屁蛋兒不敢說話，抱起角落的掃帚就道，“我去掃院子！”
說完就跑了。
“這屁孩子。”
唐仁君罵道。
許春梅也搖頭，“彆看他小，可愛麵子了。”
“趁著他小，就要好好糾正他那些壞習慣，偷人家的菜來玩兒，得虧鐵蛋兒的家人不高興也隻會在自家院子裡罵人，而不是來我們家門口罵。”
唐仁君覺得這樣的鄰居算是極好的了。
想起那天去隔壁道歉的事兒，許春梅的臉都臊紅了。
“可不就是！小時候就這麼皮，以後長大了我們還管得了，就聽你的，你嚴父，我慈母，好好收拾收拾這個屁孩子！”
“有你這話我就放心了，”唐仁君滿意點頭。
吃過午飯，唐仁君給許春梅熱了藥以後，才帶著屁蛋兒去上工。
屁蛋兒生怕唐仁君提起道歉的事兒，從吃午飯到上工一直安安分分的，瞧著倒是有幾分乖巧模樣。
可到了地裡，屁蛋兒就抓住大石頭，將其拉到一旁小聲道，“我爹逼著我去隔壁鐵蛋兒家道歉，這咋整啊。”
“你又乾啥了？”
大石頭還不知道他這個表弟嗎？肯定沒乾好事。
屁蛋兒含糊地說了兩句，“……反正你說我咋辦嘛。”
“你不想去？”
“不想！鐵蛋兒會笑話死我的！”
屁蛋兒跺腳，“他還吃了我爹給的糖！那可是城裡才有的糖呢！還不夠我的道歉嗎？”
大石頭聽他說糖，頓時想起姑父送到他們那的糖，又好看又好吃。
“姑父這麼疼你，你就算不去，他也不會咋樣吧。”
大石頭酸溜溜地說道，生產隊裡誰家小孩子不知道，屁蛋兒的爹最疼他了。
屁蛋兒聞言臉色發苦，他看向不遠處正在鋤地的唐仁君，小大人似的歎了口氣。
“表哥你是不知道，我爹回來後對我可凶了，比後爹都凶！還打我呢，還說我不聽話就不要我了，他們再生一個，我爹已經不是從前的好爹了。”
他越說心裡越發難受，鼻子一酸，眼淚就掉下來了。
可憐巴巴地摸了摸自己的小屁屁。
“從前你說大舅打你屁股有多疼，我還笑話你，可我被打了後，才知道打屁股是真的疼。”
大石頭聽得一愣一愣的。
“姑、姑父居然揍你？”
“不僅揍了，還不止揍一次呢！”
屁蛋兒抹著眼淚，越說越難過。
“那都揍你了，你還不去鐵蛋兒家道歉呢？”
大石頭不理解。
“不行！”屁蛋兒十分堅決地搖頭，“我就是挨打，也不讓鐵蛋兒有機會嘲笑我！”
“……你可真愛麵子。”
大石頭嘴角一抽，“你記得我奶，就是你姥姥常說的那句話嗎？”
“死要麵子活受罪。”
屁蛋兒癟起嘴。
“對啊，你一天不去道歉，那姑父不得天天揍你小屁股？就你屁股上那兩瓣肉，能被揍幾天啊？”
大石頭覺得，既然做錯了事，那就得去道歉。
這是做人的基本。
屁蛋兒見大石頭不僅不幫自己想法子，還覺得他應該去道歉後，直接扭頭就走了。
“我不要你幫忙了！你啥也不是！”
大石頭也氣了，“那你就等著吧，你等著挨打吧！反正屁股遭殃的又不是我！”
“打就打！我不怕打！”
屁蛋兒梗著小脖子喊道。
唐仁君眯起眼看過去，屁蛋兒感覺脖子涼涼的，抬起小手撓了兩下便背上自己的小竹簍跑向另一群孩子了。
哼，他不要跟表哥一起找野菜了！
就這樣，一直到下工的時候，屁蛋兒都沒跟著大石頭。
上午有大石頭護著他，屁蛋兒還搞了不少鴨腳板。
可下午屁蛋兒不理會大石頭，就算大石頭湊上來他也不說話後，大石頭便去忙自己的了。
沒人護著，屁蛋兒怎麼搶得過其他經常撬野草的小孩兒。
下工的時候唐仁君看著他隻有一把鴨腳板的竹簍挑了挑眉，“屁蛋兒，你不行啊。”
屁蛋兒的臉漲得通紅，像極了樹上的紅毛桃。
“我、我明天會撬更多的鴨腳板！”
“哦，回家吧。”
唐仁君點頭，帶著他回了家。
剛到家門口，父子二人就看到在自家門口玩耍的鐵蛋兒。
屁蛋兒直接扭過頭。
唐仁君卻笑著喊了一聲，“鐵蛋兒，你自己玩兒呢？”
“叔，”鐵蛋兒立馬跑過來，先是謝謝唐仁君給他的糖很好吃，再說自己為什麼一個人玩兒，“我奶奶今天不舒服，所以我爹娘讓我今天不要出門玩，就在家看著我奶奶。”
“你奶奶不舒服？”
唐仁君眉頭一皺，“咋了？”
“咳得厲害，我娘說是著涼了，已經找了草藥熬給她喝啦。”
鐵蛋兒奶乎乎地說道。
唐仁君摸了摸他的小腦袋瓜，誇了兩句好孩子。
屁蛋兒盯著唐仁君的手磨了磨牙。
等鐵蛋兒回去後，屁蛋兒又哼了一聲。
“晚飯後，”唐仁君沒給他拒絕的機會，“你和我去隔壁看李奶奶，順帶道歉，你要是敢不去，我就揍你！”
屁蛋兒想說你揍死我我也不去。
