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月明顯有些激動,先是給皇帝請安行禮,接著奉上了一碗熬好的藥膳。
梁九功接過藥膳,秋月便退了下去。
晨曦緩緩掛起,給康熙爺白玉一般的麵容染上了淡黃色的光暈。
一身明黃色的便袍,背脊筆直,姿態閒適。
俊美的不似凡人,甚至因著那如山水墨畫暈染的眼眸,整個人就像是天神一般。
開口說話的嗓音也是極為好聽。
字字清晰,如金珠落了玉盤。
“你這次生病,可不是什麼單純的風寒,如不是你兩個哥哥還有額娘,怕是要傷了根基。”
佟蓉婉輕輕的點了點頭,心想著皇上能親朝之後,整個人的氣勢倒是越發的淩厲了。
“皇寺裡的和尚說你有些神魂不穩,平時倒沒什麼,年齡越大氣,神魂也就越穩當,可這一次崇邪入體,需要一些龍氣壓一壓崇邪。”
“嗯嗯....嗯!?”
佟蓉婉渾身一個激靈,吃驚的問道:“什麼,什麼崇邪?!”
一旁的梁九功彎了彎腰,笑著說道:“皇上,小格格昏迷了這般久,定是不知道自己身邊究竟是發生了什麼膽戰心驚的事情呢。”
話剛說完,門外太監過來傳話,說是佟國綱得了女兒醒來的消息,便連忙進了宮來瞧瞧。
“你爹爹,朕這舅舅倒是消息靈通。”
康熙爺哼笑了一聲,倒是少了幾分親熱。
佟蓉婉眨了眨眼睛,伸手拉了拉康熙爺放在膝上的手指。
“臣佟國綱給皇上請安!”
“行啦,進來吧。”
門被打開,日光散落一地,佟國綱臉色訕訕的走了進來。
很是有幾分不自在的看了一眼自己的皇上外甥。
康熙爺哼笑一聲,就當是沒瞧見他一般,對著佟蓉婉說道:“這次醒了,就算是好了,日後切記要注意,即便是所厭惡的人和事情,做事情之前也需得考量三分,彆到時候出了什麼事情,難以收拾。”
佟蓉婉連連點頭,甜著嗓音說道:“謝謝皇上表哥的關心,蓉婉記住了!”
而一旁的佟國綱瞧見眨巴著大眼睛的女兒衣副活靈活現的模樣時,才露出了幾分欣喜來。
“皇上果真是真龍護體,北宸紫星,蓉婉不過是在您這裡住了幾日,就從昏迷之中醒來了。”
康熙爺根本不接他話,徑直起身,伸手指了指佟國綱,便朝著門外走。
“行啦,不打擾你們父女了。”
........
“哎喲,婉婉你可醒了!”
佟國綱坐在床榻上,一臉都快溢出來慈愛的模樣惹得佟蓉婉發了個冷顫。
“阿瑪,話說皇上說我崇邪入體,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佟國綱在女兒麵前說話素來不忌葷素,於是直接開口說道:“嗨,說到這個你阿瑪我就生氣,就是個叫什麼雪原的小格格,該死的玩意,竟敢弄了個什麼巫術,千裡之外都都設計害你!”
“幸好你額娘發現的早,連夜去請來的那僧人也是有些本事。”
佟蓉婉緩緩的瞪圓了眼睛。
什麼巫術,什麼千裡之外設計人。
“那僧人說一般人是最多也就染上一點點風寒也就罷了,你體質特殊,倒是一招不慎,中了招,高燒不斷,哭鬨不止,嚇哭了你額娘好幾次。”
“現如今都好了,日後可得好好養一養你這身子才是。”
佟蓉婉本來就知道自己有些淵源,如今聽到阿瑪這麼說,後背隻覺一陣一陣的的發涼。
佟國綱瞧著小女兒這一副害怕的模樣,伸手捏了捏她瘦了不少的臉蛋兒。
“行啦,彆害怕了,皇上都查出來了,就是那個雪原格格不知從哪裡知道了這個害人的巫術,記恨你讓她下不來台,得了皇帝和太皇太後的喜歡,來詛咒你。”
“如今倒是真的魂歸雪原了。”
佟蓉婉:“........”
不過,在這個消息倒是很好的安慰到了她。
經此一劫,佟蓉婉便是多了幾分愛去寺廟禮佛的愛好。
後來她才知道,那雪原格格去世,不光是因為害了她,還因為她觸碰了蒙古當地不該觸碰的禁術。
而期間也牽扯到了佐佐的一個侍女,但等著去查時,才知道那侍女早已不知所蹤,就是那個佐佐也被下了巫術,竟是昏迷了許久。
阿瑪說的倒是簡單,但後來據二哥法海所說,當時阿瑪聽到了女兒竟是中了什麼巫術,當即大怒,說道“定是那佐佐和雪原所為。”
竟是就要縱馬提刀去殺人,還是額娘製止了他,說是讓他去和叔叔佟國維協商。
據說叔叔一聽哥哥這般說,當即牽了馬徑直進了宮殿,見了皇帝的麵兒就哭訴了起來,說是不敢上自己的女兒嫁過去了,不然俏生生的女兒怕是活不過今年的秋日。
佟國綱也在一邊垮著臉,說是要去點兵殺了拿什麼勞什子雪原格格和佐佐的。
皇帝被兩個舅舅弄得一片懵,還是一旁的梁九功出去了一趟之後,進來才在皇帝耳邊彙報了情況。
康熙爺明顯一驚,連聲問道:“表妹的病竟是太醫也醫治不好?”
