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1 / 1)

趁他聽得見 盧意 4274 字 11個月前

第二十一章

不戀愛,枉大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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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語並不討厭鄧紹安,實際上作為阮語的初戀,即便分手多年,阮語也深知鄧紹安的品性,始終相信他是一個不錯的男人。

這不是一張好人卡,因為她曾經就是因為這個原因,答應的鄧紹安的表白。

2011年冬——

寧杭這座城市幾乎沒有秋天,短袖剛收起來,毛衣棉服就要拿出來,換季一換個把月,一場雨落下就直接入冬。

阮語不喜歡冬天,不管是安德的冬還是寧杭的冬,她都一視同仁地不喜歡。

寧杭和安德直線距離約100公裡,在中國的東部偏南,屬於亞熱帶季風氣候,是我國典型的江南水鄉地貌。阮語喜歡這裡的一年三季,唯獨不喜歡冬天。

天氣預報上,冬季最冷的時候,一天中大部分時間室外溫度也都在零度以上,但阮語從小到大都無法舍棄羽絨服,因為室內沒有暖氣,且空氣濕度大,空氣中總有種潮濕感,有時候甚至覺得室內比室外更冷。

阮語常說:“北方的冬天是小刀剌臉,凍的是你的軀乾;寧杭的冬天是寒氣刺骨、直往人骨頭裡鑽,瓦解的是你的意誌。”

所以阮語認為冬天隻適合縮在被窩裡。

大二時,阮語和室友的關係最為冷淡。

彼時已經過了大學適應期,阮語因自視過高,對於平時課業不算重視,更多精力花在校外兼職上,一時間鑽進錢眼裡,力求把時間最有效化,吃飯上課都是獨來獨往。

阮語第一次見鄧少安,就是在入冬前的那場雨裡。

那天,阮語早晨起來就不太舒服,感冒一連好幾天都不見好轉,前一天睡前吃了感冒藥,暈暈乎乎睡了許久,早上趕早課差一點兒就要遲到,幸虧舍友起床動靜大,否則又要錯過宏觀經濟學蔡教授的點名。

蔡教授的課,十分鐘點一次名,阮語實在害怕他。

強撐著去上課,偏又下雨,阮語撐著傘手就就不能揣在口袋裡,冰涼的傘柄,阮語握上去就像是抓一根冰淩,從教室去食堂的路上風呼啦吹,她的手凍得通紅,終於收了傘去窗口打飯,又找了好大一圈才終於找到一個位子坐下。

冬天吃飯,阮語剛端了盤子坐下,飯菜就已然涼了,她胡亂拿著筷子戳白米飯,心思也不在這幾個菜上。

寧杭的飯菜一向沒有滋味,阮語感冒,嘴裡越發沒有味道,正猶豫要不要浪費掉糧食回宿舍啃個麵包,身旁傳來一道爽朗的男聲,鄧紹安端著餐盤走近,問她:“同學,你旁邊有人坐嗎?方不方便我們拚個桌?”

阮語抬眼,看見一行三個男生,說話的男生頭發略長,一張臉平靜溫柔又深情,像是從漫畫裡走出來的人,也有些像阮語從前喜歡的一個男演員。

鄧紹安的眼睛大而有神,雙眼皮,鼻子高挺,嘴唇偏薄,阮語不自覺多看了他兩眼,被通行的另一個男生察覺到,笑著打趣:“這位同學,是不是之前在哪裡見到過我們老二?”

男生宿舍喜歡按照年齡排行,鄧紹安出生在春天,排行老二,聞言笑了笑,依舊禮貌站著等阮語回答。

阮語遲疑地看了眼四周,食堂裡人烏央烏央,地上都是各自雨傘滴落的水,確實沒見到彆的空位,阮語不好撒謊,照實說:“沒人……你們坐吧。”

自己已經準備走了。

偏巧手機這時候響起,周素琴打來電話關心阮語,她接了就沒個消停,一連好幾分鐘阮語都隻能“嗯嗯”、“好的”來應付,中途止不住咳嗽幾聲,周素琴問她:“是不是在學校要風度不要溫度,又感冒了?”

