檔案(1 / 1)

黃雲希福至心靈回答了一句:“人類的鬥爭總是相似的。”

再往後的部分不再是平整的壁畫,而是錯著大裂縫的碎石牆,大約有三四米長。

簡嵐貼近了仔細看,發現有些碎石是沾有顏料的。

“這曾經有石門,”孟知雨一直沒閒著,湊了過來解釋說,“大概半米多寬。你看寫著石塊碎裂的方式和其它的不一樣,而這些上麵有顏料,說明洞頂坍塌時壓垮了石門,連帶毀了一部分壁畫。”

“這邊才是門?”簡嵐思索道。

不對啊,這不符合看壁畫的方位順序,如果從門進來,會看不到兩側的壁畫,而他們從防空洞那邊鑿牆進來的觀覽順序才是方便觀看的。

黃雲希說:“應該是出口。”

“也就是說,建造這裡的人是從其他地方進來的,是不是你剛才進來的通道?”

“有可能。這裡曾經可能有很多出入口,但是大部分應該都已經坍塌,至少我們在的這一處沒有。”黃雲希說。

“那我們留在這裡好好找一找,說不定……”

“阿嚏——”

簡嵐說到一半,孟知雨打了個大大的噴嚏,她抱著自己的手臂,捂著嘴又打了一個,然後問:“你們不覺得冷嗎?”

她的聲音帶著鼻音,有一點點要感冒的跡象。

剛才看壁畫看得太投入,完全忽視了溫度,孟知雨這麼一提,她才猛然感覺到寒氣逼人。

“既然出不去,我們回去吧,這裡不能久待。”黃雲希道。

簡嵐很想看完,如果有時間她想再回憶一下阿婆給她講過的傳說,看看有多少內容可以對上。

但這裡太冷了,她不能不顧兩個已經開始打哆嗦的同伴。

往回走的路因為熟悉了,而且這邊又冷,他們走得飛快,不一會兒就回到乾屍旁邊。

“我現在知道他的死因了,”簡嵐吸著鼻子說,“是凍死的。”

她阿嚏一聲,沒有賣關子地解釋起來:“你們想,現在都入夏了,這裡的晚上還這麼冷,這人寫日記時可是冬天。我記得防空洞裡就一床薄棉被,哪有什麼禦寒的東西。學校放假後會鎖辦公樓,而且有保安巡視,他很難跑出來找物資。等他察覺到冷的時候,已經沒有體力再想辦法了。”

[“大佬又極速破案”]

[“簡嵐推理秀第二趴”]

[“還是一個無凶案啊”]

[“咦,1號這次沒提交答案,對了,隱藏案件的問題是啥?”]

[“這部分和隱藏案件無關吧,給前麵解釋一下,隱藏案件沒有固定問題,屬於論述題,有什麼發現貨猜想都可以往上寫,現在就提交太早了”]

黃雲希點了點頭。

孟知雨拳頭一錘手心,“對,而且他對壁畫也著了迷,像我那樣一門心思撲在上麵,沒有注意到其他的。那他進來後把檔案櫃重新拉回縫隙前是為了……”

“擋風。”簡嵐回答道。

“我們得趕緊離開,那邊雖然有幾個小麵包,應該還能吃,先補充點熱量。這裡缺水缺衣的,我們堅持不了太久。”孟知雨搓著手說。

他們離開密室,回到防空洞,重新點燃一根蠟燭,同時簡嵐和黃雲希接替給手電蓄電。

簡嵐和孟知雨的手機經過開放日早就沒電了,黃雲希的手機則跑丟了。三人也都沒有帶手表,隻是估計距離他們進辦公樓已經過去五六個小時。

等到了淩晨,防空洞隻會更冷。這裡這麼隱蔽,如果超過48小時他們還沒被發現,很有可能成為三具新鮮凍屍。

孟知雨坐不住了,她在中間走來走去,一會兒瞧瞧尋找牆壁其他出口的簡嵐,一會兒瞅瞅翻看檔案的黃雲希,最終選擇走向行軍床。

她用袖子捂住口鼻,一手拎起那床薄被。

礙於被子比較長,她不得不用手臂卷起來,抱著搭在對麵寫字台旁邊的椅子靠背上,然後拖著椅子尋找遠離大家的下風口,又尋出一根掃帚,伸長了手臂用掃帚拍打被子。

經年積塵霧一樣散在空氣裡,她拍打了大概十分鐘,才把被子抱回行軍床上。

事實證明,孟知雨的判斷是極有預見性的。

一個小時後,他們三個並排蜷縮在行軍床上,披著那條薄被子,像是無家可歸的街頭流浪兒童。

被子還有點嗆,孟知雨在中間還好些,簡嵐和黃雲希忍不住低咳,但誰也不想離開他們的“臨時帳篷”。

然而防空洞的夜間溫度比他們預計的要低太多,簡直像冬天一樣,簡嵐覺得拽著被角的手都凍得發僵。

“要不我們把那些檔案燒來取暖?”簡嵐提議道。

“不好吧?”孟知雨猶豫道,“這麼多年前的資料了,是不是能放進博物館了?”

