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有穆桂英掛帥，木蘭替父從軍！女子怎麼了？女子身份從來不是束縛我們的枷鎖！”

“周娘子。”凝畫一把握住周娘子的手，朝陽般的眸子透著股堅定的光：“你隻管相信自己，其他的便交給命運吧，日子不是一成不變的，何不拚一把？”

周娘子眸子微動，心尖也在顫抖。

她一是被凝畫的氣概所折服，一是被興奮使然，有個人相信她，並且認為她也能成就一番作為，這本身就是十分鼓舞人心的事。

“好…我試試。”

——

凝畫的食肆已經修繕好了，這座二層小樓比在安城的還要寬敞些。二樓邊緣伸出去三個弧形平台，建成了亭台樣式，供客人吹風觀光。

平台內裡的木桌，凝畫也做了些巧思。

她請木匠和泥瓦匠共同修了三張曲水流觴桌，被流水包圍的中間部分，則由她自己設計，除了一般的假山綠草，她還用木頭刻了些動物：老虎、熊貓、猴子、兔子，用顏料上色後黏在了綠草假山之上。

李氏還曾問起過那個黑眼睛黑耳朵白尾巴，看起來憨態可掬的畜生是什麼，凝畫自豪道：“阿娘，您彆看它長得靈巧可人，人家可曾是蚩尤坐騎呢！”

食肆彆具一格的設計吸引了不少百姓止步觀望，但凝畫並不急著開張。

現在並不是營業的好時候，江城百姓將將做到自給自足，流通的錢幣甚少，用現代詞語來說，便是還不具備購買力。

但這個問題不會持續太久，因為田裡的辣椒長出來了。

齊小年種的長得最快，小腿高的樹苗上，已經結出一個個飽滿的青椒，棱角處泛著光亮，長相喜人。

這種程度隨時可以采摘。

其它田裡的樹苗也長得高高的，隻是其上懸掛的青椒柄部還是淡綠色，捏一捏，肉質不彈，有些塌軟，還未成熟。

自己種的辣椒被凝畫認證成熟，齊小年可高興了，因為沒帶籮筐，他就將外衣下擺撐開，摘了滿滿一兜，獻寶似的湊到凝畫麵前：

“凝姑娘！這頭一波摘的都給你！”

凝畫隨手從裡拿了一根，往袖口上擦擦，十分乾脆地咬了一口。

齊小年見狀，以為辣椒和黃瓜一樣可以直接生吃，忙用胳膊幫襯著兜住外衣，抽出一隻手也拿了一根。

這成熟的青椒肉十分厚實，綠油油的顏色看起來又十分清涼，齊小年正巧口渴，便毫無顧忌地咬了一大口。

“欸彆！”

凝畫沒攔住他，隻能眼睜睜看著齊小年的五官皺到了一起，鼓囊的腮幫子倏地靜滯。

凝畫忍俊不禁，她到底也忍不了生青椒的口味，將口裡的吐了出來，和齊小年道：“沒事，你也吐了吧。”

“不，不用，好…好呲。”齊小年沒有咀嚼直接將一大口辣嗓子的青椒咽了下去，臉憋得通紅，還怕傷凝畫的心，執著道：“好吃。”

“嗐，青椒不是用來生吃的呀，我隻是想嘗嘗大概有多辣，你看…”凝畫舉起自己手裡的，上麵隻被咬了一個小小的缺口：“我就隻咬了一點。”

“不過看你這個反應，這個青椒定是挺辣的了。”

齊小年聞言終於忍不住，偏頭張嘴，使勁揮舞著手給口裡扇風降溫。

“凝、凝姑娘，這，這會有人買嗎？”

太過辛辣，入口根本無法下咽，齊小年覺得這樣的食物就算換種做法，味道應該也不會有天翻地覆的變化的。

這樣的吃食雖然新奇，但到底味道不行，肯定不會受人追捧的。

可凝畫的麵上一點擔心的情緒的都沒有，她悠哉悠哉地拋著手裡的辣椒玩，道：“隻單單這樣賣肯定是不行的，得讓其他人曉得青椒的正確用法才行。”

“？”

“要、要如何做？”

“我與你一同去京城賣辣椒吧。”

凝畫沒有片刻猶豫，也沒給齊小年消化這個決定的時間，她當即敲定和齊小年將熟了的青椒采摘完，隨後又讓他趕緊回家收拾行李。

回城主府後，凝畫簡單塞了一套換洗衣服，她打包了口鍋，準備了些調料，和齊小年在門口集合。城主府裡有馬車，但沒馬，齊小年去驛站借了匹過來。

從午時兩人便出發，不停歇地走，兩日後的晌午，兩人終於到了京城。

天子腳下，似乎鹽災的影響也削弱了不少，京城的情況看起來要比彆處好太多。熙攘的人群，大部分衣著華麗，就連兩邊商販的衣服布料都是光滑的，不像她和齊小年，粗糙刮擦著皮膚。

