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來天氣變幻莫測,讓人摸不著頭腦。
昨天還風和日麗呢,今兒天還沒亮就開始刮風下雨。
“這雨瞧著一時半會兒是停不了。”李莞然坐在榻上,側身看著窗外的雨景。
下個不停的雨又細又密,空氣中混著的泥土氣息,讓人不自覺地低聲安靜下來。
一旁繡正繡著手帕的半夏可惜道:“咱們昨兒還想著去外頭逛逛,透透氣呢,哪知道今日就下雨了。”
李莞然的腳踝在昨天終於好全,不疼也不腫了。
想著自己悶在屋子裡大半個月,她便和半夏商量著要出去逛逛,不想天不遂人意。
“主動和被動的感受就是不一樣。”李莞然聽著浠瀝瀝的雨聲感慨道。
她之前是自己主動不想出去,所以哪怕在院子裡悶兩個月都不覺得有什麼。
甚至還能自己給自己找些樂子和半夏她們一起玩。
而如今卻是因為扭傷不能走動,才不得不一直待在院子裡的這方小天地內。
縱然有胤禛和身邊人的時時陪伴,她心裡偶爾也會冒出這日子實在無趣的念頭。
坐在那小小的憂傷了一會兒,李莞然便將那些雜七雜八的念頭都甩了出去,走到書案前準備繼續練畫。
剛提起筆她頓了一下,看著自己畫的已經有模有樣的作品,轉念一想,決定今天給自己加一下難度。
她抬頭讓半夏去將之前宋格格送來的象牙雕刻的十二生肖都取了來。
她要將十二個都畫下來。
東西取來後,兩人一起將雕刻的栩栩如生的十二個生肖放在書案,一一擺放整齊,好做參照物。
半夏站在書案旁邊磨墨,側著頭看那幾個生肖,一臉咂舌:“這些生肖不僅刻得跟真的似的,就連拿在手上摸著都覺著細膩溫和。”
李莞然眼也不眨的盯著兔生肖,記住它的形狀結構,再慢慢將它呈現在畫紙上,一邊還不忘回道:“等天晴了,挑件好東西給宋格格送去。”
“人家送了這麼好的東西,咱們也不能什麼表示都沒有。”
半夏停下手中動作,點了點頭:“格格說得是。”
隨著李莞然手邊畫好的畫紙一張張多起來,外頭的雨聲竟也停了。
光芒四色的陽光驅散了遍布天空的烏雲,不知飛到何處躲雨的小鳥們,也重新出現在枝頭,迎著陽光嘰嘰喳喳地叫著。
半夏抬頭望去,看著烏雲散開的窗外驚喜道:“格格您瞧,天晴了。”
還以為這雨要下一天呢。
李莞然聞言放下手中的筆,揉了揉自己的手腕,走到窗前打開窗戶,不見一點雨絲。
她心情的大好的回到書案前,完成這幅畫的最後幾筆。
正當李莞然要和半夏一起收拾書案時,伊氏來了。
李莞然笑著上前幾步,驚訝地看著她道:“這會兒雨才停,你怎麼就來了?”
“這幾日我給李姐姐做了件寢衣,本就打算今兒送來的,不巧下雨耽擱了些時候。”
伊氏一邊說著,一邊示意金杏將放在托盤內的寢衣交給半夏,“這不,一瞧見雨勢小點了,我便帶著這衣服來了。”
李莞然拿起寢衣看了幾眼,又牽起伊氏的手,笑道:“這多麻煩呀,真是難為你為我用心了。”
讓她想想,她該回送些什麼給伊氏,可不能白拿人家的東西。
李莞然一向信奉的是,這人與人之間要有來有回的,才能長久的相處下去。
半晌,她又繞著伊氏走了一圈,在伊氏不解的目光中,撫掌而笑:“我得了幾匹上好的衣料,隻是那顏色我不太喜歡,正愁不知道怎麼辦呢。”
“剛剛一看到你,就覺得那顏色你穿正合適,等會兒你回去的時候就帶回去吧。”
伊氏連忙說道:“這怎麼好意思呢?”
她並不信李格格說的不喜歡,這般說辭,想來是怕她心裡不舒服才找的借口。
“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幾匹布而已,都是給人穿的。”
李莞然不容拒絕的說完後,便拉著伊氏來書案前看自己剛畫完的生肖圖。
“你來的正巧,看看我畫的怎麼樣?”
伊氏聞言,隻好將注意力換到李莞然的畫上。
她垂首看去,笑著稱讚道:“模樣憨態可掬,幾日不見,李姐姐畫技又進步了不少。”
雖然被誇了很開心,但李莞然嘴上還是謙虛的,“哪裡,你這麼誇我,我都不好意思了。”
隻是她嘴角止不住的笑意,讓她的話實在沒有信服力。
整齊擺在的書案上的生肖,被伊氏隨手拿起一個。
她來回比對著手上和書案上的生肖,眼裡帶著幾分疑惑:“我怎麼瞧著在哪見過,隻是實在想不起來。”
李莞然湊到她身側,解釋道:“這是之前宋格格送我的,我今兒才讓半夏拿出來,可能你之前在宋格格那見過,才覺得眼熟?”
