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是世家大族,即便是再天真爛漫的女子較之一般的家族女子也會多幾分對於皇權的敬畏和對於皇家事的敏感。
殷英高嫁赫舍裡氏,即便夫妻也算是恩愛,卻經曆了許多,再也不是當初天真的小姑娘了。
而知曉了曆史的佟蓉婉隻有更清楚的。
畢竟她知道自己麵對的是什麼朝代,康熙爺又是如何的一個皇帝。
且不說簡單的“千古一帝”下麵是他如何鐵血的手腕,以及深沉的溝壑,就是曆史上大名鼎鼎的“九龍奪嫡”,就可以窺見一個皇帝的殘忍和冷血。
情愛二字,對皇帝來說怕隻是調節心情的玩物。
而女人.....
曆史上兩個佟佳氏的姑娘可都沒有子嗣的,而且去世的年歲都不大,熬乾了血氣,最後就這麼亡於後宮之中。
殷英抿了抿嘴,說道:“你既然不想進皇宮,家中又不給你想看夫婿,那這怎麼辦?難不成你自己去看?”
佟蓉婉深深的吸了口氣,悄聲說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裡就能我自己去看?想死了還差不多了。不過說的到底也不是沒有辦法,而且表哥都瞧不上赫舍利氏那樣的女子,哪裡就能看上我了呢。”
殷英:“.......”
她杏眸上上下下的將自己的表妹瞧了一眼。
赫舍裡氏是很好,典型的端莊大氣,做當家主母的女子,可若是單論姿容和心性之討人喜歡,恐怕就是赫舍裡氏也得讓三分才是呢。
況且,她和皇帝那可是真正的青梅竹馬。
就是佟家裡那麼多的表妹表姐的,能在後宮和皇帝的乾清宮裡進出自如的,也隻有一個佟蓉婉罷了。
“你怎麼知道那位瞧不上你?”
等著殷英再問的時候,佟蓉婉卻是不肯多說了的。
她拉了拉嘴,心裡想著自己十幾年的謀劃,可不是來做什麼皇妃的。
那是要做皇帝最最可愛的表妹!
那是必須一定,隻能是可愛的表妹!!!
.......
燈會自然是好看的,佟蓉婉拉著表姐到處逛。
兩人都不樂意坐在茶樓裡,相互拉著手,帶著侍衛便朝著熱鬨的集市走去。
什麼小糖人兒啦,什麼凶惡麵具呀,還有個各種香囊,繡花,之類的小物件兒,今日裡瞧著格外的好看。
她自是在欣賞著燈會的美景,可又如何不知道自己也是彆人不願錯過的美景呢?
遠處閣樓之上,男子穿著錦緞,渾身都帶著貴族少爺的端雅。
眉目高挑,倒也是稱得上俊美。
男人年歲不大,倒也不過是二十來歲的模樣。
隻是身份委實是京城之中首屈一指的尊貴了。
他乃赫舍裡氏索尼噶布喇之長子,已故顧命大臣索尼長孫,常泰。
常泰雖是長孫,但卻並未著急成婚,如今父親行走,乃內待衛大臣,自己去歲也算是入了職,如今正是年歲事宜,何處的大家千金說不得?
隻可惜他並未瞧上額娘給相看的姑娘。
直到今夜。
西巷街口滿目繁華,綠柳朱輪走鈿車,鋪翠冠兒,撚金雪柳。(《采桑子·清明上巳西湖好》作者:歐陽修)
萬千燈火之下,一個穿著雪白大氅的姑娘如仙娥一般翩躚而來,躍入眼簾。
她不知道瞧見了什麼好笑的東西,和著一個同行的女子說上兩句,忽地仰頭笑了起來。
當女子抬容笑起來的一瞬間,他腦海中如一陣白光閃過,直愣愣的瞧著人家,都快忘記了自己是何人,又為何立在此處。
常泰千百言詞都無法形容自己此時此刻的心境。
直到她被人拉著,朝著遠處走去。
“來人,查一查那個雪白狐皮大氅的女子是誰?”他不管不顧連忙吩咐人說道。
話音剛落,身邊的男子極為詫異的笑出了聲。
“誰?那個姑娘家被大堂兄瞧上了?”
“難不成是這個?”
男子伸手一指,分明是指著快要消失在人流之中的女子。
常泰一把揮開堂弟的手,嘴裡不冷不熱的說道:“放肆。”
早就成婚幾年,如今雙胞胎兒子都快一歲的阿爾吉善卻也不惱,搖頭晃腦的坐回了椅子上,眉眼間都是幾分看熱鬨的得意。
“堂弟放不放肆的不知道,隻是堂哥若是瞧中了那姑娘,倒是不必大費周章,堂弟甚至能讓你和那姑娘見上一麵。”
常泰轉過頭,那雙極具赫舍裡氏的雙眸定定的瞧著堂弟。
“隻不過堂哥可得回答我兩個問題。”
常泰邁步進門,隻是在進門的一瞬間,竟是有些忍不住的再轉過頭朝著快要消失的纖細背影瞧了瞧。
“你最好是能做到。”
他冷著嗓音開口說道。
“堂哥怎得在這花燈節這般浪漫的時節都是這樣的冷冰冰。”
阿爾吉善天生一副笑臉,此刻坐在椅子上,閒適的喝了一口茶,做足了樣子,這才在堂哥的死亡視線裡開口說道:“旁的不說,我想問問,堂哥若是知道了這個姑娘是誰家的,準備做什麼?”
