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畫將豬牛羊崽都放到曾經經營肉肆行的四戶屠戶家去飼養了。已長成的也放在那，方便喂養小崽。
另外為了給百姓加餐，凝畫拜托屠戶各宰殺了一頭豬、牛、羊，由她和南陌親自去送。
僅僅兩日，全城的人都熟悉了凝畫，也知曉凝畫正將成為他們的救世主。
傍晚日頭不緊，隻輕飄飄的餘暉落在身上，踱上一層金光。
院子裡，大家攢在一起，用磚頭壘了個臨時灶台。今日凝畫說要帶大家嘗個新樣式的吃食，她分得了些牛百葉，豬下水，這可是燙火鍋的絕佳食材。
隻是豬下水可不好清洗，臭、臟。趙明覺得凝畫實在大義，將好的都留給了其他人，自己分得這些下等的食材。以往城主府風光，就是下人也不願吃豬下水的。
在他們認知裡，隻有吃不上飯的人才會願意吃那玩意。
可凝畫不但不嫌棄，清洗起來也是乾脆利落，連眉頭都不曾皺一下，她還和其他人科普道：“在扯這腸內肥油的時候，裡麵白色的膜可得留著！”
“不然吃起來軟趴趴的，不勁道！”
灑掃阿婆和趙明不知凝畫從前日子，但聽她這口吻，明顯是吃豬下水都吃出經驗了，連歎道：“姑娘以前日子苦呦！”
“嗐，你們這啥表情，豬下水好吃的嘞！”
旁人隻沉默著點點頭，哪裡能信。
這反而激起了凝畫的鬥誌，她偏要好好改變一下他們對肥腸的認知！
要知道這肥腸在現代可是好東西嘞，扯上肥腸的東西價格都要翻一番！她特地弄回來這麼多肥腸，可不就是要實現肥腸自由？
隻用清水洗不夠，還要放鹽和麵粉揉搓，待裡裡外外真的全部乾淨後，凝畫開始了鹵肥腸。
幸而她調料還算充沛，生薑，蔥蒜，辣椒爆炒出香味後，加醬油、加糖和蠔油，再滴上些黃酒，最後加水熬煮。
炊煙冉起，院子裡灶台的柴火也已經燒上。
這時候天徹底黑下來了，不過月光透亮，院子裡明淨一片。
凝畫把鍋架上，這鍋不是普通的鍋，她特地去找鐵匠在中間加了塊隔板，一邊放上熬煮的芋頭湯，一頭放香辣牛油湯。
香辣牛油調料自然是之前係統所贈。
鍋裡還在“咕嚕咕嚕”煮著，南陌給眾人倒上酒，酒是周娘子上午送的。
都說古代酒度數不高，看《水滸傳》時，裡麵的好漢皆是豪飲。凝畫如此想著，於是也大著膽子，舉起杯子便一飲而儘。
哪知這酒竟是烈的，凝畫隻覺得喉嚨像是喝了一大口冰鎮汽水，許多汽在喉頭聚集的脹感。
舌麵都是辣味，凝畫沒忍住，五官都皺成了一團，張嘴伸出舌頭，用手瘋狂扇風。
桌子上其他人都被凝畫這情態逗笑，就連南陌都緊抿著唇，克製著嘴角的弧度。
李氏嗔道：“你這孩子！姑娘家喝酒哪能這麼喝？”
凝畫反駁道：“姑娘又如何，做人要舒坦，就是要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對麵趙明捧場：“凝姑娘有如此氣度，肯定能有一番大作為！”
凝畫點頭，十分認可，喚趙明伸出手，與他掌心相擊。
“這是何意？”趙明楞楞收回手，問道。
凝畫眨巴著眼睛，俏皮道：“就是表達我倆達成了一致意見，非常默契！”
“哈哈哈……”
餐桌上沒有需要恪守的階級尊卑，呈一片輕鬆祥和態。
兩邊的湯都已燒開，凝畫迫不及待地將洗淨的素菜燙進去，接著是牛百葉。
她夾起一筷，神色嚴肅地看向眾人，像是要宣布什麼大事情道：“這牛百葉就得放辣鍋，然後用筷子夾著放進去，心裡數到十五……”凝畫視線隨著筷子下移，待牛百葉全部沒入紅湯之後，她突然靜默。
弄得桌上的人也莫名緊張起來。
“十四、十五！好，數到十五就趕緊夾出來，這個時候，牛百葉的口感最好。”
眾人學著她的模樣，在數到十五後，將牛百葉夾起送進口中。
牛百葉的特點在於有許多瓣葉，每一片瓣葉都裹挾著牛油濃湯，一口下去，滋滋爆汁。凝畫掌握的時間很好，這個時候的牛百葉嫩，十分脆彈，不似煮過火後僵硬難嚼。
趁這個時候，凝畫又倒了碟鹵肥腸進去燙，大概30秒後，將其全撈出來，分給了每個人。
凝畫神氣道：“再嘗嘗這個，保證你們吃了就愛上！”
剛剛的牛百葉確實驚豔到了眾人。但對於豬下水，從來未吃過的幾人麵露難色，但又實在不好辜負凝畫的期待，心一橫，便塞進了嘴裡。
入口前，趙明已經開始憋氣。
