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碰她。”
溫時雪的聲音不高,沒有太多殺意,隻是一種告誡,卻在言語之間透露出一股占有欲。
女妖如動物般的歪了歪腦袋,朝溫時雪好奇得看來,躲在長發後方的眼睛掃射過來,忽地嗅到一絲同類的氣息。
這讓她感到十分詫異。
同樣驚詫的還有林水月,在她的記憶中,這應該是第一次在自己沒有任何主動求助得情況下,溫時雪主動出手幫她。
女妖考慮幾秒便緩緩縮回手指,慢悠悠地撤退一步,隨著碩大的翅膀輕微震動幾次她的身形逐漸趨於透明,最後完全消失不見。
林水月正要鬆了口氣,就在此時,無數石塊墜地,就連他們腳下的這片土地都開始前後搖晃,周圍到處布滿危險的氣息。
沒時間說彆的,林水月一把抓住溫時雪的手指,怕他拒不配合,在將他拖出去之前,林水月特地加上一句:“我知道那女妖會逃向何處,我帶你去找她。”
經曆過幻境有個好處,那便是林水月似乎清楚地知曉溫時雪的喜好之一是為取樂自己殺人或妖,既然如此,那就可以利用這點達成順利逃走的目標。
果不其然,溫時雪沒有拒絕,也未開口,隻是靜靜地任由她牽著,或許說是“拽”更合適。
可真是蠻不講理。
女妖雖然離去,可地洞同樣具有坍塌的跡象,回頭路已被堵死,沒辦法,他們隻能沿著前方一條路飛快地撤退。
礫石紛飛,迷住視線,也幸好林水月反應很快,在事態變得更糟糕之前說服溫時雪與她一起逃出山洞。
在他們山洞的後一秒,洞口便被岩石堵死。
林水月虛靠著青竹劫後餘生般的吐納氣息,又檢查了下身上的物件,發現雲府的金銀首飾都還在後終於得以安心。
此時的天還未完全開亮,冷風依舊,吹得竹葉沙沙作響,逐漸與林水月緊張心跳聲趨於重合。
溫時雪抬頭望月,寧靜的深夜竹林會令他的思緒不知不覺已然飄遠,直到一陣急促的呼吸聲換回他的神識。
踏過枯枝落葉,他來到林水月跟前,借著月色瞧見她略顯蒼白的麵頰,卻絲毫不會影響他的判斷。
“方才是騙我的嗎?”
林水月半仰著腦袋,不自覺的繃緊身子。
她知道溫時雪指的是她在石洞中欺騙他一事。
“你聽我解釋……”
她不明白為什麼分明是救了他的命,這個人沒有感恩之心就算了,怎麼一出來就興師問罪?
溫時雪一副“你接著說我在聽”的表情盯著她,一雙淺金色的眸子裡卻無任何情緒波動,仿佛站在他麵前的是任何一個人都行,也都可以被殺。
林水月咽了口口水,求生的本能迫使她不得不立即思考應對之策。
“我……”
句子隻開了個頭,林水月的腦袋突然沒有緣由的產生暈眩感,腳下一軟,身子不知為何失去重心,整個人直直地向前方倒去。
所以說不能把人逼得太狠,出事了吧。
這是林水月失去意識前最想說的。
溫時雪倒也沒躲,可也不是好心地接住她,隻是他所在的地點恰好位於林水月的正前方,使得林水月整顆腦袋好巧不巧地埋進他的懷中。
溫時雪安靜地等待片刻,卻不見懷中之人動彈。
夜風又起,落葉紛飛,竹影晃動,朦朧月色下的兩人身影漸漸重疊。
除了雨後的青草芬芳,空氣中夾雜著另一種香氣。
這是溫時雪今晚第三次聞見熟悉的氣息。
毫無意外是林水月帶來的。
會讓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平靜。
真是神奇。
不管發生幾次,溫時雪都會有此感慨。
這是他第一次遇見這種反常的現象,這樣一個有趣的人,若是當時死在洞中就太可惜了。
溫時雪微微低頭看她,思忖片刻,探出右手伸手輕柔摸了摸她的頭發,而這種舉動隻有他在找到心儀的桃花時才會出現。
她可真像那朵花。
念及此,溫時雪不知不覺地揚起唇瓣,指尖的動作又溫柔不少。
“再多活會兒吧。”
至少要活過這個春天,比桃花壽命長些才好。
-
林水月醒時發現自己依舊身處竹林,天依舊是黑的。
她起身四處張望,發現溫時雪就在不遠處,正想喊他,或是他察覺到什麼,竟慢慢轉頭看她。
四目相對,寂靜無聲,似乎隻能看得見彼此,林水月反而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直到一道清脆的女聲打破平靜。
“林師妹,是你嗎?”
