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李莞然的院子熱鬨得很。
三五不時地,就能看見四爺身邊伺候的太監,排著隊從她院門口送進去各式各樣的玩意。
有時是茶葉、釵環,各類綢緞布匹和香料,有時又是各種上好的筆墨紙硯和珍寶擺件一類的。
對了,還有畫畫時的各色顏料。
送的也沒什麼規律。
胤禛表示,“隻是當時想起來,覺得那東西好,便差人給你送來了。”
不過真實原因其實是,他覺得李莞然住的屋子,裝飾擺件什麼的都太過寒酸。
他以後肯定是要常在她那待著的,自然不能委屈了自己。
於是,他便直接將她屋子那些看著不順眼的統統換掉。
整個大換新的屋子一下便麵目一新,從原來的簡約風變成了低調簡雅富貴風。
彆說是胤禛了,就是原本沒什麼感覺的李莞然,如今瞧著這屋內都覺得比原先順眼了不少。
想來,大多困在後院中爭鬥的女子,更多爭得隻是寵愛背後帶來的種種好處吧。
屋內都收拾好了之後,李莞然去了東稍間特地從整理出來的小書房那。
她坐到書案前,鋪開畫紙後,便開始從胤禛教她的最簡單的開始練習。
可能是現在長大了,沒小時候的腦子聰明的緣故,所以李莞然現在學畫的進度才十分緩慢。
看著自己辛苦畫了兩個時辰,還是有些一言難儘的畫,李莞然頓時備受打擊。
她放下手中的毛筆,長歎一聲便無精打采的趴在桌麵上。
整個人都蔫了。
進來送茶的半夏,低頭一看她紙上的塗鴉,便什麼都明白了。
她走到李莞然身後,一邊幫她按摩著肩頸一邊激勵她道:“這才剛開始呢,格格怎麼就開始喪氣了?”
道理李莞然都懂,但她心裡難免還是會有些挫敗。
“我畫的好醜!恐怕連三歲小孩都不如......”
李莞然雙目無神,無精打采地回道。
為了讓自家格格振作起來,半夏拿起李莞然的那畫,沒話硬誇:“怎麼會呢!格格你這畫怎麼看,都不會比不過三歲小兒的!”
李莞然:........
謝謝你的肯定。
休息夠了的李莞然,直起身子,雙手握拳給自己打氣:“沒錯,我才剛學,就算畫的不好也是正常的!李莞然,加油,你可以的!”
說罷,便將原先那張畫揉成一團,交給半夏拿去毀屍滅跡後,便重新開始畫。
好在勤能補拙,經過幾天的刻苦練習之後,她終於畫的脫離三歲小兒行列了。
雖然還是沒好到哪裡去。
不過李莞然還是很開心的,一丁點進步都是值得鼓勵的。
給自己點個讚~
最最讓她開心的是,她還是無師自通的學會了,用毛筆畫現代的□□人!
而且,畫的比胤禛教她的好多了。
她還偷偷畫好幾個Q萌的胤禛小人,打算等胤禛來的時候給他瞧瞧。
到時候他的表情一定會很精彩。
李莞然看著手裡的Q版胤禛,美滋滋地想著。
外頭亮堂的光線逐漸便成暗金色,李莞然伸了伸懶腰,緩解久坐帶來的疲憊。
半夏此時也進來問她,晚膳可有什麼想吃的?
李莞然想了想,搖搖頭,“今天就按膳房那邊的單子來吧。”
“是。”半夏應了聲,便去膳房提膳了。
想著等會就要吃飯,李莞然回到內室的梳妝台前,打算將頭上的首飾和發髻卸掉。
這樣頭皮也能鬆快些。
恰好此時,外頭傳來了通報四爺來了的聲音。
她一扭頭就見四爺出現在了眼前。
“給四爺請安。”
李莞然一臉驚喜的起身行禮,剛屈膝就被胤禛伸手扶起,讓她坐回椅子上。
他見李莞然現在能麵不改色地站著,笑著關切道:“腳踝可是好多了?”
李莞然嬌憨地點了點頭,“這幾日好多了,那藥酒抹上之後,腳踝處便消了不少腫,隻是走路時還有些疼。”
“妾身估摸著,再抹上幾天就能好全。”
話畢,她眼珠一轉,餘光掃在了放在鏡子旁邊的那罐藥酒上。
說來......
她今日還未上藥呢。
原本半夏將藥酒放在梳妝台上,是想著等給晚膳過後再幫她抹的。
既然現在半夏又不在,那......