這話讓伊氏瞬間找到有關這生肖的記憶。
她神色怪異的看著手中的生肖,“你說的對,我確實在宋格格那見過。”
這東西原先就是宋格格的,伊氏在宋格格那見過不是很正常嗎?
為什麼她臉上的表情這麼奇怪......
李莞然和半夏對視一眼,兩人都有些不明白。
正要追問時,伊氏將握在手中的牛生肖放回原位,看著視線落在桌麵上的所有生肖,緩緩說道。
“這是宋格格快生產時,四爺賜給她的。”
準確來說,是賜給她腹中小格格的。
因為當時這套生肖是和其他一些孩童玩具放在一起的。
那天張氏拉著她去找宋格格,正好撞上四爺身邊的蘇培盛來送賞賜,所以她剛才才會覺得眼熟。
李莞然:......
聽到伊氏說的,她真的已經滿頭問號,卻又不知道說些什麼好了。
宋氏腦子裡究竟在想什麼?
把自己女兒的東西送給自己的情敵,這怎麼看都不像是一件正常人能乾出來的事。
這難道就是我把你當同事,你把我當女(bus)兒?
李莞然霎時被自己這個想法惡寒到,小臉一下皺成一團。
一旁的伊氏見她被驚到,眸光深深地指著生肖分析道:“宋格格給您送這個要有什麼目的話,不外乎是為了四爺。”
“隻要四爺看到這套生肖,就有可能會想到她和她死去的女兒。”
李莞然揉著眉心,一言難儘地補充道。
除此之外,她想不到彆的原因。
在這種地方生存,李莞然控製不住自己用最大的惡意去揣測宋格格的這種行為。
伊氏並未說話,但看她表情明顯和李莞然是同一個猜測。
“半夏,將這套生肖鎖起來,我不想再看到它們。”
本來李莞然是想直接給宋氏送回去,但是想想又覺得這樣不太好,最後也就隻能眼不見為淨了。
半夏聞言,利落的找了個盒子將書案的生肖都放進去,提著盒子就去庫房了。
見她這樣做,伊氏想了想,往回找補了一句:“也可能隻是咱們多想了,說不準宋格格隻是覺得這個可愛有趣才給您送來。”
李莞然一臉無語:“不管何種原因,我都不想看到它。”
不管怎麼想,這事都鬨得她心裡挺不舒服的。
尤其是又讓她想起自己為何會進胤禛後院的事,一下子心裡更不舒坦了。
她不想在這事上浪費功夫,轉而帶著伊氏做到榻上,向她請教針法。
技多不壓身嘛。
再說了,一個現成的繡法大家就坐在自己麵前,不讓人家指導一下總感覺自己錯億。
伊氏見狀,也不再多說什麼,拿起針線就開始實操給李莞然講解針法。
兩人湊一塊學習不到半天,張氏破天荒地來找李莞然了。
還是以探病道歉的名義。
李莞然看著自己已經好了的腳,嘴角抽了抽。
這都過去多久了......
張氏進來瞧見伊氏也在,腳步一時頓住,下一秒便加快步伐,站在李莞然麵前完整的屈膝行禮:“李格格安。”
又轉頭看了眼伊氏,口不對心地說道:“沒想到伊妹妹也在,我沒打擾到你們吧?”
看看自己手中才繡了幾針的手帕,李莞然沉默了一下,一臉真誠地看著張氏:“說實話,你是有打擾到我們的。”
張氏瞪大眼睛怔愣在原地,一時不知如何接話。
她沒想到李莞然居然會這麼直接,裝都不裝。
雖然她們確實是都不想看見彼此,但是麵上總要裝裝好姐妹的。
你這麼直白,讓她的戲還怎麼唱下去啊!
