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如果我什麼都不要……(1 / 1)

序言

——如果我什麼都不要,都不求,可不可以和我在一起?

——在上班的路上,窗外是瓢潑大雨,盯著發呆。你上班了嗎?

——大忙人,最近還有固定去跑步嗎?外麵風刮得很大。

1 他的名字叫Steven

我難以抑製地讓淚蒙住雙眼。又是八月的末尾,秋意已經肆無忌憚地爬上肌膚,尤其在一場接一場的雷雨天過後。風扇在吱吱呀呀地吹,音樂有點模糊在耳邊一陣一陣地回響。因為你,我收住放飛的心,暫時寫些隻言片語。可你,此刻在做些什麼,是否同樣會想起我。也許這些都不是很重要,距離已經橫亙在我們之間。是怎麼也跨不過去的,無形,極為無力。

是一個矛盾的人,常常需要自我說服。那時你在,我喜歡分享小部分的內心世界。不敢太多,不敢太任性。周一到周四你都埋頭工作到深夜,即使是周日也會加班。內心有很強的責任感,做事一絲不苟。你還不愛說太多話,短信也是簡單的幾個字,我看得極為不過癮,看了許多遍,卻也摳不出再多。和你一起,我患得患失得厲害。無能為力,這是我的選擇。

“睡覺了吧,我剛剛下班。一個人走,天有點冷了。”

“這麼晚,一個人,不害怕嗎?”

“一點都不會,沒什麼可怕的。”

“嗬嗬,不怕壞人啊?”

“怕什麼呢,哪有那麼多壞人。真有,看到我這麼善良,也會跑掉的。”

“哈哈。還是小心點。”

“嗯。隻是覺得這樣的夜,風吹過來,有點可憐。為什麼我選擇這樣的生活。”

“你總是孤單。”

“孤單是一種心境,我並不孤單。”

“嗬嗬,說得好像詩一樣。”

我沒有回答他。把手機塞進口袋,繼續步行在夜色裡。剛剛下班,有點冷清的大馬路。是九月底F城的夏末,淩晨一點鐘。超市今天盤點,大部分人都忙得想詛咒課長的無情,我沒有,已經習慣得麻木了。其實最主要的是我有“心靈雞湯”——那個名叫Steven的男人。我很喜歡他,崇拜加好奇的那種喜歡。甚至害怕再回一條短信他那邊就沒有回音了。

太害怕失望,可以阻擋某些失望的方式隻能是提前收尾。

2 再見還是再也不見

會給自己一件極小的事做,在某個夜晚開始軋馬路。暫且不算什麼馬路情緣。隻是悶得慌。想約你散步,你在眼前,又在天邊。經常是這樣。明明距離你就一個街口,不到5分鐘的路程,隔著的是萬水千山。我編好的借口放在草稿箱,回憶存在日記本,如今我做得很好。沒有悲傷,它們被經過,已散場。

今晚的目的地是一所小學。明早有一場考試,需要我先去探探路。

夜色如水,都沒人想出去走走麼?

寫給你看的話,幸得有你響應。彼時將近淩晨,洗漱完,你發出了邀請。我稍作猶豫,欣然前往。心裡像抹了蜜的甜,濃稠得化也化不開。一遍遍說出的地址,你還是尋不到。花了幾分鐘走到你停車的地方,看到邊上坐著一個人,獨自抽著煙,望了我前來的方向,旁邊停著的車右尾燈閃啊閃。那是我們慣用的信號。我努力控製臉上的笑,收緊下巴,平穩著走過去。原來那不是你,一個假象。用力打開車門,你在靜靜地聽廣播,聽到聲響,轉頭皺了皺眉毛。我故意的,你是真的不識路,還是不願意拐個彎?