“沒有病,怎麼治?分明就是那幾個黑心的女子給我女兒下了巫術!”
佟國綱脾氣暴躁,說話很是直接。
“皇上忌憚博爾濟吉特氏,我佟家可不忌憚,都被一個格格給欺負到了家門口,如何還能忍?”
康熙臉色沉下,眼眸不冷兒不熱的看了一眼佟國綱。
也就這麼一眼,佟國綱便閉上了嘴巴,卻依舊是滿臉的憤懣。
“行啦,朕知道了,這件事朕一定會查清楚的,舅舅們的心思朕也明白,扶蒙一事不光是你們的痛,朕又何曾好過?”
康熙爺輕輕的轉動著手裡的扳指,歎了口氣,說道:“隻是如今朝堂不穩,還需穩住大清的根基為主。”
“是。”
佟家兄弟急匆匆的來,也就急匆匆的走。
當夜,太皇太後便下旨請了寺廟裡的方丈親自給她看身子,隻瞧了一眼,便說她神魂不穩,須真龍護體。
而在她去皇宮之後,整個京城都被皇帝的暗線摸了一遍,甚至九門提督也因此加強了城內巡邏,府衙也揪出了許多暗中學會巫術的人。
法海說到此處,不由的深深讚歎了一句:“皇上當真乃大清明君,這一手不光是除去了陷害妹妹之人,也乘機除去了許多外蒙在京城的眼線,甚至我們家還尚未去質問博爾濟吉特氏,就傳來了雪原格格因其違反祖規,如今已被處決的消息。”
說著他瞧了眼周圍,低聲說道:“你放心,說是那雪原格格被..的時候,有咱們的人親眼瞧見的。”
佟蓉婉:“......”
咱們佟家在外蒙有人,這件事情是可以這樣說出來的嗎?
法海的福晉瞪了一眼自家的丈夫,笑著對著小妹說道:“彆聽你二哥胡說八道,說是當初在阿瑪手底下提拔的一個小將領專門去瞧的。”
如此,這件事的前因後果,年僅五歲的佟蓉婉睡在家裡的榻子上聽了個明白。
.........
佟蓉婉本就是家中幼女,父母兄長萬千疼愛,病了一次之後更是溺愛。
夏日裡她整日賴在家中,在涼房裡感受著水車嘩嘩淋過房頂,潺潺落下水流的清涼。
秋日裡碩果累累,跟著額娘參加各種宴會,樂不思蜀。
冬日裡學會了騎馬,整日騎著小紅棗馬跟在哥哥身後去獵苑打獵。
時間如流水一般逝去,小小的佟蓉婉就像是河堤邊抽條的柳樹一般,在京城慢慢的長成了青蔥的姑娘。
又是一年的寒冬。
昨夜一場鵝毛大雪落滿地,銀裝素裹,漫天雪白。
佟蓉婉的小院兒裡擺著冬日裡也搖曳綻放的花和常年不敗的青鬆。
窗戶被秋月打開半邊,一陣微涼的寒風打著旋兒的入了溫暖的屋內。
隻是尚未見到人影兒就被雙麵繡江南煙雨的屏風給擋了去。
“主子,可冷?”
春華低聲問道。
此刻剛滿了十四的小姑娘穿著冬日裡的象牙白銀絲繡荷花寢衣,外麵披著一件夾棉臘梅花色的襖子,就像是沒骨頭一般靠在放了軟墊的榻子上。
手裡拿著一本新出的小說,懷裡抱著一隻溫順的梨花貓,神色憊懶。
“不冷,正好。”
手裡的書看了一半,便覺無趣,隨手扔到了榻子上,抱著懷裡的狸花貓轉過了身子,瞧著秋月坐在小凳子上,手裡拿著小銀鉗夾著開了小口子的生板栗放到火盆邊上滿滿的烤著。
一陣糯糯的香氣傳來,縈繞在鼻息間。
就這麼瞧著,覺著時間都變的緩慢了些,漸漸的那雙早已變得瀲灩的桃花眼霧蒙蒙的,就要去尋了周公。
院門口傳來清淺的腳步聲,等著來人將門打開時,佟蓉婉這才慢慢的睜開了眼眸,霧氣瀲灩,在那張被養的白嫩的鵝蛋臉上,顯得是那樣的好看。
一身素色寢衣勾勒嫋娜的身軀,滿頭的青絲未束,散落滿榻,襯的肌膚勝雪,竟是比那院子裡青鬆捧雪,雪抹花蕊更動人秀麗。
來人腳步一頓,竟是被眼前這一幅美人畫卷給看失了神。
“殷英姐姐。”
女子聲音帶著憊懶,那年少時清甜的嗓音多了幾分輕柔,無端惹了幾分風流。
時光一晃而過,她早已是做了人婦,就是孩子也有了一雙兒子,當初那鬼靈精怪的小玉包兒也長成了國色無雙的美人。
“怎得這般懶散,可是說好了今日一起去看花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