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熬的雜糧粥還有些，所以中午他們吃得很簡單，配著鹹菜疙瘩一人一碗雜糧粥很快就下肚了。
唐仁君剛把碗筷洗好，隔壁鐵蛋兒爹便找了過來。
“唐知青，吳成貴家的偏屋倒了，去幫忙嗎？”
“去，”唐仁君把手擦乾，跟鐵蛋兒爹去幫忙了。
“成貴叔家的房子塌了？”
屁蛋兒在旁邊聽了一耳朵，在唐仁君他們走後，他跑到許春梅麵前滿是震驚地問。
“聽鐵蛋兒爹的意思，是塌了。”
他們上午不在家，還真不知道這事兒。
於是許春梅就帶著屁蛋兒來到鐵蛋兒家，跟李奶奶她們嘮嗑，順帶問起這事兒。
李奶奶眉飛色舞道，“就早上你們去趕集沒多久吧，就聽說那邊屋子塌了！你知道塌的是哪一間嗎？”
“哪一間？”
屁蛋兒不等許春梅說話，就湊過去追問。
他身後跟著鐵蛋兒。
“就是你吳奶奶睡的那間屋子，”李奶奶這話說完後，屁蛋兒就見鐵蛋兒娘和自己娘麵色怪異。
可她們居然不再說這個事兒了，這讓屁蛋兒心裡很不得勁兒。
等回到家後，屁蛋兒央著許春梅細說吳奶奶睡的那間屋子到底怎麼了。
許春梅輕咳一聲，“吳奶奶原本住正屋的，去年春天病了以後，就被你成貴叔他們以年紀大了住偏屋好養病，硬是把她挪到偏屋去了。”
吳奶奶沒能熬過夏天，人就沒了。
她沒了以後，吳成貴家的孩子總說自己做夢，夢到吳奶奶在小偏屋門口站著對他們哭。
這話傳出去後，吳家雖然說是自家小孩子做夢而已，但他們心虛，還是有點怕那間屋子，所以一直當成雜物間用。
沒想到今天塌了。
屁蛋兒背著手歎氣，“他們就是心虛唄，吳奶奶也真不容易。”
其實他對吳奶奶的印象已經沒多少了，但已經懂些事兒的他，也知道成貴叔等人的做法不對。
“爹不應該去幫忙。”
屁蛋兒還輕哼一聲，指責老爹的行為。
“我們蓋房子的時候，你成貴叔過來搭了一把手的。”
許春梅提醒著。
“欸，這該死的人情債喲。”
屁蛋兒的話把許春梅逗樂了，“行了，燒火，趁著現在得空，把該煮的都煮好，明天也不那麼忙了。”
“好。”
唐仁君比他們想象的回來得早些。
屁蛋兒追著問吳家的情況。
“本來隊長的意思是，趁著地裡沒事兒人手足，一天就能把那間偏屋蓋起來的。”
畢竟是土牆房，偏屋又不大，蓋起來倒也容易。
“但是吳成貴和他媳婦兒覺得沒必要蓋了，所以我們把塌了的地方收拾出來就走了。”
聽唐仁君這麼說，屁蛋兒更肯定自己的想法了，“果然是心虛。”
“我和你娘老了以後，你會不會嫌棄我們？”
唐仁君問。
屁蛋兒覺得他侮辱了自己的人格，於是跳著腳各種指責。
“我是那種娃嗎？”
“爹！你就是對我有偏見！”
“娘！你幫我說句話啊！”
夫妻二人立馬順毛。
什麼知道屁蛋兒是個心好的，孝順的。
屁蛋兒心裡舒服多了，叉著腰揚起下巴，“以後你們老了，不僅有我，還有我的孩子們，他們都會照顧你們的，所以你們放心吧，不會把你們趕去住又冷又窄的小偏屋。”
“我和你娘老了，也不會把所有希望都壓在你身上，這人啊，還是得靠自己。”
唐仁君坐下後，揉了一把屁蛋兒的腦袋。
“養兒防老，我就是給你們以後養老的呀。”
屁蛋兒疑惑。
“我們生養你，是我們的責任和義務，等你成年後，你就有自己的家庭，自己的瑣事，不要把所有心思放在我們身上，就像我們在你能獨立後，也會漸漸放開手，過我們自己想要的日子。”
唐仁君的話讓屁蛋兒覺得新奇。
因為生產隊的人不管是打孩子，還是誇孩子，都會加上一句。
你是我的孩子，以後得養我們。
你是我的孩子，你得聽我們的話。
當天晚上屁蛋兒還做了個夢，夢裡他長大了，父母也老了。
可老了的爹娘過得很開心，每天不用管他吃喝，就做自己的飯。
他呢，長大了呢，要自己做飯洗衣服，還要養自己沒長大的孩子。
他在夢裡數著圍著自己的小蘿卜頭們，一個、兩個、三個……十二個！
屁蛋兒直接嚇醒。
此時天已經亮了。
唐仁君和許春梅剛坐起身穿衣服。
“一頭冷汗，做噩夢了？”
許春梅被他的動作嚇一跳，趕忙伸手過去，結果摸到一頭冷汗，於是掏出手帕給他擦汗。