伊氏也訝異的看了眼李莞然,又看到張氏那瞬間難看的臉色,她忙低頭用帕子按住嘴角遮了遮笑意。
“是嗎?”張氏想了半天,隻得乾巴巴的說道。
她深吸一口氣,想要擠出笑容,卻讓自己臉上的表情更加僵硬。
“我今日是來向李格格賠禮道歉的,之前不小心害得你扭傷,我這心裡實在愧疚難安。”
她轉身從素梅的手上拿過一隻白玉鑲金嵌珠寶鐲,一臉肉疼地遞給李莞然。
“這隻手鐲就當是妹妹的賠禮,還望李格格不要嫌棄。”
這隻手鐲是前不久宋格格給她的,張氏自個都還沒戴過兩回呢。
要不是為了四爺,她才舍不得拿出來。
這些日子她在屋子裡琢磨來琢磨去,也沒想到要怎麼治李莞然。
不過倒是在抄寫宮規的時候,突然反應過來四爺是為何要罰她。
所以才有現在這麼一出。
一切就是為了做給四爺看,好讓四爺不再怪罪於她。
李莞然剛想說不用,但瞧見張氏滿臉舍不得卻不得不給她的模樣,心中惡趣味頓起。
“怎麼會,這麼好看的鐲子,我......”她戲謔地伸手就要接過手鐲,結果鐲子像是被卡在張氏的手裡一般,她一時竟沒有扯動。
李莞然眉頭揚起,手腕使勁將手鐲從張氏手裡拔出,才繼續對她笑著道:“我很喜歡。”
說罷,又讓半夏去給張氏搬個椅子,好讓她坐下。
畢竟人都在你跟前了,總不能拿著掃帚把人趕出去。
張氏坐下後,還在念念不舍的望著李莞然放在桌上的鐲子。
過了一會兒,她就按捺不住性子刺了伊氏一句來泄火:“我來之前,原本想喊伊妹妹一起來的,隻是去喊伊妹妹時卻撲了個空。”
“不曾想,伊妹妹原來早就在李格格這了。”
說起伊氏,張氏也是一肚子氣。
一個之前隻能跟在自己身後的可憐蟲,攀上新高枝了就敢對她愛答不理的,十次找她七次沒空。
張氏輕哼一聲,心中甚是不滿。
她到要看看李格格能得意到幾時,她就等著痛打落水狗的這天。
伊氏淡笑道:“那倒是不湊巧了。”
“我倒不這麼覺得,我這腳才剛好,你們就都來看我了,怎麼能說是不巧呢。”李莞然看著張氏慢慢變色的臉,慢悠悠地說道。
張氏楞了一下,看向李莞然腳,頓時覺得屁股底下的椅子像是被放滿了針一樣,讓她坐如針氈。
自己挑的這個時間真不是時候,要知道這樣她就早兩天來了,也不至於現在這麼尷尬。
說來說去,還是怪李莞然。
早不好晚不好,偏偏要在她來的時候好,不過就是為了給她難堪罷了。
腦子不停地向張氏發出想要離開的信號,但一想到自己的目的,她還是咬咬牙決定繼續裝糊塗,反正絕不挪屁股。
在李莞然這見到四爺的概率是最高的,她不能輕易就走,賴都要賴著留下見到四爺。
張氏努力控製自己的麵部表情,皮笑肉不笑道:“那是挺巧的呢。”
見她這樣,李莞然也懶得和她虛與委蛇下去,怪沒意思的。
她直接端起茶杯問道:“你還有什麼事嗎?”
端茶送客的意思,張氏應該看得懂吧。
張氏確實懂,但她現在又不懂了。
她繼續裝傻,將話題轉到了李莞然放在炕幾上才繡了幾針的手帕上。
李莞然簡直要被她這個行為驚住了。
她看向伊氏,伊氏也朝她苦笑,眼裡滿是無奈。
兩人原本以為,張氏在這待不了多久就會離開。
卻不曾想到,張氏從上午待到了下午快用晚膳的時候,都還穩穩地坐在那。
就在李莞然實在忍不住要開口“趕人”,前院伺候的太監來找她拿作業了。
不得不說,胤禛是個很負責任的老師,他每隔兩天就會給李莞然布置一次作業,再由他來進行批改。
他會直接給李莞然指出她的問題在哪,一點一點的把她教會了才肯作罷。
待在李莞然這裡的時候,他都是直接去書房看她作業完成的如何。
要是有事來不了,便使喚人來取,他批改好了在讓人送回來,不過這種情況比較少。
李莞然驚訝了一下,便親自將自己的作業交給了來人。
她還想問一下胤禛的消息時,已經有人先替她問了出來。
“這位公公,四爺怎麼沒來...看李格格?”
張氏總算是肯離開椅子了,她快步走至小太監麵前,看著比李莞然本人更關心四爺為什麼沒來她這。
小太監看著眼前死死盯著他的張氏,眼中閃過一絲驚訝,轉頭看向李莞然恭敬地回道:“宋格格派人請去了四爺。”
張氏頓時僵硬在原地,眼中滿是茫然,又不自覺往後倒退了兩步。
老天是在和她開玩笑嗎?
她就今天一天沒去找宋格格,結果四爺就去宋格格那了?
早知道....
張氏現在滿腦子都是悔意,連小太監離開了都沒注意。
李莞然喊了她好幾聲,她才回過神。
知道四爺在彆人那後,張氏一秒都不想在李莞然這待下去。
她話都沒說一句,囫圇地行了個禮,就疾步離開了,腳步急得好像後麵又猛獸在追她。
張氏離開後,伊氏也回去了,走之前李莞然特意將那幾匹布料塞到金杏手中,讓她們帶走。
說到底,李莞然實在無法心安理得的享受著彆人對自己的好。
而且,她也不想欠彆人什麼。
“格格,這個鐲子奴婢是給您收起來,還是放到庫房去?”半夏拿著張氏給的鐲子問道。
李莞然皺著眉頭看著這個鐲子好一會兒,“不用,你拿著戴吧。”
半夏看著手上的鐲子有些心動,但還是有點猶疑:“這.....”
“彆這那這的,說了給你那就是你的,之後想怎麼處置都是你的事。”李莞然揮揮手道。
她可不想用張氏的東西,要不是為了惡心她,李莞然也不會收下這個鐲子。
見李莞然這麼說,半夏隻好將手鐲收下,喜滋滋的回到自己屋子放起來。
彆說,她還挺喜歡這個手鐲樣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