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放任不管,南陌是真的快要死了。
被船員刺傷時,他雖刻意避開要害部位,但到現在已經失血過多。
他手指冰涼,臉頰卻緋紅發燙,明顯是發熱了。
見李氏剝開衣服查看傷口時被嚇到後,凝畫一骨碌站了起來來到床前,外麵夜色太深,她根本沒注意到他身上的傷口。
此時在油燈的光亮下,凝畫看到了男人腹部的光景,那裡有一處豎著的刺傷,可能因為之後的劇烈運動,那裡的肉已經外翻,再加上海水長時間的泡發,更是駭人。
凝畫呆愣住了:“他到底怎麼忍到現在的……”
“畫兒,家裡還有些止血的草藥,娘先去拿來。”
原身阿爹當初抬回來時,李氏不放過一點希望,去醫館采了很多草藥,隻是最終阿爹傷勢太重,沒有挺過去,家裡這才剩餘一些止血草藥。
“好。”凝畫也迅速集中精神,拿來了酒,針線和衣服上剪下的一段布料。
南陌的唇上的血色漸漸消失。
李氏將草藥拿回來後就看到凝畫拿著一根針在燭火上來回穿梭。
“畫兒…你這是…?”
“阿娘,他傷口太深太大了,我試著將它縫合好。”
李氏一臉不可思議:“……這人也能像衣服一樣用針線縫合嗎?”
凝畫心裡也是沒底,可是這個人她已經救到這地步了,她不想看著他最後還是挺不過去。
“我儘力…實在是沒時間了,阿娘,後麵麻煩你配合下我。”
她讓李氏塞一團布料在男人嘴裡,防止他因為太疼而咬傷舌頭。而她則是先用酒倒在男人傷口上消毒,然後一針一線縫合起來。
酒的作用以及針線在皮肉裡穿梭的滋味十分不好受,即使男人意識不清晰,這時候也疼的悶哼出聲。
凝畫全神貫注,給線打了個結後,她把草藥敷在上麵,最後用布料緊緊裹住係上。
這些做完之後,李氏和凝畫兩人都仿佛被抽乾了力氣,維持高度緊繃的精神比乾勞力活還要累。
血是這樣止住了,可是男人的發熱問題還沒解決。
“阿娘…”凝畫有些擔心地看向李氏,“您先去休息吧,剩下的我來。”
“他這傷勢看起來很重,我們也不是大夫,能有什麼辦法……”李氏無奈地歎了口氣。
“總要儘力而為。我做好我該做的,剩下就看他自己的求生意誌了。”
終於將李氏哄去休息,凝畫轉身看著床上的男人,“我兌現了我的承諾,而且已經超額完成了,你要再不好過來可就真是白眼狼了。”
——
翌日清晨,一聲尖銳雞鳴將南陌讓夢魘裡掙脫開來,他身子猛的一抖,將趴在床邊睡覺的凝畫直接震醒過來。
“嗯嗯嗯?地震了?!”
凝畫眼神懵懵的,但還是警備地左右看看。
“咳咳……”
頭頂上傳來沙啞的男聲,凝畫抬眼瞧去,看見床上男人已經半坐了起來,隨著他的動作,身上蓋著的棉被也相應滑落腰間,周圍的涼意瞬間侵襲他光著的皮膚上。
一陣風輕輕吹過,南陌錯愕了,凝畫也錯愕了。
她昨晚給他物理降溫,用酒擦拭身體,擦完後,太累了就沒給他穿上衣服。所以被子下的男人就屬於真空狀態。
蒼白的皮膚上染上了一抹緋紅,南陌趕緊將被子往上拉遮掩住自己上半身,並道:“感謝姑娘救命之恩,南陌必當永世報答。”
“啊…咳…”凝畫也趕緊收回目光,略顯尷尬道:“我才不要你永世報答,你一個陌生男人在我們家久待也不是事兒,傷好之後你就離開吧。”
昨晚說的報答啥的,都是為了吸引男人注意,不讓他睡去才說的。
“恩情一定要還的。”南陌認真道。
外頭天才蒙蒙亮,院子處有響動,應當是李氏起床了。
凝畫這會兒也清醒了,她伸了個大大的懶腰,起身倒了一杯水給南陌,道:“隨你吧,你先自己喝些水,我去做早飯。”
“有勞姑娘。”南陌微笑著點點頭,一直目送凝畫出門,才慢慢地掀開被子,久久看著腰間被包紮好的傷口。
凝畫剛出門就撞見了正要進來的李氏,“畫兒,那人可曾醒過來。”
“嗯…他剛剛醒了,看樣子狀態不錯。”
“哎呦,那就好那就好!”李氏撫著自己的心口:“這亂世,我們能幫一個是一個啊。”
失去過親人的痛,李氏不希望旁人也嘗到。
早飯凝畫決定煮些清淡的白粥,她將米放在鍋裡煮著後,就去著手和麵。