阮語糾正她:“怎麼就‘又’了?這不是換季嘛,感冒也正常,過兩天就好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阮語和周素琴通話,萬全沒有察覺到旁邊的三個男生突然少了一個,等她掛斷電話正要站起身來去放餐盤的時候,鄧紹安從食堂門口大步走過來,手裡的雨傘嘩嘩往下流水,想來是雨又大了。

阮語低頭去拿腳邊的傘,忽然就看見鄧紹安停下腳步叫她。

他說:“同學,剛才聽見你咳嗽,正好想起來宿舍裡有備用的感冒藥,給你一盒。”

遞過來的手被凍得通紅。

阮語又一次抬眼去打量他,棉衣和鞋子上都有些雨水,頭發也比剛才亂了些,阮語猜測他是跑著回來的。

而餐桌上他的飯才吃到一半,中途回宿舍去給她一個陌生人拿藥,這舉動多少有些迷惑,阮語想不到其他理由,自覺搓了搓手,臉微微泛紅。

鄧紹安見她沒有伸手去接,直接把感冒藥放到桌子上,隨意道:“之前家人給買的藥,我這一看就身強體壯的抵抗力好,也不太可能感冒,放著都快過期了,到時候也是浪費,不如給有需要的人。”

阮語若有所思地點頭,問他:“多少錢?要不然就算我跟你買的吧,剛好宿舍裡的藥也吃完了……”

“那真是巧了,”鄧紹安放下雨傘重新坐回去,終於大膽問出來:“方便加個微信嘛?我們是數學係大二的,同學你是?”

阮語不想平白拿人東西,加上微信可以轉賬給他,所以毫不猶豫拿出手機掃他的二維碼,就把人加上了。

結果回了宿舍細看,那感冒藥上的生產日期還新,要說他是現去買的她都信。

東寧大學住宿條件一般,浴室和水房都不在宿舍樓裡,而是建在男女生宿舍中間,分層管理。

冬天熱水用的快,阮語每天都要拎著兩個水壺去一趟水房,她又愛乾淨、洗澡洗得勤,宿舍樓到水房這趟路,阮語一天要走上好幾回。

而不知道是從哪天開始,鄧紹安開始頻頻出現在她麵前,幫著去水房打水,陪著去食堂吃飯,甚至有兩回阮語她們專業上大課,也是鄧紹安早早地去了給占的座,什麼都不懂的專業術語,他硬生生從頭聽到尾。

微信上每天給阮語分享趣事,烤紅薯、冰糖葫蘆、糖炒栗子變著花樣地給她買,就連一向不關注阮語的幾個室友,都看得出來鄧紹安的心思,阮語當然不會不知。

小時候和傅曉椿一起看偶像劇,討論道明寺和花澤類誰更帥的時候,她們兩個人就各執己見。傅曉椿喜歡陽光痞氣的言承旭,阮語喜歡憂鬱深沉的周渝民,兩個人為了各自喜歡的演員爭執不下,這麼多年,竟然有朝一日真遇到類似氣質的男生,阮語以為是命運的安排。

鄧紹安這人溫和有耐心,學業上刻苦努力拿獎學金,生活上也勤懇節約,日漸熟識以後,阮語確信他人不錯,本著“不戀愛,枉大學”的“曉椿語錄”,阮語決定嘗試。

和鄧紹安的戀愛,就是這樣水到渠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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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戀不一定都是甜蜜的,在阮語的記憶裡,和鄧紹安在一起的三年時間,她感受更多的是壓力。

鄧紹安考研的目標遠大,平時除了像阮語一樣帶帶家教掙約會經費,其餘時間基本不是在圖書館,就是在去圖書館的路上,阮語雖然也早就確定要考寧杭大學的研究生,但把這個事情這麼早就提上日程,也確實讓她的憂慮提前來到。