那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麵。我卻抱有怨恨情緒。

到了公交站,下了車。過到馬路對麵,認得上麵的路牌,往裡直走。有一個男子,腳穿拖鞋,也似我般打量著四周,像是從家裡出來散步,與我擦肩而過。我似找到同夥,些許雀躍。小巷子裡都是各式店鋪,小吃店裡正熱鬨。馬路一側,停著許多便民自行車,黃色的紋路夾雜著車輪,甚是搶眼。再往前,斜對麵是一棟建築,應該是此番的目的地。亦是我的終點。輕瞄幾眼,轉身往回走。剛才見到的黑衣男子,手裡握著一瓶飲料,正看著便民自行車的借閱欄。我經過他的身旁,他並沒有感覺。我們屬於彼此的路人,穿插在夜色裡,很隨意地走過,走散,走丟。

試圖去看清你離彆的臉,跨出車才想起沒有道一聲“再見”。於是它潛藏在我的四周,時刻提醒我,我們並非“再也不見”。

3 一個人的雀躍

很久沒去那家超市,在書城看完書出來,整個人有點混沌的狀態。陷入情節太深時我通常會這樣,暈乎乎,似喝了酒。很想說,這種感覺和我以往戀愛時很像,心很柔軟,似任意擺布的木偶。這個當口,誰叫我幫個什麼忙都是願意的。輕飄飄,快浮起來,翻完最後一頁,沒有一下子解脫,而是人與魂脫離,傻傻地僵硬地知道該走出去,下一站卻是飄忽的。隱約想到了你,又許是另一個他。無關緊要。

於是,去了熟悉的超市,同名不同地。在F城就兩家,我以前在其中一家工作過,自此之後很少去那邊。大概是怕見到熟悉的同事,不知如何應對他們的那句“好久不見”。有點寡情,離開了不會回頭。我習慣性地以己之心度人之腹,分彆那麼久,能談起來的無非是舊日往事。除此之外呢?真情意,時日一過,少了聯係,必將淡化。懼怕相對無言的尷尬,所以有時街上或者車站等地方明明是見到熟人了,我會悄悄地隱藏自己,不動聲色,想著此刻自己要做透明人,越透明越好。那麼,是否對方會和我持有同樣想法,兩個傻瓜或者幾個傻瓜在同一時刻獨自消失著。願如我這樣的人幾乎滅絕,畢竟不是什麼好事。

細細挑選了幾樣東西,故意拖延著時間,覺得有點需要的全部好好看看,偶爾比比價錢。沒有意向想買的也是會買的。超市是個磨時間、磨金錢的地方。它許你一片廣地,你也要回報點滴心意。

你說回來幾年都沒有好好逛過旁邊的百貨商店,當時隻是覺得不可思議,繼而想男士本來就不喜逛街,亦是正常。我是有了彆的想法:你許我的約定,也遙遙無期。

抱著淘來的幾樣寶貝,走出商場。外麵陽光普照,夾著絲絲雨線,太陽雨在台風天氣裡招搖過市。街上行人皆沐浴在這片金燦燦的黃色裡,不疾不徐。公交車唱的又是另一出。繁華地段的行人可以漫步,車子卻是被推搡著前進,一輛輛從100米開外徐徐往站點靠攏。像是閱兵式上等待檢閱的士兵,帶著可愛。當然,這話隻能在白天的閒暇時段說說。

回到小屋。即刻開了音響,陶醉在一個人的世界。“心情好或心情壞,有什麼不可以”,有一首歌唱到。一個人也要快樂,濾去多餘的寂寞。換了睡衣,拆開剛買的粗糧麵包,配著酸酸乳,踮起腳尖,踱著舞步,慢慢享受著一個人帶來的靜謐時光。

會想念,念到不能自持,但是又能怎樣,我還可以保留自己的雀躍。

為自己買的東西拍照,擺成各式圖案,從各個角度拍攝,最細膩的捕捉它們的感受,試圖呼喚出細微的內心話語。偶爾我會饒有興致地這樣做,然後為它們歸位。房間是不能亂的,我無法不嚴格要求自己。性格裡麵有極為嚴肅的一麵,對很多東西自我要求。比如地板,掉下一根頭發也是要立即撿起來的,圖畫歪了也是要扶正的。