“不會,它們還年輕。真要是什麼重要資料怎麼會堆在這裡。”簡嵐越來越堅定自己的想法。

她打定主意,跑出薄被,迅速抽出五本學生檔案,連帶桌上之前看到的麵包一起拿回行軍床。

借著苟延殘喘的燭光,點燃一本檔案,扔到床前。

眼前一下子亮了,他們都不由得向前湊一湊,感受那一點點暖意。

麵包有兩袋,簡嵐把一袋給孟知雨,另一袋分一半給黃雲希,結果一包,順便給火堆續上一本檔案。

“你們說這麵包是誰放在這裡的?簡直就像知道我們需要。”黃雲希說。

“除了我們之外,肯定還有人發現了這裡。”孟知雨說。

簡嵐分析道:“而且這個人每次來這裡的時間應該隻有幾個小時,不會過夜。除了檔案櫃和寫字台附近,這個人幾乎沒有碰其他東西。”

她邊說邊靠近火把,現在有點理解古人為什麼要點篝火,為什麼很多歌舞都是從篝火邊發展出來的。

這種暖烘烘的溫度和橘紅色的光,切實地給人一種幸福感。

唯一的缺點就是檔案燒得太快。

她再次起身,抱回來一大摞。

啃完麵包,披著薄被的一角,不時拿起一本檔案扔進火堆,一本又一本,穩定的節奏讓她有些恍惚。

這很像在燒紙。

*

杜子鬆姍姍來遲,終於出現了。

他打車到距離小區200米遠的轉彎處,出租車的遠光燈在林子裡照出一條橙色光路。

簡嵐立刻注意到了他的動靜。

她關掉手機屏幕,蹲在杜子鬆必經之路的斜坡之上,等待時機。

杜子鬆走過樹下的必經之路時,她手中的另一個竊聽器,自杜子鬆頭頂鬆開,掉進他的外套口袋裡。

簡嵐的“一隻耳朵”神不知鬼不覺地跟著杜子鬆進了柴宏友家。

*

簡嵐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睡著了,夢見了壁畫上的漫天大火,有兩道人影打成一團,下麵的小人或驚叫逃跑,或憤怒大喊,或跪地求饒,卻都被大火吞噬。

最終滿目蒼夷,人類文明的業火將肥沃的土地變成毫無生機的廢土。

她猛然醒來,旁邊孟知雨抱著自己膝蓋打瞌睡,行軍床前的火堆還燃著,是揉著眼睛的黃雲凡在續紙。他不知從哪裡還找來一些其它東西一起燒,她能辨認出其中有一把掃帚。

簡嵐盯著對麵的椅子,暗想估計下一個要燒的就是它。

這裡的東西快被他們燒得差不多了。

簡嵐輕輕歎口氣,孟知雨聞聲醒來,見她正隨手翻看一本身旁的檔案。

“我睡了多久了?”孟知雨問。

“不知道,也就半個小時吧。”

“我們換班值夜吧。”

“彆啊,真在這裡住下啦?咱們還得找找出路。”黃雲希說。

兩人你有來言、我有去語,說了半天發現簡嵐一言不發好久了。

“嵐姐在看什麼?”孟知雨湊了過去。

簡嵐還在看檔案,越看眉頭皺得越深,“檔案中記錄了每位畢業生的去向,而且每4年進行一次回訪,一直到千禧年初。這裡的大部分檔案都追加記錄了4到5回。”

“我猜一半人去了遠海大學,一半人直接就業,進了船廠啊漁場啊之類的本地公司。”黃雲希抱著膝蓋說。

孟知雨反駁道:“不是吧,我聽我爸說九十年代之後的20年可熱鬨了,好多人去各地做生意、找工作,遍地是機會。芷海鎮又不是深山裡的村子,鎮上還有大學,怎麼可能這麼封閉?”

兩人一齊看向簡嵐,仿佛等老師公布答案的小朋友,

簡嵐說:“黃雲希說得沒錯,幾乎所有人都留在了芷海鎮。”

孟知雨驚訝道:“啊?”