但阮語從來沒和鄧紹安說這些,因為很顯然,對方並沒有她那樣的壓力,反而樂在其中。

有些人發自肺腑喜歡學習,阮語覺得鄧紹安就是這類人。

所以後來他考研上岸而她落榜,他日漸冷淡消極的態度,最終主動提出分手遠去美國留學,阮語一點都不驚訝。

前途和愛情,他毫不猶豫就會選擇前者。

慶幸的是,阮語坦然接受這一切,甚至從來不怨鄧紹安的選擇,早早就將往事翻過篇去。

可如今再看見這一年的鄧紹安,阮語倒是真的願意相信,他是真心喜歡過自己的,至少在2014年的夏天,他還是很喜歡她的。

阮語從駱千珩懷抱裡撤出來,對上鄧紹安困惑的眼神,他手裡的鮮花對上天邊的雲霞,不甘道:“阮語,我們談談。”

上回在火鍋店,人多眼雜,阮語說的那兩句話鄧紹安全然不信,又見她對於丁在昔坐在對麵毫不驚訝,隻當她是早就知道了他給丁在昔補課的事情,怪他欺騙她,故意拉著個人演戲氣他。

男人的自信好像就是這樣,他無論如何都不願相信,阮語是真的變了心。

阮語和鄧紹安在校門口的咖啡館坐下,雙人位的狹窄角落裡,駱千珩從彆桌搬了把椅子擠過來,一本正經地說:“你如果實在不信,或許我們唯一能自證的方式,就是當著你的麵親吻,但是你確定你要看嗎?”

阮語戳了戳他的胳膊:“瞎說什麼呢?你剛才不是說訂了個蛋糕嘛,你去看看現在能不能取了,催一催。”

阮語有意支開駱千珩,駱千珩和鄧紹安對視一眼,眼裡各有利器。

駱千珩點頭:“那我先去餐廳看看有沒有位置,你們兩個好好聊。”

駱千珩語氣波瀾不驚,好似勝券在握,臨走時三步一回頭,沒踏出咖啡廳又折回來,問鄧紹安:“你這花是哪家店買的?包裝挺好看的,方便借我抄個作業嗎?”

阮語拿眼神趕他,明明不是秋波暗送,落在鄧紹安眼裡卻無端有些像是打情罵俏。

一下子,將先前鄧紹安懷揣的自信消磨殆儘。

“我隱約記得,他是你鄰居家的弟弟,之前你給我看過照片的,還說你們關係很好,從小他就喜歡黏著你,和親姐弟一樣。”鄧紹安伸手去翻桌子上的菜單簿,滴給阮語點單。

阮語擺擺手:“這個點了不能喝咖啡了,你想喝的話點自己的那杯就好了,我等下要去和千珩吃晚飯,就不占用胃口了。”

她直視鄧紹安的眼睛,毫不心虛地說:“也許說出來你不會相信,但我沒有撒謊,也沒有故意氣你,我大概沒有你想的那麼好,也沒有你預想的那麼喜歡你,對不起,是我變心了,你如果想罵我就罵吧,我不辯解。”

“不可能……”鄧紹安搖頭:“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五一之前我們都還是好好的,怎麼你突然之間就回家去了,又莫名其妙地提出分手,之前一點征兆都沒有,一定是突然發生了什麼。”

“……”

阮語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實話說不了,那就隻能編假話。

但編假話需要時間,阮語還沒開口,鄧紹安一拍大腿:“我知道了!丁大小姐去找你麻煩了!她是不是威脅你什麼了?丁在昔她年紀小不懂法,有些話說出來都是恐嚇人的,實際上惹不出什麼浪來,阮語你彆害怕。”

“你確定她惹不出什麼浪來?”阮語聲音不響亮,但卻每一個字都帶著殺氣。

若不是因為他,鄧紹安再難想出阮語仇視丁在昔的理由。

一下子,鄧紹安才被磨掉的自信又回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