“這回我不光揍你屁股，我還打你臉，最好把你臉打成豬頭那樣腫，”唐仁君冷笑，“讓全生產隊的小孩子都知道你不聽話挨揍了。”
說完就扛著鋤頭進了院子。
留下愣在那的屁蛋兒。
“回來了？”
因為下午唐仁君上工前交代過許春梅，不讓她做飯，所以許春梅便一直在房裡歇著。
聽到院子外傳來他的聲音，這才起身出來。
“嗯，餓了吧？我這就去做飯。”
唐仁君說完衝她使了個眼色，“我讓他晚飯後跟我去隔壁道歉，不去我就揍他屁股打他臉。”
許春梅立馬明白了，“放心，交給我。”
於是唐仁君就放下鋤頭去灶房忙了。
許春梅看著院門口越想越傷心的屁蛋兒在那抹眼淚，等他傷心夠了，邁著小短腿跨進院門的時候，才對他招手，“屁蛋兒，你怎麼了？”
屁蛋兒立馬跑到許春梅麵前巴拉巴拉地抱怨，“……就是這樣，他還說要打我屁股，打我的臉！”
“唉，”許春梅一臉心疼地把他的竹簍卸下來，然後將人拉到自己懷裡，“你可彆惹你爹，他對你好的時候是真的好，你要是不聽話，他揍人可凶了。”
“嗚嗚嗚嗚爹變了。”
屁蛋兒一聽娘都這麼說，加上自己已經挨過打了，頓時覺得自己的天都塌了。
他哇哇哭，許春梅忍著笑哄著他。
“不就是道歉嘛，你是不是怕道了歉，鐵蛋兒會笑話你？”
許春梅小聲道。
她生的兒子，當然了解對方是個什麼性子。
屁蛋兒抽噎著點頭，“嗯。”
“這還不簡單，”許春梅在他耳旁小聲嘀咕了幾句，“你覺得怎麼樣？”
屁蛋兒猶豫了一下，“隻給一顆成嗎？他昨天都吃了我爹給的兩顆糖了，我才吃一顆呢。”
“行，一顆也行，鐵蛋兒那孩子不貪心的。”
“那成吧，道歉就道歉吧。”
許春梅聞言笑了，牽著他去洗了臉擦了手。
“屁蛋兒，進來燒火！”
唐仁君喊了一嗓子。
屁蛋兒應著，邁著小步子進了灶房。
灶膛裡的火已經生起來了，屁蛋兒坐在灶膛麵前，時不時偷偷看一眼上麵正在做飯的爹。
唐仁君任由他打量，反正今天怎麼著也得去隔壁道歉。
“爹，我吃了飯就跟你過去道歉。”
屁蛋兒道。
“真的？”
“真的！”
屁蛋兒的聲音大得很，“我一定去！”
“行，”唐仁君點頭，“你去老老實實道歉，我就不揍你了。”
屁蛋兒噘了噘嘴，心想還是娘疼他，也懂他。
不像爹，一言不合就揍他。
晚飯後，唐仁君讓許春梅記得喝藥，自己帶著自留地剛找的菜和屁蛋兒到隔壁李家去了。
鐵蛋兒他們剛吃過晚飯，這會兒正在洗腳呢。
見唐仁君父子來了還有些驚訝。
“唐哥啊，有啥事兒嗎？”
鐵蛋兒爹是個直腸子，有啥說啥，沒那麼多彎彎腸子。
“我聽鐵蛋兒說嬸子不舒服，我過來看看。”
唐仁君道。
鐵蛋兒爹聞言笑了笑，“就是著了涼，喝了兩頓草藥一斤不咳嗽了，你媳婦兒咋樣了？”
“也好多了，”唐仁君笑，把菜放在他們堂屋桌上，“自家的菜，不值幾個錢，給你們嘗個鮮。”
鐵蛋奶奶從屋子裡出來一看，是他們自留菜地沒有的菜，臉上頓時多了幾分笑，“你也太客氣了。”
“這有啥，屁蛋兒，過來。”
唐仁君讓屁蛋兒來到鐵蛋奶奶跟前。
不用他多說，屁蛋兒就紅著臉小聲道，“奶奶對不起。”
鐵蛋奶奶一家聞言看向唐仁君。
唐仁君笑了笑，“屁蛋兒，說清楚點。”
“……我之前調皮偷菜玩兒，是我錯了，對不起。”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但鐵蛋奶奶一家卻聽得瞪大了眼。
好家夥，這小霸王居然道歉了？
“沒啥事兒，不過以後可不能這麼乾了，”鐵蛋奶奶嚴肅道。
其實她之前也覺得鬨心，在家裡罵呢。
“是啊，以後彆這麼乾了，那都是吃食啊，餓肚子的感覺可難受了。”
鐵蛋娘道。
鐵蛋爹也點頭。
屁蛋兒的臉更紅了，“嗯，知道了。”
鐵蛋兒倒是沒說什麼，他太小了，隻知道隔壁哥哥經常乾壞事，但叔都打他，就昨天打了。
走的時候，屁蛋兒把鐵蛋兒拉到一旁，塞給他一顆糖，半是威脅半是警告道，“不準把今天的事兒說出去，不然我揍你。”
鐵蛋兒捏著糖，傻乎乎地看著他跟著唐仁君離開。
“他跟你說啥了？”
鐵蛋娘好奇道。
鐵蛋兒舉起手裡的糖，笑眯眯地道，“屁蛋哥哥給我糖吃！”
還沒走遠的屁蛋兒聽到後，心裡忽然有點不是滋味兒。
這小子真傻。
他這麼想。
這麼傻，以後不欺負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