並非所有的事情都嚴肅,比如吃飯這回事就可除外。心情低到不想做飯,就拆開泡麵下鍋。就泡麵這事,我也有小心的態度。隻是小心,不是嚴肅。先下鍋把泡麵過一遍水,然後用自己的油、調料煮熟。怕上火,不是喝王老吉。一定要加點蔬菜。泡麵配黃瓜是我吃過最好的,黃瓜的味道清涼爽口,再辛辣的麵有了它的陪伴也會收回一點它的攻擊度。飯後再來點水果,一切剛剛好。

能把泡麵煮成幸福的味道亦是一件幸事。我時常勸慰自己:忠於自我的內心,循著心的方向,能做的十分有限,善待了自己就好。

搬家後,我都是一個人做飯。每當一道菜味道不錯,我就首先想到你。你錯過了多少的美味,也帶走了我多少的甜蜜。親愛的Steven,以前我總是拒絕你請我吃飯,那是因為我隻和相愛的人才能放心大口吃,而你給我的愛我還沒感受到。如何敢接受這個冒險的邀約?

4 觸摸

“醒了嗎?外麵雨下得很大,聽著音樂感覺很好。最近經常下雨,所以才有特彆多的心情想分享。我把你當可以相信的長者依靠,希望不會打擾到你。”

“你今天不上班嗎。嗬嗬。”

“周一到周五都是要上班的。隻是醒得早,我並沒有你想的那麼貪睡。嗬嗬。在公交上了。”

我牽著我們的那條線不肯放。還能拉住些什麼呢。

讓自己感動,在每一個有雨的時刻。

你打來電話。

“在哪呢。昨天睡得好嗎?外麵下大雨了。”

“嗯。在車上。”

“我想你了。”

“嗯。”

“嗯?是知道了,還是想我了?”

“嗬嗬。”我抿起微笑。

“是不方便說電話嗎?”

“嗯,站著。”

“到哪裡了,我開車過去接你。”

“不用,麻煩。”

“我想見你。”

長久的沉默。我無力抵抗。

掛了電話,發短信告訴他:晚上來接我吧。

他擁著我,雙手捧起我的雙頰,像是回味般溫柔地吻我。笨拙的我被牽引著回應。他的大手遊弋在我的背部,一下緊一下鬆。我不由自主地發抖,雙手緊緊抱著他的頭。糾纏的我們試圖把對方嵌進彼此的身體,然而我還是我,我們隻能相依這短暫的時光,然後揮手告彆。

盈眶的淚還是無可挽留地傾瀉而下,原諒我愛得太深。忘記了我們已告彆那一夜的纏綿。

我稱你為長者,你問我過得可好。隻有你知道我無法快樂。而我禮貌地像個學生,隻會輕輕地搖搖頭說:我過得很平靜,沒有什麼值得悲傷的事。

而除了你,我還有什麼值得悲傷。

5 失望

“今晚出來喝一杯吧?”

“喝酒啊?我不是很喜歡。”

“出來吧,去喝茶聊聊天也好。”

“聊什麼呢?聊人生聊理想?嗬嗬。”

“都可以啊。”

“算了,我不是很想出去呢。”

“那好吧。”

我們是否彼此失望,我不知道。在他那裡,我經常失望。我需要心靈上的共鳴與慰藉,很多很多。他需要的更多的是外出一頓餐、一場酒宴、一個茶局。我滿足不了他,他亦忽略著我。兩相虧欠。

或許在人與人的相處中,本該適可而止。有範疇內的距離限製。一直以為心靈上可以達到最接近的親密距離,無需顧忌。沒有關係到金錢利益,沒有過多地出現在他的生活周圍,不會有背叛、歪曲等醜陋的支離破碎的情感。終是太天真。