對於習慣了城市裡人群來來往往的城市女孩,兩人的反應是一致的。

簡嵐點頭,“所以才奇怪。”

她又想起周明娜的那句話——“我們永遠不能離開這裡了”。

專注地投入幾乎讓他們忘記了尚未脫困,不停翻動陳舊檔案帶起的灰塵讓三人微微咳嗽起來。

簡嵐回過神來,站起身,把被子都給孟知雨,說:“我去靠近出口的地方看看。”

“還要進縫隙嗎?”黃雲希皺起了臉。

“不,嵐姐是說去我們進來的地方。那裡靠近一樓,說不定外麵能聽到我們的呼救。”孟知雨醒悟道。

他們搜羅出能帶上去的東西,在寫字台抽屜最裡麵又翻出一把自發電式手電,連同薄被一起拿著,推開了防空洞的門。

雖然他們待了許久,對這裡已經很熟悉了,但驟然麵對漆黑的樓梯,重新激發了他們心中的恐懼。

簡嵐深吸口氣,率先向前邁出第一步。

走過了縫隙後麵的石道,防空洞到二樓地洞的距離與之相比顯得非常短,沒走幾步就到了儘頭。

鋼板外麵是一片安靜。

簡嵐用手電的手柄敲擊鋼板,鐺鐺鐺的聲音既清脆又清晰。這塊實心鋼板的密度高,傳聲性不錯,外麵的人肯定能聽到。

“我們輪流敲。”孟知雨接過第二棒。

他們三人坐在台階上輪流敲擊頭頂的鋼板,因為不再走動,另一柄手電也不用開了。

黑暗中,節奏的敲擊聲就像催眠曲,他們也懶得說話,除了敲擊的人,另外兩人就打盹。

他們輪流了很久,如果非要說個時間,簡嵐覺得可能有三四個小時。

從孟知雨輪到她時,她剛敲一會兒就隱約聽到些聲音。

刹那間,她就知道那種模模糊糊的、零散卻有一定節奏的聲音來自鋼板之外,再仔細聽,似乎有人在叫他和孟知雨的名字。

“醒醒,有人來了。”她叫醒孟知雨和黃雲希。

三人用手電和手拚命地拍鋼板,黃雲希和孟知雨大叫著“這裡”“我們在這裡”,瘋狂的拍打聲和呼救聲掩蓋了外界的聲音,直至扭曲的鋼板發出巨大的聲響,他們才停下來。

鋼板被撬起了一條縫隙,幽暗的光透了進來,外麵有兩個穿著消防製服的人,奮力撐著鋼板,試圖拉他們出來。站在後麵的第三名消防員去通知其他人。

“同學們,有沒有受傷?”消防員問。

他們都搖頭,繼而被消防員們解救出來,得以離開檔案室。

辦公樓原本的樓梯和門都已經無法通行,消防員帶著他們走到二樓走廊儘頭的小窗。腳下一樓對應的位置已經完全坍塌,小窗距離地麵三米多一些,他們需要順著梯子爬下去。

外麵的天還沒亮,剛才去叫人的那位消防員在下麵打著手電,身邊的一位消防員幫他們係好安全帶,率先爬下梯子,另一位殿後,兩人一上一下護著他們爬下去。

早已等在下麵的醫護人員立刻給他們圍上毯子,詢問和檢查他們的身體情況。

現在是淩晨3點,距離他們進入辦公樓已經過了9個小時。

簡嵐有種誤入異次元,一切都物是人非的錯覺。

她回頭望去,原本老舊卻完整的辦公樓如今像是一艘斷裂的巨輪,完全呈“八”字形癱在地麵。

這些事要怎麼解釋呢?簡嵐開始頭疼。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她這才注意到孟知雨咬著手指,一直在小聲念叨著這個問題。

當孟知雨看到周明娜正從遠處走來時,陷入了極度的焦慮中,身體不斷顫抖,呈現出仍處於恐懼般的狀態。

醫護人員立刻給她抬來了擔架,建議他們都去醫院做個全身檢查。

到底該怎麼辦,簡嵐也不知道。

他們身處困境時都是未成年的學生,可脫險之後,周明娜就是殺人未遂的凶手。

但孟知雨是她曾經的好友,簡嵐沒有直接目睹周明娜的作為——她隻是靠壁燈的模糊身影判斷的,而且她察覺出周明娜似乎知道什麼隱情。

有柴美佳的墜樓事件和神秘人不斷告訴她真相在先,又遇到了乾屍和奇怪的壁畫,她對周圍的一切都生出疑慮,不想輕易開口。

簡嵐左思右想,於是腿一軟,也躺上了擔架。

[“太便宜周明娜了”]

[“周明娜背後有故事,要是直接揭發了,簡嵐後麵可能都接觸不到她了,這條線不就直接廢了嘛,我比較想看1號把這個謎題在直播裡解開”]

[“大佬能屈能伸”]

[“哈哈哈哈這演技可以”]

[“這順勢一趟不是一般功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