,雖然安室透的確是站在與她對立的陣營中,但不知出於什麼緣由,對方似乎並沒有殺死她的強烈決心,這也是她最大的可趁之機。
“那麼……”
儘管她的右手一開始就握在身後的刀柄處,但在看到安室透的臉時她便放棄了拔刀的念頭,緩緩將手垂下,然後她猛然高抬起腿,將他手裡的的槍踢飛。
“隻有動手咯。”
瞬間交鋒,拳拳碰撞在一起。
茉伊當然不可能真的用全力跟普通人過招,就算看在昨天的一飯之恩上,她也不願意這麼做。
安室透真的在用儘全力阻止她去追貝爾摩德,平心而論,即便身為普通人,他的武力值也挺高。
頂著不甚明亮的月光,兩人進行了一輪體術交流。
她刻意將安室透的注意吸引到自己的攻擊上,然後一招釜底抽薪把對方放倒,她便趁機向後連翻了幾個跟頭,直達摩托車的位置。
長腿一抬,跨坐上車,油門一擰。
“再見,偵探先生。”茉伊得逞地笑了笑,她原本就不打算跟他長時間耗下去,肉搏戰隻是佯攻罷了。
她揚起車身疾馳而去,從後視鏡裡看到安室透已經毫無對策,哪怕他現在去撿起槍來也已經來不及了。
茉伊一路向北,後視鏡裡的世界,顯示著兩個人之間越來越遠的距離。*
不再看後麵,她全心全意地加速,再加速,飛馳——
貝爾摩德應該是一路沿著這條公路走的,畢竟這裡也沒有其他的分岔口可以選擇。
對方的車技縱然十分優秀,但是快不過一輛附魔的摩托,在速度上她有著絕對優勢,很快茉伊便看到黑色跑車的尾燈。
追上隻是時間的問題,如果對方還考慮要命的話已經毫無可能再加速了,但是茉伊不一樣,她不要命的。
“彆這麼冷淡,姐姐,一起兜風如何?”飛速的摩托追上跑車,兩輛車一齊在高速道路上並行著,茉伊現在才得以看清對方是一位如此性感火辣的禦姐,簡直想原地吹一聲口哨,很符合她此刻暴走族的身份。
“嗬,很遺憾,我對年下不感興趣。”金發禦姐緋紅的嘴唇輕啟,話語在最後一個音節上猛然用力,同時猛地打了下方向盤,將車身朝著摩托甩過去。
對方是怎麼能確定她年紀更小的呢,茉伊想,難道她實際上很老?
摩托車被對方逼到護欄邊緣,茉伊就此跳到黑色跑車內。
對方立即從方向盤上抽出一隻手,握住槍支來應對,然而茉伊眼疾手快地擒住貝爾摩德手腕。
“現在,有沒有感興趣一點?”茉伊朝金發禦姐逼近,用勁壓製住對方想要暗算的行為,兩人以及其扭曲的姿勢共同擠在駕駛座上。
“如果能摘下你副這滑稽的假麵,或許會有些興趣。”貝爾摩德輕笑著,儘量讓自己看起來遊刃有餘。
但她卻不免在內心呐喊,這家夥是吃什麼長大的,簡直力大如牛。
“那可不行。把文件交給我,你打不過我的。”茉伊說著,騰出一隻手在對方腰間摸了兩圈搜身。
“你這麼拚,到底在為誰工作?”貝爾摩德已經使出全身的力氣與她製衡,此刻也快耗儘了。
“我隻是一介獨行俠。”茉伊借機奪過對方的槍,塞進自己衣服領口中,“但如果有必要的話,我一個人,也可以是一支隊伍。”
“ok,我投降。”貝爾摩德泄力,雙手舉到頭頂,疾馳中的車停了下來。
茉伊略感意外地眨了眨眼睛,這似乎也太滑水了吧,同時她看到了被藏在座位下的文件袋。
“你究竟是什麼人?”
這個問題幾乎不可避免地誰都要問上一嘴,真是有夠麻煩。
茉伊思考了幾秒鐘,似乎很認真地在尋找適合的詞語,或許她確實需要一個代號。
“你可以叫我——Blade。”這是她剛剛想到的,覺得很酷。
“I am Blade.”她重複了一遍,像在念台詞似的故意把聲線壓得很低很粗。
“那麼你想如何處置我?刀鋒女孩。”金發禦姐平靜地聳聳肩。
這還是她遇到的頭一個迅速放棄掙紮、主動投降的犯罪者,有種說不出的微妙,她突然就沒什麼勁了。
再說,係統任務也沒指明非要處置犯罪。
“下次吧,我困了。”她打了個哈欠,睡眠不足還演了一晚上的速度與激情,誰不累似的。
說完她奪取過文件,便快速跳車而去。不僅奪回了文件,還額外收繳了一把手槍,今日收獲頗豐,人要懂得知足。
她不忘扭頭回去看一眼黑色超跑,隻見金發禦姐的車向前開去,絲毫沒有要去追她的意思。
……完全就是個混子啊!
犯罪組織的工資是不是沒給到位?