最近海鮮吃多了,總想吃點甜口。她將麵一個個攤平,接著各放了塊石蜜,幾根手指一起折褶,就捏成了一個包子模樣。
鍋蓋掀開,柔和的米香裹挾著氤氳熱氣撲來,凝畫把做的糖包子放在上麵蒸。剩下的時間她去炒了盤海帶。
喝了這麼多天海帶湯,炒海帶是第一次吃。這個時代還沒有青椒,況且南陌現在吃不了辣,凝畫索性花椒都沒有放,隻放了蒜子熱油炒香調味。
灶台的柴火旺,鍋裡的米很快就煮的軟爛。
院子裡敲敲打打,是凝畫正在製作“懶人桌”。幾塊木板釘在一起做成台麵,剩下的木頭劈成四塊釘在四腳。
凝畫搬著桌子像隻大螃蟹一樣挪步到床前,將放著早餐的桌子架在床上,才長舒了一口氣。
看男人盯著飯菜愣愣的,凝畫耐心介紹道:“這是白粥,這是糖包,這是炒海帶絲。”
“你嘗嘗這糖包和海帶絲,絕對是你從未吃過的美味!”凝畫對自己的手藝自信滿滿。
南陌也沒有辜負她的期待,非常捧場地咬了口包子,又夾了筷海帶。
隻見兩者入口之後,男人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隨之無限地亮了起來,來不及多說什麼,他三下五除二吃完了早餐。
南陌神情仿佛都明朗了,他有些激動:“姑娘此莊是沒有遭受鹽災嗎?”
他從那炒海帶裡竟吃出了明顯的鹹味!難道說這裡的百姓僥幸逃過了鹽災?
“並不是,”凝畫的話澆滅了南陌的希望,“這海帶是海中之物,所以具有海水的鹹味。”
南陌語氣明顯失落了起來,喃喃道:“原來世上竟有這種吃食……”
“是啊,海裡其實有很多海貨可以食用的。”凝畫上前去收碗,垂眸就見到男人線條分明的胸肌,頓時老臉一紅,從衣櫃裡掏出一件自己的外衫:“你先將就穿著,待我出去借幾件男人衣服給你。”
“好。”南陌乖乖套上,凝畫的衣服他哪能穿的上,隻緊繃地貼在身上,輪廓分明的肌肉被勾勒得更明顯了。凝畫見狀臉更紅了,忙逃也似的離開了房間。
逃出來後的凝畫深刻反省被美□□惑的自己後,重新鬥誌昂揚地踏上了今日的趕海之旅。
然而今天的路上卻不似往日的冷清。
凝畫看見很多婦人都拎著桶帶著小刀朝海邊趕去,凝畫心裡隱隱有了不好的預感,懸著的心在看見婦人們像她從前那樣撿海貨時終於死了。
“呀!畫丫頭,你來嘞!”婦人中的張大嬸第一個看到她,其他人隨著這聲呼喊將視線投了過來。
“畫丫頭!你有這好東西咋不跟我們說嘞!”
“就是呀,你找著好東西後就想獨吞是吧!”
“要不是張大姐告訴我們你一直偷偷撿這些好東西回去補鹽,我們都還被蒙在鼓裡呢!”
“……?”
婦人們的唾沫星子差點把凝畫淹死,這些人怎麼知道她在撿海貨的?
冬季海邊能撿到的海貨本來就非常稀少,她隻能在保住自家人安危後才能保彆人。所以趕海的事莊裡人她誰也沒告訴。
凝畫看向張大嬸,她趁婦人們說話間隙,自己則在瘋狂找石縫中和沙子裡的海貨。
張大嬸是偶然一次偷偷跟著凝畫來到海邊才知曉趕海這事的,她本不想告訴其他人,而是自己搶凝畫先去撿海貨,哪知好要麵子的她一時說漏了嘴,這才導致這麼多人來海邊撿東西。
“各位嬸嬸,畫兒也是實在走投無路了,才來吃海邊這些大殼子,因為不清楚吃了有沒有事,所以想要都試驗一番再告訴你們嘛!”
凝畫雖不清楚張大嬸到底如何知曉此事,但既然已經這樣,她不如直接帶著大家一起撿,順便教她們如何烹飪海貨,畢竟大家如今都是苦鹽已久。
隻是自己以後可能不會海貨自由了。
“經過我這幾天的觀察,有一些海貨是可以吃的,但是有一些絕不能吃,各位嬸嬸信任我的話就撿和我一樣的東西,有疑問可以來問我!”
有些婦人聽後便跟在凝畫後頭,凝畫看到成群螺絲後,敲下來給每人分了一點,並開始介紹它的吃法。
張大嬸努努嘴,有些不屑,“切,肯定是留著些好東西不讓我們撿,之後自己偷偷過來撿吧!我才不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