入口後，舌麵首先嘗出鹹香味，趙明疑惑，緩緩開始咀嚼起來。鹹香味過後，便是微微的辛辣，但這辛辣又不霸道，透著一絲絲甜味。肥腸外皮軟糯，內膜吃起來又筋道脆爽，比豬耳朵要嫩，比豬耳朵要脆。
料想中的臭味、腥味一點嘗不到。
望著麵前一雙雙或平淡或疑惑，最後都轉為明亮的眸子，凝畫心裡成就感滿滿，她忍不住給自己又倒了杯酒，這次她長記性了，隻小酌了一口。
這次酒液入口便與上次大不相同。
像是一滴清冽的泉水與舌尖碰撞，隨後迅速擴散開來，滑入喉中，喉頭像是喝了一口枇杷膏，微微厚實感，再舔舐，竟發現口中無一點酒液殘留。
凝畫砸吧著嘴，餘味裡透著絲醬香，還有些許甘甜。
“這怎麼喝起來跟茅台似的？”
凝畫不信邪，又嘗了一口，熟悉的感覺越來越濃。她驚道，周娘子竟是能釀造出味似茅台的酒！
這酒若是能批量釀造，打通向外城貿易的路徑，還不愁周娘子半生無憂？
若是再進一步，與周娘子合作，食肆的酒都由她提供，如此好酒對食肆來說也是一大招牌！
不過這都是後話，現下還有另一件重要的事要先去辦。
她放下酒杯，將凳子朝南陌身邊挪了挪。
凝畫的所有動作，南陌都時刻注意著。因此凝畫剛有靠近他之勢，他便發現了。他突然覺得自己的身子好似木頭似的僵硬起來，甚至能清晰感知到肌肉之間的阻滯感。
但他的左手卻悄悄地落在凝畫身後，防止她不穩而跌倒。
“南陌，我要與你商量件事。”
“什麼？”
“我需要你幫我賣鹽。”
既是與南陌商量，那這賣鹽定不是局限在江城。昨日與鏢師一見，凝畫才意識到南陌在鏢局的地位。
凝畫的計劃很大，她的目標是將鹽以從前五文一斤的價格賣至全國。以這種強硬的方式將鹽價降下來。
見識過江城的破敗境況，凝畫便知消除鹽災一事刻不容緩。其它城池的百姓依舊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若不想再有江城這樣的空城和被逼到儘頭的流民出現，必須要讓家家都有鹽。
而需要運送如此多的鹽，就需要足夠多，足夠強的鏢師來護送。
南陌的實力和地位剛好能滿足這個條件。
他可以同時召集幾城的鏢師力量來幫他一起護送。
“好。”
清潤的聲音落下，凝畫驚訝抬眸，南陌的瞳孔清明，她可以感覺到，南陌已經洞察了她的計劃。
他道：“何時出發？”
“明日。”凝畫沒有猶豫。
這一幕似曾相識，但南陌心裡還是高興的，起碼這一次自己離開是寄托著凝畫的大業的。不似安城那次，是因為自己無用，反而會擾亂凝畫未來生活。
“好。”
又是很乾脆的回答，這反而讓凝畫有些不知所措了。她讓南陌做的，不僅是護送鹽到各座城，還需要賣鹽，其實不論哪個，都會引起旁人的注意。
凝畫模糊記得這場鹽災最初是由官商勾結導致。
她這麼做無非是侵害了這群人的利益。
那麼南陌這一程注定凶險無比。
“你不再好好想想嗎？此去路途遙遠，且危機四伏。你不去也可以的，我們可以暫隻解救鄰近城池……”
“不用想了，此即為我的決定。”南陌道：“你不用負擔，我這麼快答應不止是因為你，也是因為千萬百姓。我與你一樣擔心牽掛著他們。”
得到這樣的答案，凝畫本應心安，如南陌說的，他和自己出發點相同，那便不是因為自己要求，他才前去。
自己不需要有負罪感。
可凝畫突然又有些後悔了，明明之前計劃的時候以及剛才還未出口時，自己都十分理性，一切都為了百姓。可現在感性卻勒住她，讓她有些後退，不想放南陌去了。
在這種糾結中，凝畫灌了自己許多酒。
醉酒之後，行事便張揚，不受理智顧及了。
以至於晚飯過後，大家起身準備回去洗漱休息，凝畫卻突然跳到南陌的背上，兩腿緊緊夾著他的腰，掛在他身上。
嘴裡還含糊不清地喊著：“南陌…南陌…”
李氏上前想把她扶下來：“畫兒，下來，阿娘帶你回屋休息。”
“嗯不要！我要與南陌再說會話！”
李氏越扒拉她，凝畫抱南陌就越緊。
“嗐，這孩子，不應該縱她喝太多酒的。”李氏有些為難，總也不能讓凝畫這麼纏著南陌吧，南陌今日也忙了一天，該歇息了。
南陌稍稍弓著腰，雙手緊緊托住凝畫，防止她滑下去。
“大娘，我送凝畫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