認識初期,他主動短信問候:工作找著沒?我十分禮貌地回複。他恭喜,我說謝謝。後來問我論文答辯完沒?什麼時候回家工作。我那時隻覺得這人怎麼這麼自來熟,一邊仍舊禮貌回複。畢業回家,想起他的熱絡聯係,剛好工作地點定下具體位置,需要上晚班,詢問有沒有附近的房子信息。他說問問告訴我。第二日告知他已找到,才知道他昨天已拜托中介。心裡甚是感動。把我的小事當回事處理,對隻見過一麵的人來說,是很少。於是乎,從那時候起,有時候上班下班都會斷斷續續地互發短信。

還在學校的時候,我不愛回複短信,經常都是說你加我Q吧,最近寫論文,都掛著。在Q上他問我在乾嗎呢,我說在校內上逛,心想他總不會玩這個。回家以後,他已開通超級短信,我卻更多的用短信和他聊。最近一次見麵,他說都沒時間學學微博,我特彆無勁地告訴他微博也不好玩,就是看看好玩好笑的新聞,不用特意去開通了。

一路上我們漸行漸遠。在他最靠近我的時候,我拚命地把他趕出我的世界。我把他的Q刪了幾次,每次他出現在陌生欄裡和我聊天時,我都心生愧疚。加了好友兩次,最後一次我選擇了“將自己從對方好友裡刪除”。

可是一開始我就記住了他的電話號碼。

你問了我電話號碼兩次。我發的短信你都知道是我。

你先伸出手拉住我,於最美的夜裡。我們走著走著,不知誰先鬆開的手。尷尬的兩人,坐上車,你問我冷不冷。我搖頭。你攬過我的肩,什麼都沒說。夜風吹過我的心頭,我想一定是哪裡錯了,否則我們怎麼會靠的那麼近。

我們彼此折磨,彼此掛念。都不滿足,不容許更進一步。不斷失望、傷害、怨恨、離開、回頭、糾纏。

我離你而去。你說“最近怎麼樣了”、“在哪裡工作”、“總該說點什麼吧”。慢慢地沒了後續。

6 卑微地去愛

有的女子高傲地等愛,有的女子卑微地尋愛。而我在愛的人麵前無法不卑微。如果卑微可以換取更多更多的關心與滿足,那也是好的。即使那裡頭愛的成分很少。

願意分享的人不是很多。有懂與不懂的顧慮,但心裡隻有他。

“雨一天比一天大,似乎。對麵樓傳來更重的機器磨豆子的聲音,不一會就有豆漿的香味飄過來。因為一個人住,所以聽著聲音反而更有安全感。早上會醒來兩次,入睡也很快。喜歡這邊的原因就是如此簡單。很貼近生活,柴米油鹽,有真實感。”

沒有回音。我不需要你懂我的莫名情緒。看了就好。

真實的情況是希望你回一句:改天我過去感受一下。

是我不知足。你如何肯來,在我趕過你一次後。

上班的時候,同事問我一些問題,我很不耐煩地說你自己好好看看就知道了。脾氣開始無端出現。閒下來的時候,她對我說:你的脾氣很不好,我以為自己是不好的,沒想到你比我更不好。我的心頓時柔下來。你知道嗎?隻是因為你沒有回我的短信,我有一股無名火壓抑在心中,什麼話都不想說。機械地工作著,以此遺忘片刻。用工作來封閉思念的細流,事實證明並不好。

我總是以你為中心,你是否知道。

挑你比較閒的空段給你發短信,在午飯前和你聊天,於臨睡前道聲早點休息和晚安。你忙,我自己坐車去看你,失望地發現你在看電視劇。你累,說還不想回家,我陪你喝酒。

我都認為這些是一種幸福,你還需要我。親愛的Steven,於我來說,需要即是愛。哪怕自欺欺人了一點。

終於,我耍了一回小性子,將你趕回家。說再也不要找我,不要再給我發短信。記不清多久,我猜就是那次你把我的電話刪除,真得再也沒有主動的短信。你的自尊心受傷,還是慶幸終於擺脫了我這個愛情的瘋子。那又有什麼關係呢。你的電話號碼每一個數字都在我的腦海裡跳舞,它們一蹦一蹦地全跑出來,轟炸我的理性,我們又開始斷斷續續地曖昧著。

“下午有沒有空,見麵聊聊吧?”