胤禛不知她在心中想了些什麼,還在旁邊一臉欣慰的點點頭。
說過等幾日再好些了,他便讓人再喊太醫來給她複診。
卻見李莞然忽地伸手,將放在鏡子旁邊的藥酒拿在手中。
她咬了咬唇瓣,一臉懊惱:“哎呀,瞧妾身這記性,看見這藥瓶才想起來,妾身今日還未上藥呢。”
胤禛看見她這般,摸了摸她的腦袋,好笑道:“這有什麼,現在再上藥,也耽誤不了什麼。”
說罷,他便轉頭看向門外,打算喊人進來給李莞然上藥。
見此,李莞然當然不能讓他喊出口。
她拉著胤禛的手,將藥瓶輕輕地放在他的掌心,羞羞答答地道:“這會兒半夏不在,妾身自己也不方便,不知能否勞煩一下四爺。”
說到最後,李莞然的聲音已如蚊蟲般小,但還是讓胤禛清楚地聽完整句話。
“你.....簡直沒規矩!”
胤禛一臉不可思議地低頭望著李莞然,眼裡滿是震驚。
當日在園子裡沒能說出口的那句“沒規矩”,終究還是在今日,從他嘴裡喊了出來。
這個女人簡直膽大包天,竟敢使喚爺給她上藥。
爺可是大清的皇四子!
從來隻有彆人伺候他,哪個有膽子讓他去伺候的!
一聲驚怒,把剛提膳回來的半夏和蘇培盛都嚇了一跳。
兩人驚恐地對視一眼,連忙跑進來查看情況。
“四爺,可是有什麼.....”
“滾出去!”
兩人話還未說完,還沒來得及查看裡頭情況,就被胤禛趕了出去。
蘇培盛聞言,立馬“哎”了一句,低著頭就要出去。
半夏則是有些擔心李莞然,猶猶豫豫地站在原地不想走。
蘇培盛在心裡急得喊了聲“祖宗”,直接上手拉著半夏麻溜地就出去了。
這小丫頭真不會看情勢,沒瞧見四爺那臉色有多難看麼?
再不走,她主子不一定會有事,她自己可就說不準了。
屋內。
李莞然一邊在心底吐槽胤禛翻臉如翻書,一邊也迅速地思考了對策。
隻見她臉上的羞澀瞬間如潮水般褪下。
平時瞧著水靈靈的雙眸快速染上紅圈,臉色也變得一片蒼白。
她將雙手放在腿上,死死捏著自己袖口,哽咽道:“妾身知錯了,不該因為想和四爺親近些,便膽大妄為的讓爺幫妾身上藥。”
說到最後,甚至不顧自己腳上的傷還未好全,就要起來謝罪。
一旁時刻注意她,聽到解釋後,已經不怎麼生氣的胤禛,見狀忙伸手將她按回椅子。
他繼續故作不滿道:“還敢起來,你這腳是不想好了?可彆浪費了太醫給的藥。”
李莞然坐在椅子上,楚楚可憐地低著頭,抽抽噎噎地認錯:“是,妾身知錯。”
胤禛在腦海中冷靜了一下,麵上也恢複了平日裡那副神色莫辨的樣子。
他垂眸望著還在抽泣的李莞然,突然用手指勾起她的下巴。
李莞然那張哭的楚楚可憐的小臉,一下便暴露在胤禛的視線之下。
隻見她雙眸淚眼汪汪,被抬起的那一刻,恰好一滴清淚如珍珠般從她眼眶滑落。
胤禛瞧著隻覺心頭一陣悸動。
他情不自禁地用大拇指幫她擦拭臉頰上的淚珠。
看見李莞然因他的動作瞪大了的眼睛,胤禛心裡又覺得她真是可愛極了。
腦子裡不禁冒出了,想要哄她開心,不讓她流淚的想法。
隻是下一秒,他又覺得自己這種想法是不對的。
胤禛連忙收回手,轉過身不敢再看她,故作嚴肅道:“你想和爺關係親近些,可以做點彆的,怎麼能讓爺給你上藥呢!”
就比如和其他人一樣,給他端個茶,繡個荷包什麼的都行啊。
胤禛越想越覺得,自己有必要好好教導一下這個小格格。
必須得讓她明白什麼是尊卑,免得日後她言行無狀,在外頭得罪人了都不知道。
見胤禛背對自己,李莞然便趕緊伸手揉了揉自己臉頰,讓它得以放鬆一會兒。
剛剛一直繃著,她臉都要僵了。
半響,她才嚅嚅道:“在家中時,妾身與額娘就很親近,妾身每回不小心受傷了都是額娘親自幫妾身上藥的。額娘說,以後妾身的夫君也會這麼對妾身。”
“四爺,您不就是妾身的夫君嗎?”
這話說的胤禛頓時心頭一軟。
他回過身看著正一臉忐忑望著他的李莞然。
先前那一腦子要拿來教導她不忘尊卑的話,突然就被他忘得一乾二淨。
罷了,也不過是個才離開家人,什麼都不懂的小姑娘罷了。
再者.....
李氏說得也沒錯,爺本來就是她的夫君。
想到這,胤禛心裡頭那點彆扭算是徹底消失。
至於教導她尊卑什麼的,還是日後再說吧。
想來日子久了她自會懂得。
他清了清喉嚨,讓自己恢複到之前一臉嚴肅的模樣,說道:“這是自然,除了爺還有誰配做你夫君。”
瞧李莞然破涕而笑,他眼底也染上了幾分笑意。
“那四爺可不可以讓半夏先進來,讓她幫妾身上藥?”