常泰一愣,瞧著堂弟的眼眸微微斂起,接著開口說道:“若是家世不顯,可做一良妾,若是家世足夠配得上,倒是可結兩姓之好。”
“好,哈哈哈哈,反正今日是花燈節,弟弟幫一幫哥哥也不過是順手的事兒。”
話說完,阿爾吉善低聲對著身邊的小廝說道:“去,將我福晉和福晉的表妹請來,就說是我大堂哥想要請喝茶。”
常泰驟然失神,猛然意識到了那個女子是誰。
“什麼?”
殷英聞言,微微挑眉瞧著丈夫身邊的小廝,重複問道:“大堂哥請喝茶?”
佟蓉婉聽著表姐和小廝說話,還以為是表姐夫很想和表姐一起在花燈節幽會呢,說是大堂兄,怕是尋了個借口罷了。
倒也是,自己這個單身的和姐妹一起出來玩兒倒是沒什麼的,可表姐人家是有丈夫的人,哪裡能在這個時候和她一同玩兒。
這麼想著,也不願意做多餘的那個人,心裡想著等會兒打包點兒什麼好吃的糕點兒,再買點兒什麼稀奇的小物件兒,給自己的那幾個小豆丁兒侄兒侄女的送去。
被簇擁著喊著“小姑姑”,多可愛啊。
“表妹。”
殷英抿了抿嘴,朝著她這邊走了兩步。
“做什麼,表姐若是想要去和赫舍裡少爺約會,我倒是無所謂的。”
說著,佟蓉婉還很曖昧的對著自家表姐擠眉弄眼的。
“......”
“你可知道二爺的大堂兄?”
殷英拉了拉她,低聲問道。
佟蓉婉上上下下的瞧了一眼自己的表姐,隨口說道:“怎麼了,也是聽過的啊,赫舍裡家族的嫡長孫,大名鼎鼎的,誰沒聽說過?”
殷英深深的吸了口氣,說道:“去見見?”
佟蓉婉倒是無所謂的,她想了想,這常泰在她現在生活的環境裡,倒是如雷貫耳,且不說他真正的本事如何,就是那出身也由不了他低調。
隻是在曆史上,赫舍裡也是索額圖,還有進宮的兩個女子出名,他似乎是沒什麼建樹的。
隻不過現如今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這個“蝴蝶”的緣故,現如今很多事情的走向和她當初在曆史上讀到的東西都不一樣了。
比如按時間,早已經做了皇後的赫舍利氏嫁給了彆人,還有因為赫舍利氏沒入宮,所以到如今也沒出生的皇太子胤礽。
反正也沒事兒,問了小廝,確定了那酒樓就是方才她準備回家之前打包糕點兒的主要地方,也就跟著去了。
所以,等著佟蓉婉跟著不知為何有些緊繃的表姐走上樓梯,和雅間裡一雙銳利眼眸對上眼的時候,她才意識到方才表姐為何一直問自己知不知道常泰。
但顯然,這個時候知道真相已經為時已晚。
那男子瞧著二十來歲的模樣,帶著八寶帽,眉目清朗,眼底帶著一些習以為常的倨傲。
隻是在瞧著她時,也很難掩飾,或者說根本就沒有準備掩飾他眼底的驚豔和欣賞。
幾人相互見禮,隻是佟蓉婉未說自己名諱,也未提及自己行幾。
“昨兒二爺就給我說了,今夜有宴會,不曾想竟是和大堂兄在一起。”
殷英笑著說道。
“咳。”
阿爾吉善瞪了一眼自家的福晉,轉過頭瞧著坐在椅子上端雅大方,在這通亮的燭光下就像是一副精致的美人花瓶一般。
“分明是你早就約了佟家表妹,現如今竟然還說起我的不是了。”
“你約了尚未成婚的表妹,我自然也是約了尚未成婚的堂兄,這可是理所當然的。”
佟蓉婉聽著再也明顯不過的暗示,隻覺得尷尬的渾身都刺撓。
她可不想和赫舍利氏的嫡係男子有什麼瓜葛。
到時候九龍奪嫡,自個兒怎麼死的都還不知道呢。
雖然現在她也不知道九龍奪嫡,到底是怎麼樣的九龍,畢竟皇帝現在一龍都沒生下來。
瞧著她不說話,隻是微微垂眸,似乎是有些羞赧。
倒是一旁的常泰自從女子進了門,那雙眼眸就各種明裡暗裡的瞧著人家,心思全在她的身上。
“佟家妹妹今日可是有看到什麼好玩兒的嗎?”
男子的嗓音溫和清朗,倒是和方才眼底的倨傲有些不同。
佟蓉婉心想著,既然來都來了,倒也不必做出一副扭捏的模樣來,交個朋友也是好的。
然後完全沒有看到旁邊阿爾吉善一臉牙疼和自己福晉作怪的模樣。
“花燈節自然是熱鬨,新奇的玩意兒極多,處處好玩兒,不光是能瞧見稀奇的物件兒,也是能在此處瞧見兩位赫舍裡的公子。”
神態自然端莊,說話落落大方,一顰一笑之間早已可窺見國色天姿。
難怪眼高於頂的大堂兄能一眼鐘情。
阿爾吉善作為男人,倒是很有幾分理解大堂兄的心思。
四人相談甚歡。
與此同時,忙完了事務,換了一身天青色衣衫,披著玄色大氅的康熙爺站在西巷的門口。
“蓉婉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