“下午有事,不能去了。改天吧。”

“也行。”

我隻是害怕見麵,這麼久沒見的我們還能談笑風生嗎。我已經卷起了發,染了色。話開始說得很少,甚至笑不出來。停止了日記,穿起了高跟鞋。你呢?

雨天的浪漫屬於一個人,漂亮地出行。然後遺忘曾念著的你。

轉眼我的心情已經變成這句話。而你看到了又會怎麼想。是尋思這個女人太矯情,還是太難以掌控。正如你經常問我需不需要你的幫忙時,我堅定地拒絕一樣,在我的身上,你無法得到滿足感和自我成就感。會不會這才是感情無法持續的根源。

我隻是一個卑微地去愛的女子,不奢求,不嬌嗔,太獨立,太堅強,過於敏感,過於自我,換來他人的不屑一顧,還有沒有再見的告彆。沒你消息的時候,我想:低到塵埃裡又有什麼關係,讓愛的人知道你的真情意即好。我隻是這樣無所顧忌地做著。興許它們太過沉重,你奪路而逃。非要如此決裂,體無完膚,傷痕累累。

7 如果離開是一個結果

那年十月,終於離開了超市。理所當然不是升職。

家裡介紹了一份工作,可以去一個美麗的海濱城市。聽人說那裡有平靜的人群,大家禮貌有秩序。天空是海藍色的,海風在夜晚輕拂著行人的臉頰,痛和哀傷都悄悄不見。心生向往,於是準備啟程。

小的時候大人都說,要飛出山裡頭。那時候很不屑:哪裡有那麼多山。初中的某一天坐在家門口,望了望四周:原來真得是山裡的孩子。大概那時候起我的心裡就裝下了遠方。

高中不顧家人反對,跑到極遠的北方,為了看雪。雪花真是牽動人心,和雨一樣。它們落下的時候,我知道一定是我的同伴來了。在有它們的世界裡,我是安靜的小孩,從未長大,有最真實的自我。又開始懷念了。它一直在那,是我不肯向它走去。

我以為所有的離開,必然伴隨單純的將來。固執的我,無論是求學,還是求職,都在不斷的離開與尋找當中重複迷失著自我。即使在大學,我依然不快樂。不是看了太多悲傷的文字。隻是快樂太短暫,消失得很快。開心熱鬨的時候,仿佛又看到曲終人散,自然無法沉醉太久。說我消極的話,也是行得通。

是在一個五星酒店工作。不固定的上班時間,每日接接電話,在電話線的另一頭回答一些瑣碎小事。來往的客人很多,有的極為可愛。一日淩晨三點,客人問我:現在是否天亮了?我禮貌回答:現在天還沒亮,大概6點就會亮了。那端回答:現在天為什麼沒亮?資料顯示不是外國客人,講的是標準普通話,也沒有酒醉的眩暈。我微笑從容:興許天公還沒睡醒,不願睜開眼睛,先生剛好可以再休息一會。對方掛了電話。

上的是夜班,服務行業的24小時上班,延伸了一群“夜不歸人”。在主管培訓的內容裡,這樣的回答是不規範的。請允許夜裡的玩笑,它讓說的人心情愉悅,

卸去丁點疲勞。時間接近6點的時候,接到電話。是那位先生,他告訴我:天亮了,我準備起床了。謝謝你,我睡得很安穩。

我笑了。屬於我的夜開始了。

直到快過年的時候,我才發了問候短信。

“新年快到了,願好。”

“你也是。你去了哪?”