李莞然見他消氣,試探地問道。
胤禛隨意地點點頭,這有什麼不行的。
隻是當半夏進來,要從他那接過藥酒時,他卻下意識將手中的藥酒攥得更緊了一些,不想給她。
“四爺?”
半夏疑惑地看著四爺,不明白他為什麼好半天都不肯將藥酒遞給自己。
這回胤禛的嘴比腦子還快。
“算了,還是爺親自來吧,你這個丫頭笨手笨腳的,彆又給你家格格弄疼了。”
“啊?”
半夏這聲帶著三分震驚,三分疑惑還有四分慘遭誣蔑的委屈。
四爺是不是誤會什麼了?
她一點都不笨手笨腳的!
會弄疼格格的,絕不會是她半夏好嗎!
而且,剛剛是不是她聽錯了,四爺要親自給她家格格上藥?!
李莞然亦是感到震驚和好笑。
前頭明明那麼抗拒,現在為了給她上藥,居然說她家半夏笨手笨腳。
嗬,男人。
半夏還想給自己申辯一下,但在胤禛那不怒自威的眼神下,隻得委委屈屈地退至一旁。
話一出口,便沒了轉圜的餘地。
李莞然表麵震驚,心底卻已經好整以暇,準備看胤禛怎麼給她擦藥酒。
為了照顧著他的麵子,她還特地讓半夏先出去候著。
我可真是個善解人意的好孩子。
李莞然見半夏出去後,胤禛臉色一下好了許多,在心中笑著感歎道。
屋內隻剩她們二人,胤禛也不再扭捏,說到做到的將李莞然抱至床榻邊坐下。
從褪下羅襪開始,李莞然便注視著胤禛的動作。
看他一步一步,不甚熟練地幫她上藥。
而且瞧他下手的力度和姿勢就能知道,他是頭一回做這個。
哼,一回生二回熟,以後有的是機會,讓胤禛好好練練上藥手法。
李莞然在心中得意地思忖著。
她那明亮而又水靈的雙眸中,飛快閃過一絲促狹與狡黠。
白皙嬌嫩的玉足就靜靜地這麼放在他手中,任由他一下一下輕緩地揉搓。
甚至還有種,可以任他肆無忌憚做些什麼的感覺。
或許是藥酒揉開了的緣故,胤禛感覺自己上藥的那隻手燙的驚人。
還有對麵那牢牢固定在他身上,讓他無法裝作不知的滾燙視線。
胤禛麵無表情地給李莞然上藥,努力裝的若無其事一般。
卻不知他的耳垂早已悄悄染上一抹嫣紅。
歸根究底,胤禛如今還隻是個情竇初開,正血氣方剛地少年。
他想說些什麼,緩解一下自己的不自在,耳畔就傳來了李莞然動人的嗓音,似是在回憶。
“那天四爺在園子裡接住妾身的樣子,真的很讓人著迷。”
“尤其是四爺抱著妾回來的時候,那一路的景色和迷人的花香,還有吹在身上的微風,讓妾身每每想起都覺得仿若昨日。”
大膽又直白的示愛,像是帶著法術的咒語直接把胤禛定在原地。
他的腦海中不由得隨著李莞然的回憶,浮現兩人初見的每一幕畫麵。
胤禛停頓片刻,才神色自若地繼續給李莞然穿好鞋襪。
又喚蘇培盛打水進來伺候他淨手。
一切結束後,胤禛摩挲著李莞然的臉頰,他墨色的瞳孔中清楚倒映著她動人的容貌。
“你的心意,爺都知曉了。爺日後亦會對你好的。”
對於李莞然的心意,胤禛沒有半分懷疑。
他這麼優秀,李氏會對他有情,也是可以理解的。
隻是,對於她的心意,他卻無法回應。
他能為她做的,也隻有對她好些。
沒想到還有了意料之外的收獲,李莞然驚喜之外,也知道自己剛剛給他灌的迷魂湯已經足夠。
所以她並沒有乘勝追擊,而是選擇收尾。
她抬頭一臉嬌羞的望著胤禛,眼中赤裸裸地向他傳遞著自己的情意,輕聲道:“最是凝眸無限意,似曾相識在前生。”①
胤禛聞言,內心感歎一聲,便直接上前摟住了李莞然,撫摸著她的肩頭道:“爺都明白。”
旁邊站著的蘇培盛一臉震驚的望著前麵,眨巴了好幾次眼睛。
發現自己眼睛沒問題後,才在被四爺發現前收回了他震驚的眼神。
隻在內心感歎,他就一會兒沒在,李格格就把四爺哄成這樣了?
看來李格格這以後,好日子是少不了嘍。
想著,又朝一旁還在喜滋滋傻樂的半夏,使了一個眼神:你家格格可真有本事。
可惜半夏沒能接受到他的意思,依舊望著自家格格那笑得美滋滋的,樂得跟撿了錢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