“什麼夢能把你嚇成這樣，說給爹聽聽。”
唐仁君好奇地問。
“我夢到我生了十二個孩子！”
屁蛋兒滿臉驚恐地比劃著他有多慘。
許春梅和唐仁君被他逗笑。
“笑啥呀？你們的兒子正害怕呢！”
屁蛋兒很不滿地大叫。
“首先，”唐仁君伸出手點了點他的小鼻子，“這是個夢，夢裡的那些根本不存在。”
對哦。
隻是個夢而已。
屁蛋兒長舒一口氣。
“其次，”唐仁君又將手放在他的小肚皮上，“你是個男娃，生不了孩子。”
屁蛋兒心頭一緊，“可我媳婦兒能生啊！”
“讓你媳婦兒生十二個孩子？唐國光，你可真不是人啊。”
許春梅笑罵道。
屁蛋兒撓頭，“咋了？”
“咋了？”
唐仁君對他指指點點。
“你娘生你一個，都累得不行，你還想你媳婦兒生十二個？”
“那你可不是好男人，以後你想娶誰當媳婦兒，我就去跟她說，唐國光要你生十二個崽才行，你看誰願意答應和你結婚。”
“……你是我親爹嗎？”
“你這麼說，我都不想認你這麼一個兒子。”
“我也不想。”
許春梅附和唐仁君的話，夫妻二人穿好衣服便出去了。
留下衣服穿了一半，滿臉疑惑的屁蛋兒。
除夕中午要祭祖，晚上要去許家吃團年飯。
所以要準備中午的祭祖菜以及晚上的團年菜。
唐仁君和許春梅吃了早飯就忙碌起來了。
屁蛋兒把自己打雜的事兒乾完後，便跑去隔壁問李奶奶。
他把自己的夢說給李奶奶聽，又把爹娘說的話講給她聽。
李奶奶笑眯眯地聽著，然後告訴屁蛋兒，懷一個孩子，有多辛苦，孩子生下來後，能不能養大又是一件大事兒。
“女人生孩子就是過鬼門關，你還想讓你媳婦兒生十二個，那你媳婦兒可遭罪咯。”
屁蛋兒聽得一臉驚恐。
他想起生產隊幾個沒娘的孩子，便問李奶奶。
李奶奶蒼老而溫暖的手輕輕揉了揉他的腦袋，肯定了他心中的想法。
屁蛋兒回到家，忽然就很黏許春梅。
許春梅乾什麼，他都跟在後麵。
唐仁君看出來後，故意對許春梅道。
“我們隻有屁蛋兒一個孩子，是不是太少了，我覺得他很孤獨，我們再給他生幾個弟弟妹妹吧，你覺得六個怎麼樣？”
許春梅還沒說話呢，屁蛋兒就跟被人拍了屁股一樣跳得老高。
他的聲音巨大，表情巨生氣。
“爹！我一點都不覺得孤獨！我好著呢！”
“你還說我不是好男人，你也不是！”
“我娘就生我一個，她不生了！你想要弟弟妹妹，你自己生去！”
說完就抱著許春梅的腿，滿眼防備地看著唐仁君。
“喲，知道心疼你娘了，不錯。”
唐仁君滿意點頭，繼續忙自己的去了。
屁蛋兒茫然地看著老爹的背影，“他剛才在逗我嗎？”
許春梅蹲下身，溫柔地抱住他，“乖孩子。”
“娘，”屁蛋兒有些羞愧，“我以後也隻要一個孩子，或者一個孩子都不要。”
“現在跟我說這些還早呢，等你長大了，有了媳婦兒後，你跟對方商量吧。”
許春梅是高興屁蛋兒知道生孩子不容易，她不想兒子成為那種把媳婦兒當生育工具的人。
“好。”
屁蛋兒使勁點頭。
快中午的時候，他們一家提著做好的紅燒魚還有筍乾炒肉絲跟著許家人去祭祖。
祭祖完後，東西被提回家，熱一熱，一家三口吃了個乾淨。
傍晚又提著做好的菜來到許家一起過除夕。
他們做了鹹燒白，煎豆腐，紅燒肉，還有冬瓜燉排骨。
分著兩個籃子提過去的。
菜不多，但是分量很足。
許家人都知道唐仁君找草藥得了一些錢，所以也沒跟他們家多客氣。
團年飯很是熱鬨，屁蛋兒嘎嘎一頓造。
下桌的時候，那肚皮渾圓。
他蹭到唐仁君的身旁，唐仁君他們這桌還沒吃好呢，見兒子蹭過來，手還放在小肚子上，唐仁君一邊跟大舅哥說話，一邊把屁蛋兒抱起來，然後大手輕輕地放在他的肚子上揉著。
屁蛋兒倚靠著老爹，任由對方揉肚子。
等肚子舒服些後，他便不耐煩了，拉開唐仁君的手，直接走人。
然後就對上大石頭和小石頭略帶羨慕的眼神。
“怎麼這麼看我？”
屁蛋兒不解。
“姑父對你好好哦，你都不用說，他就給你揉肚子。”
“對啊，我爹隻會罵我，讓你吃這麼多，肚子難受了吧。”
聽了他們的話，屁蛋兒先是一愣，接著難掩得意之色。
“我爹對我當然很好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