說出了所在的城市,那邊隻有幾個字“真好,我很少出門”。若是平時,我會說“那麼拚命為什麼呢,適當地出去走走看看,人生才完整。”取而代之的隻是“嗬嗬”。

當我在火車上,說準備去鳳凰的時候。他問我:鳳凰在哪?親愛的Steven,我不該笑你的。但是沈從文的《邊城》,念書時該學過啊。也許我該問清你是不是高中就在國外了。我說在湖南的一個小城。然後說起了張家界,這個他是懂的了。

我寫:鳳凰雨隻想沉溺。你問我:難道不回來了嗎?

我說:張家界雨霧仿若仙境。你說:仙境再美,也會消散。

最後,我歎道:長途旅行有點累了,需要吃好吃的。你卻不說話了。火車站的你看起來比我還疲憊。我的行李很少,沒有讓你拿。你的雙手空空的,好像沒有搶到糖果的小孩。我伸出空的那隻手牽住了你,那絲涼貫穿了我們的身體。所有的風景都退到了背後。我的心裡滿滿的,沒有遠行的欲望。

8 索求

今日坐公交車,停到某個站點的時候,一個中年男子衝上來和司機纏在一塊。待我們反應過來,兩人已經拳打腳踢。我的第一反應是報警,手卻遲遲不肯拿出手機。隻能下車。怕極了這種打架場麵。靠近司機的幾名乘客也下了車,其中一個大叔下車後打了電話,我很想聽聽他是不是報警了。後來還是一名乘客上前勸阻,罵罵咧咧的兩人大概是打累了,都攀爬到座位上開打,互相抓臉倒有點像女人打架。我卻無法再上車。是不敢。

因為,我見慣了這種場麵。

那時,父母經常吵架、打架。吵架和打架是不同的。但無論哪一種,都深深傷害著對方,還有看著他們的孩子。還沒上幼兒園的時候,母親就曾背著弟弟離家出走。那時不記事,但是奶奶每回提起,我都會回避這個話題。稍大點,父母一聚到一起,吃個飯,說幾句話也是會吵起來的。原因是什麼,不知。小學了,家裡的鍋碗瓢盆都摔破過,那些破碎的碗通常是母親事後打掃的,邊掃邊落淚。那時候起,我變得極為害怕呆在家裡,也不希望父母一起工作。後來一遇到這種情況,我都是躲起來。是害怕被東西砸到,還是怕場麵不受控製,實在不願追究。

到底是不是不夠相愛。還是愛得太深,容不下一點沙。

無論愛情,還是婚姻,我都希望理智。如果隻剩傷害,希望果斷點分開。

你說要幫我找工作,我謝絕。我尋覓了兩個月,還是一無所獲。沒有任何關係,磕磕碰碰,在所難免。工資要求不是很高,所謂的發展前景也不是很看重。不肯委屈,又愛自由,希望覓得一份安穩工作,在F城定下來。某一刻,慶幸還有你在,至少是一個可以停靠的岸。轉念一想,仍是堅持自己去找。沒想到矛盾因此而出。

當我終於開始工作,你問我在哪?公司名字叫什麼?我都含糊回答。不想受打擾,隻是這樣而已。你卻無法理解。

從來我就沒從你處索求過什麼。難道你還不懂麼。

你身家多少,我從未想過探究。極少應承你的飯局,未曾接受過你的禮物。見你的每一回我都歡天喜地,想著如何討你歡喜。心心念念的隻是你而已,那個叫Steven的男人。

你問我家裡有什麼人,問我他們都在哪,都在做什麼。我認真回答。你再問過,我又重複回答。可惜你還是問了第三遍。我會心酸,難道你不知道嗎?本來他們就是我心裡的一個結,不願提不願想。你問了,不記也罷,何苦一次又一次揭我的疤。

我什麼都不問,擁抱著此刻的你。這樣是否令你不安。生活為何就是這樣可笑。欲望、渴求、貪圖,擺上了講才天經地義。單純、天真、清白反倒是見不得的光明。情感裡,也這樣就是可悲了。