關映竹臉色蒼白,右手捂著左肩的傷口,在烏星河的攙扶下慢慢向林水月走來。
血腥味撲麵而來,林水月急忙關切地詢問:“關師姐,發生什麼事了,你怎麼了?”
關映竹隻是搖頭,“無大礙,隻是在洞中沒注意,被石塊砸中了肩膀,不過血已經止住了,休養幾天就行。”
林水月點點頭。
關映竹又問:“你沒事吧?我聽官兵說,你跟溫公子也進山洞了?”
“可能是我們比較擅長逃跑,所以都沒事。”
關映竹放心地點頭。
烏星河滿眼心疼地望著關映竹,雖然站在一旁一言不發,不過私底下肯定責怪自己沒保護好關映竹。
關映竹分彆看了眼林水月跟溫時雪,將目前所掌握的情報悉數告知,“這裡發生的事情我已經通報給官府,天一亮,官府就會派人過來搜尋剩下的女屍。”
簡單交換完情報,幾人一商量,決定先返回雲府稍作休整。
雖然目前無實質證據,但基本可以確定一直在平康縣鬨事的妖怪是采用寄生的手法躲避追蹤,而且真身極有可能是隻大飛蛾。
現在的問題就是要怎麼找到被寄生的那個人,要知道寄生者不會攜帶一絲妖氣,尋常法子根本發現不了。
事情又陷入僵局,林水月決定先把手上的事情做完再說。
一入雲府,她便攜著從山洞中找到的金銀首飾去找雲娘子,結果卻被雲娘子的貼身丫鬟給攔在門口,聲稱雲娘子身體不適謝絕見客。
“生病了?”
林水月詫異地重複著丫鬟的話語,她分明記得白天的時候,雲娘子活蹦亂跳的,甚至還有心思開她玩笑,怎麼說病就病了?
丫鬟老實地點點頭,“從傍晚開始娘子身體就不舒服,姑娘還是明日再來吧。”
“好,我知道了。”
林水月絕不強人所難,反正這些財物多放一天也不會變少,今晚就跟她過個夜吧。
林水月欲轉身回房休息,忽然發現烏星河給自己傳了道秘信,要她前去商量要事。
一聽是要事,林水月想都沒想就去了,結果敲開門一看隻有烏星河一人,該來的關映竹卻缺席不在。
“關師姐怎麼不在?”
林水月進門即詢問關映竹的情況。
“師姐受傷了,我不想打擾她休息。”
烏星河臨窗而立,視線飄向窗外。
林水月若有所思地點頭,心想這年下男主還挺貼心,比一些隻知道前期虐女主後期追妻的狗男人好多了。
接著就被打臉。
烏星河要跟她商量的正是捉妖一事。
他喜歡關映竹,自然不會放過傷害關映竹的妖怪,左想右想,還是林水月最適合當他的合作夥伴。
最重要的是林水月會畫血符。
其中有道符咒就可以識破寄生的妖怪。
在洞中見過江兒的屍體之後,烏星河覺得那女妖一定就藏在雲府。
所以他想拜托林水月找出那妖怪。
其實這對林水月來說不是什麼難事,隻是這道符對符紙要求較高,她不會長年備著,因此需要做些準備工作。
隻要是為了除妖,費點血又算得了什麼?
林水月欣然同意。
“多謝師姐。”
烏星河真心實意地叫她一句“師姐”。
“你還是叫我林師姐吧。”
她還是習慣區彆對待女主跟其他人的男主,烏星河這樣叫她“師姐”反而挺彆扭的。
烏星河笑而不語。
天色不早,事情確定下來以後林水月直接離開,卻並未遠離此處。
烏星河跟溫時雪是鄰居,既然來都來了,當然得刷個好感度再走,更何況她一出門就在院子裡看見想見之人。
溫時雪站在樹下,白絲被晚風吹得揚起,淡淡目光停留在她身上,讓林水月產生一種他在等自己的錯覺。
“溫公子。”
林水月走上來,攤開右手,隻瞧見掌心之中躺著一朵粉白色的桃花。
她並非特地過來見溫時雪的,這朵桃花也隻是在路上偶然獲得。
“送給你,希望你……”今晚做個好夢。
“你可以叫我名字。”
她的話還沒說完,便被溫時雪打斷,甚至一向喜愛桃花的他這裡都沒看正眼瞧花一眼。
林水月愣住,好半晌才會回憶中緩過神,“可是你不是不喜歡彆人叫你名字嗎?”
溫時雪確實不喜歡彆人叫他名字。
這個名字可算不上是什麼好名字,每當彆人喊出這幾個字的時候,總會讓他想起以前的事情,會令他不覺舒心。
“你和彆人不一樣。”
她不會令人討厭。
在他心裡,她是最特殊的一朵花。
不會凋謝,隻會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