齊小年心裡不忿，他們江城水深火熱到無法生存，隻能孤獨一擲去流浪，可京城卻依舊繁華，似什麼都沒發生，難道皇帝隻管自己享受，根本不管他們這些百姓的死活麼！

凝畫感知到他的情緒，拍拍他的肩道：“換個想法，這裡的人有錢，反而對我們的生意有利。”

大道寬敞，兩人牽著馬車尋找空地。

然而商鋪接著商鋪，府邸接著府邸，唯有的空地也早被本土的商販占領。凝畫隻好把目光投向了牆角處，聚在一起，蓬頭垢麵的乞丐們。

“各位兄台，我能不能暫時借用你們這塊地？哦！隻用一天！今天你們所有人的夥食我包了！”

乞丐們麵麵相覷，最後齊齊向她搖了搖頭。

“走開走開……”

為首的神色不善，見凝畫不打算放棄，還蹲在他們麵前，便不住地揮退凝畫，不滿凝畫擋了他們的道。

凝畫身子不穩，摔了個屁股蹲。

“你做什麼！”

齊小年閃身擋在凝畫身前，居高臨下嗬斥著麵前的乞丐。

可這些人壓根不在意齊小年的怒意，連視線都不願意給予，他們能看出來，這兩人定是沒錢的主兒，和他們是一類人。

凝畫拍拍屁股站起來，將齊小年拉了回來。

初到京城，可彆生什麼事端才好。

她察覺出來了，這些人見他倆的打扮估計，以為是要和他們搶地盤、搶生意了。她咬咬牙，掏出錢袋子。

出門在外，定是要花錢的，凝畫將家裡餘下的兩百文現錢都帶了出來。

“我給你們50文，借用你們這塊地一日如何？”

凝畫想，50文已然是不小的數字，這些乞丐應該不會再刁難他們了。

然而她到底低估了人性。

沉甸甸的錢袋子之於這些人來說就如同吊著一塊肉在餓虎麵前。

況且凝畫和齊小年一看便是外鄉的，乞丐們的膽子就更大了。

為首的先是假意點點頭，在凝畫放鬆下來數銅板的時候，一把將她的錢袋子攥過來，隨後小弟們也快速起身，一眾人飛快逃走，掩護著他們的老大。

第一次遭遇搶劫，凝畫懵懵然一瞬，還是齊小年反應快，立刻撒腿追向他們，邊大聲喊道：“抓扒手！”

那錢袋子裡可整整200文，裡麵還包含凝畫買食材的錢！

凝畫也要追去，但餘光裡突然瞥見地上的籮筐，兩人把辣椒都背進了城，旁邊還有她打包的鍋具。

她又氣又急，自己又不能離了這些辣椒，否則丟失了可怎麼辦？凝畫隻能踮著腳眺望，企圖能尋到官兵模樣的人，讓巡邏的衙役幫幫忙。

便是在這個時候，凝畫遇見了李司。若是南陌在場，便可當即認出，這就是和京城鹽商鄭風勾結的人。

“姑娘，何事如此著急？”

看見一身官服的李司靠近，凝畫瞳孔一亮，隨即行了個禮，便和李司說起自己錢袋子被搶之事。

李司立刻和身後的衙役知會了聲，讓他們趕緊去把那群乞丐抓住。

“動作要快些，百姓的安危可容不得他們造次！”

李司這一聲鏗鏘洪亮，圍觀的百姓皆拍手稱讚，道：“李大人威武！”

“姑娘，有李大人在，你的錢一定會追回來的！”

“李大人真是好啊，百姓一有困難，他就立馬來幫忙。”

周圍人的議論聲不時傳進凝畫耳朵，凝畫心裡也放鬆了不少，隻感歎道：還好今日幸運，遇到了會管事的衙役。

李司相貌清俊，舉止溫文爾雅又不失威嚴，對待百姓時，態度十分和氣。

他一直柔聲安撫凝畫：“姑娘莫急，李某定會為姑娘討回公道。”

果然一刻鐘後，衙役們押著剛剛逃跑的乞丐回來了，齊小年氣喘籲籲地跟在後麵。

李司將錢袋子歸還給凝畫，隨後溫和一笑，便帶著衙役又繼續巡邏去了。

圍觀的百姓也都散了，飯後談資上將要又多一筆李大人的功績。

齊小年目睹了衙役抓捕乞丐的全過程，可解了氣，繪聲繪色地講給凝畫聽，還問道：“不過，剛剛的那位大人是誰啊，真是個好官！”

凝畫隻知那人姓李，還沒來得及問及身份，便含糊道：“應該就是那群衙役的頭頭吧。”

錢追了回來，乞丐也暫時回不來了。兩人終於可以安心地擺攤子。

凝畫讓齊小年先布置著，自己則去菜市裡買了些雞蛋回來，青椒炒雞蛋是最簡易又最不會踩雷的食物了。

她要以這道菜為魚餌，吸引這裡的人來買辣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