我害怕的是聯結。過於緊密,絲絲相扣,必然遭遇分崩離析。我以為,凡事靠自己,才有出路。Steven,如果你給了我什麼,我必定想著回報,這種最單純的關係沾染上了某些糾葛,如何持久。你說:我就是不小心吹過手裡的那陣風,抓也抓不住。為什麼你要想著抓住我。愛我,就是最好的抓住我。那麼你是不自信會一直愛我,還是不自信我真得愛你。

相伴的日子,從來都是短暫。或許你想用物質彌補我。我獨自居住在城市的一個角落,每□□九晚五。偶爾想你,想起來你問過:小屋還需要添置點什麼東西沒有?我不忍你黯淡的目光,說:可以換張舒服點的床。你會心地笑:確實該換張。或許你還問過我:要不要買個書櫥。我笑鬨著:這麼小的屋子,你還不如說要不要買個房子呢?你特彆嚴肅地不發一語。我以為玩笑開大了。你卻定定地望著我:說真的,買個房子也好。

房子,自是需要。我卻接受不得。我們以什麼關係相守,你不會裝傻不知。婚姻太過華麗,相愛即好。我替你回答了我們的關係。你說我答得可好?

9 遠行

“有沒有想過遠行,去一個小鎮或攀登一座山。”

“你想去?”

“恩。一直想。”

“嗬嗬,總想跑到沒人的地方啊!”

“經常膩煩太固定的生活。你是沒想過還是想過?”微微地動怒,為你的不直接。

“想過,就怕沒時間。”意料之中的回答。那為什麼我還那麼計較答案?

我不敢說,和你在一起,已經束縛住了腳步。

你不語,我怎敢說太多的話。

有空的時候,步步緊逼。問我“今晚有什麼安排啊”、“今天忙啥呢”、“在乾嗎呢”。偏偏都是在我有事忙的時候。過一會兒你又會問我“忙完了嗎”、“還在忙嗎”,我說“快好了”。而你偏偏又沒什麼聲音了。我一直在等你那句:待會見一麵吧。這後文是沒影了。你能告訴我那時候你都在哪?是不能回答還是不想?

我追進一步,問你“在乾嗎”,卻久久沒有回音。如此,我一夜等待,一夜睡不好。

我說給你十分鐘,多一分少一分都不算。然後我靜待命運的指引。如今過去了五分鐘。你似乎沒有感應到我的期待。那怎麼辦呢。我明明清楚即使過了十分鐘。你來,我仍將盛裝迎接。

陷在你偶爾的密集牽掛裡,我的心被拉扯得厲害。

那些想直接說出口的指責和表白,卡在深夜裡。被吞沒,無聲無息。

我漫不經心地走在路上,穿著白色T-shirt,棉布長裙。沒有多餘的表情給路邊的風景。我的所有念想都漂浮在半空,那裡安放著我的空靈的遐想,沒有邊界,沒有色彩,沒有感情。當然,沒有你。

我故意不帶手機,期望你的一時想念落空,得不到應允。大概你已知道我的小把戲,否則返回時為什麼手機上沒有你的新信息。

不會哭泣,強迫自己看書,一頭紮進彆人構築的夢裡。站在故事的邊上,觀察著書中的每一個人物,與其共喜共悲。如果出現了你的影子,就狠狠地掐掉,重新來過一遍。這樣很好。我開始變得冷酷無情。入睡得也很好。

同事已經開始各謀出路。這份工作待遇實在不高,其實我維持得艱辛。

登上人才網,開始填寫新的簡曆。有點困難。你知我每回找工作都迷失得厲害。從來不是想找什麼做什麼。

如果不知道什麼是適合自己的,那為什麼不做自己想做的。在以往,出現這個念頭,那麼我多半是要立刻辭職的了。我輸入想去的城市,後麵加上“招聘”,然後百度。信息源源不斷地流出,我一條一條點開,看到了希望。

遠行的人心裡總會有一道牽掛,誰也不是鐵石心腸。半猶豫的時候,你是推了一把還是拉我一把,都帶來新的問題。Steven,你可知,我多麼渴望你說陪我一起走。

我怎會舍得為難你。在洞悉了結局的殘酷之後。

10 還是要告彆

“不想見一麵嗎?”