茉伊撿回丟在半道的摩托,重新駕駛上,至於手裡的機密文件,還是交給專業的人去處理吧。
於是她打開導航,選擇地點為東京警視廳。
·
淩晨一點半,剛下班的鬆田陣平瞪著熬紅的雙眼走出警視廳,審訊了一夜犯人,加上趕報告,幾乎好幾個夜晚沒睡好。
他緩緩點上一支煙,注視著自己守護的這片城市街道,隻有在深夜中才稍顯得寂靜安詳。
忽然間,一本不厚不薄的文件從天而降,砸到他眼底下。
“嗯?”鬆田嘟噥了聲。
……死、死O筆記?!
他連忙環顧四周,究竟是誰大半夜空中拋物!
他抬頭,看到路燈上站著一個漆黑的身影,像極了死神。
“那是一份被盜竊的重要文件,某些高層的大人物們應該會很在乎,我把東西交給你了,警官。”看不清的人影說道。
“什麼人?!”
話語剛落,人影唰地一聲從路燈上溜走了。
“等等——”鬆田急忙開口,雖然不清楚這到底什麼情況,但他仍然儘職儘責地對著遠去的人影仰頭大喊:
“路燈不能亂爬知道嗎!”
……不愧是你,警官。
街道上還帶回音的,魔音環繞在遠去的茉伊耳裡。
至於她竊取來的摩托,也被她停放在警廳門前了,明天警察或許會接到失主報的案。
·
翌日清晨,東方天邊微微泛起魚肚白,空氣涼爽。
素日有晨跑的習慣,於是茉伊醒得很早。搬到米花町之後,她還沒在附近晨跑過,她心想今天正好體驗一下。
做好一切準備後,推開門,巧了——
在她隔壁的隔壁,一身白色運動裝的安室透走了出來。
“……”茉伊露出複雜的神色。
“啊。”金發男人回過頭。
“真巧,早上好,茉伊小姐。”他依然是那般充滿紳士風度,可真是跟昨晚上朝她舉槍的模樣判若兩人。
他居然還記得她昨天說過的話,喊她的名字而不是姓氏,如果他知道昨晚破壞了他計劃的人就是她,還會對她笑嗎?
“早啊,安室先生。”冷靜,演下去!他要演,她就奉陪!茉伊在心中對自己說。
“茉伊小姐也去晨跑嗎?”安室透眨著灰藍色的眼睛,看見她也穿著一身運動裝。
“看來你也是呢,一起嗎?”這可真是尷尬,都碰上了,茉伊隻能硬著頭皮更鄰居假意示好。
“好啊。”安室透爽快答應,儘管笑容滿麵,但是鬼知道他度過了怎樣一個難眠的夜晚。
夜裡三點入睡,早上七點起床,加班加點提交兩份工作的報告已經是他的日常。關鍵是昨晚的任務以失敗告終,惹得組織上層動怒,這段時間他和貝爾摩德估計都不太好過。
於是,朗姆繼續給他下達了新的命令——調查那個秘之假麵女郎的身份,這又是一個新的挑戰。
貝爾摩德也和那人有過短暫交鋒,據她所言,假麵女自稱Blade,而貝爾摩德判斷對方大約是個年輕女性,昨晚他連夜黑調查了那一帶周邊的監控,然而並未找到任何線索。
“線索”本人就在他旁邊暗搓搓盯著她。
茉伊:他似乎沒發現是我。
“啊,是波洛的大哥哥!” 河川邊幾個正在玩耍小孩子看到跑步中的安室透,遠遠地喊,一下子將他的思緒帶回現實。
“安室哥哥,哦嗨喲!”小孩子們陸陸續地打著招呼,每張臉在看到他時都是笑嘻嘻的。
安室透遙遠地揮著手回應,他恍然,自己所做的一切正是為了守護這些可貴的笑容啊,加班熬夜也值了。
“誒,安室先生真受歡迎~”茉伊暗暗想,身為犯罪組織的一員他的表麵人設倒是建立得挺完善嘛。
“哪裡,大家都是我兼職的咖啡廳裡的常客而已。”安室透為人比較謙虛,事實上他身為波羅咖啡廳鐵血店員在這一帶就是很有人氣,上至八旬老人下至小學生無一不對他打出如潮的好評。
今天剛好也是他在波洛的早班日,想起這一點,他回過頭對身邊對女孩說:“茉伊小姐之後有事嗎,要不要順便到咖啡廳用早餐?”
茉伊儘管有些猶豫,但想到昨晚安室透神一般的料理水平,那美妙的味道在記憶中久久駐留,他做的早餐又會是怎樣的另一番美味呢?
“好啊!”她秒答。
順便還可以考察一下這位犯罪組織成員的盤踞地,如果能弄清他兼職的目的就更好了——之類的都是借口。
在米花町五町目,剛到波羅咖啡廳的店門前,一道更為顯眼的大字招牌映入茉伊眼簾。
“毛利……偵探事務所?”茉伊抬起頭,兩眼抹黑。
安室透熱心地介紹:“沒錯,著名的毛利偵探事務就在樓上,毛利偵探本人也是波羅咖啡廳的房東,還是我的老師。”
“是嗎,他很有名?”茉伊說話時有些心不在焉。
“茉伊小姐剛從海外回來,想必不太清楚,毛利老師可是本土最著名的偵探之一。”
“啊,原來如此……”她此刻的注意力完全沒在線上。
畢竟隻有她能看到——
安室先生你的老師,他被詛咒了呀!
龐大而漆黑一團的咒力籠罩著事務所,詛咒濃度堪比埋藏著上百具冤魂野鬼的百年老墳,仿佛整個米花町的怨念都集中在了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