“嗬嗬,還好。”

“下午有空見一下吧。”

“在回家的車上。”

“等你回來。”多麼簡單的幾個字,又輕輕揪住了我的所有意誌。我會誤以為虧欠了你。

我回家,若無其事。還是和母親說很少的話,不敢過多地溝通,我們彼此深愛,傷害太輕易。第一天我沒有做飯。她下班回來後,隨意地煮了稀飯,配點小菜。第二天剛好休息,早上起來後,就看到廚房多了很多菜,有鴨子。她常常絮叨我在外麵吃得不好。當天晚上,我洗漱完,去和奶奶一起睡。太久沒有和老人聊天,心浮氣躁。每當我需要平靜下來,就會安靜地躺在床上,聽奶奶講整個家族每個人的瑣事。深夜,隻有我們倆的聲音一下一下撞擊牆壁,沉溺在巨大的漩渦之中。她問我找到可以相處的人沒有,我就一一細數身邊出現過的男子,然後一起分析,一起共鳴。這些事我從來沒有與母親說過,她在我心裡,更多的是一個“稱號”。我是絕情的女子,不刻意擁有模糊的情感。

曾經以為和他可以保持單純的□□關係,不愛亦好。隻是,我難以做到。當他俯身吻我的時候,我輕微地閃躲。他說“為什麼像做錯事的小孩”,我無力地搖頭搖頭。然後當他的手開始觸碰我的腰,身體出現戰栗,猛然驚醒推開。他隻好抱住我,讓我緊緊抱著,不言不語。

在家裡兩天,沒有波瀾地度過。我想不起他,他也沒有聯絡我。

和家人告彆,隻當做每一次返回城市,開始一周的工作。

什麼都微不足道,無足輕重。看得太開,也維係不住任何情感。缺少孤獨,等於缺少生命,我害怕停止自由的呼吸。

去看望他,於深夜。辦公室裡,那個男人還在加班。我許諾,等他加班的時候去找他,帶一杯咖啡。悲哀地發現,淚很無聲。獨坐旁邊,認真地看他的臉,很一般的中年男子,沒有激情的盛放,聽不懂我夜裡的囈語。我一無所有地愛著他,隱忍,寂寞,掙紮,冷酷。習慣了他口腔裡的味道,說不清道不明地依賴著,在懷抱裡完全失去自我。閉上雙眼,讓淚一次流出。從背後環抱,伏在肩頭,讓臉頰互相摩擦,他不能自已。抱我坐在膝上,無限渴望地吻我。我把手伸進他的衣服下擺,一寸一寸地攀爬下去,拋掉束縛。當肌膚相親,我知道前方再沒有路。

你不願鬆手,我沉默微笑,眼神定定地看過去。你最後放開。把你留在辦公室,我踩著夜色,一路走回家。路上有私家車過來搭訕,我對他冷漠地笑。依舊是冷清的大街,記得,你問我怕否。

我在黑暗中存生過,難以置信真實存在過一段沒有電的時光。很小很小,那時和奶奶在老家,真正地日落而息。我鐘情於夜,它給我無窮的安全感。那是誰也給不了的最本質最樸素的愛。

我是山裡的孩子,渴望飛翔。親愛的Steven,無足的鳥兒注定滿身傷痕,為愛停留,本身就是冒險的事。

我重新找了一份酒店的工作,還是接聽電話。我懷念所有深夜裡的聲音。赤裸裸相對,不敏感,不假裝。我發了短信給他,宣告離彆。

所有不被成全的愛,都無法挽留。如果無法彼此成全,縱使相愛,也是徒然。

冬天來的時候,我想,若是有個孩子也是好的。

想想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