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他聽得見》
文/盧意
晉江文學城獨家發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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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10
重生前駱千珩是聾啞人,這裡為了不影響閱讀,文中所有用手語交流的部分,都會正常寫出對話,隻是把雙引號“”換成<>,請注意區分。
第一章
我問你為什麼要哭,你卻說,能聽到我的聲音真好。
·
2022年冬——
十一月末,安德今冬的第一場雪比以往來得更早,天氣預報提示“中雪”,最高氣溫1℃,西北風3級,不宜進行室外活動。
阮語提著把透明雨傘,去敲駱千珩家的院子門。
和千珩約好要去找房產中介看房子,一大早就要出門。
安德最近幾年發展迅速,房價在十八線小城裡已經明顯拔尖,而且寫字樓租金本就比住宅要高,阮語經曆了上半年的事情以後,傾儘積蓄,如今自然是要精打細算,多對比對比幾套房源。
特地選在周末,千珩不用去廠裡,阮語一早便給他發了微信,兩人約定好十點鐘出門,先去吃個早午飯,然後看房子。
因為安德這種縣級市物價不高,所以生活成本低,阮語前幾天聯係了當初在“如願傳媒”時的兩個下屬,給出和趙虔開的同等的薪資外加乾股,挖他們過來她的新公司。
阮語的自媒體ip“吳農阮語”,短時間內在多個平台大爆,加之前段時間那條點讚超三百萬的視頻,直接把“駱千珩”三個字送上某音熱搜榜,這樣的走紅勢頭對於疫情之下、已過紅利期的自媒體行業來說,堪稱奇跡。
對方毋庸思考便應了下來,隻等阮語選好場地,注冊下來公司,他們就從寧杭搬過來,助力她這個昔日輝煌重新殺回自媒體領域。
阮語敲門的時候,駱千珩正在換鞋,雨雪天氣濕滑,他穿一件黑色廓形大衣,鼻梁上架一副微邊框的眼鏡,頭發微微撥弄過,隨意卻有型,腳上一雙刷得乾淨的白色防滑板鞋,鞋帶被褲腳蓋住,一身的黑白冷色調。
千珩的膚色也是冷白,臉和脖子與衣服對比明顯,微微一笑,少年感十足。
阮語沒有被今天3級的西北風驚擾,但卻被駱千珩這一笑勾走了魂兒。
不愧是一張點讚三百多萬的臉和身材,這大衣黑漆嘛唔一大件,掛在櫥窗裡乏味無趣,怎麼穿在他身上就平添了幾分睿智和神秘?
阮語晃了晃腦袋,用手語和他交流:<天氣預報說今天要下雪,為了和雪區分開來,我特地穿了件亮色的外套。怎麼樣,站在你旁邊不跌份兒吧?>
千珩搖頭,仔細看她這一身穿搭。
棕色和紅色條紋拚接的短款雙麵呢大衣,下麵搭配短裙和黑色絲襪,小皮鞋上的堆堆襪遮擋住她一半的小腿,左手腕上挎著黑色圓筒小包。
不愧是在大公司做了三年運營總監的審美,精致乾練又不失她自己原本甜美的風格。
如果他能開口說話,誇獎的話在腦海中已經不知道堆砌了多少。
隻可惜……千珩關心她:<穿這麼少,腿不會冷嗎?>
阮語欠身拉扯絲襪給千珩展示厚度:<加絨的,很暖。>
兩個人出門,在街尾一人吃了碗餛飩,然後打車去找中介吳雙林——阮語的一位高中同學,畢業後在南城做了兩年房產中介,然後就回來安德自己開了間小店,如今已經娶妻生子,是為數不多畢業後沒有留在大城市打拚的年輕人。
阮語提出自己的要求,吳雙林拿著電梯卡帶他們去看房子。
安德的寫字樓就那麼幾處,排除掉偏遠的,能帶他們去看的隻有萬象國際和世貿廣場,區彆隻有層高和麵積、如果不打算重新裝修的話,再就考慮上一任租戶的裝修審美。
阮語和駱千珩一套一套看過去,心裡已經有一杆秤,看到萬象最後兩套房子時,阮語已經做出決策,一路上在和吳雙林談價格。
這些年,阮語雖然沒有做過商務,但和如願的商務總監唐玲玉打了那麼多年交代,商務推拉的那一套她也學到不少,疫情期間各行各業都不景氣,房子隻有有人問,價格總是不難砍的,難就難在這麼多錢要一下子打過去,阮語難免要向阮習文和周素琴張這個口。
雖然眼下還有一個人也能解燃眉之急,可阮語實在不想再給鄧紹安不切實際的幻想,不願承他這份恩情。
想到這裡,阮語停住,抬頭望見透明的雨傘被撐開,駱千珩靜靜站在她身旁,視線落在飄揚著雪的馬路上。
阮語說:“老吳,還有最後一套,我們就不看了吧,小區裡麵的房子便宜雖便宜,但是住宅和寫字樓區彆還是很大的,雖然使用虛擬地址注冊公司也合法合規,但是說出去總感覺不夠體麵,以後公司開起來,合作商那麼多,快遞地址和營業執照上麵的注冊地址不一樣,人家還以為我們是什麼小作坊呢。”
吳雙林一聽這話,立刻蹙起眉來,麵露難色:“之前說好了這一套房子做備選的,來都來了,就去看看吧,人家房東冒著雪都趕過來了,我們臨時放鴿子有點太不禮貌了。”
阮語看向駱千珩,拉了下他衣擺,問他:<看來看去,還是那套帶閣樓的好,我們接下來就讓老吳幫忙談價就行了,所以最後這套住宅……我有點不想去了,你覺得呢?>
千珩也是一愣,停頓片刻,把傘傾斜過去,拍了拍她一側肩膀上的碎雪,提議:<來都來了,去看看吧,也許會有驚喜也說不定呢?>
二比一投票結束,阮語跟著吳雙林往小區裡走,經過已經微微覆雪的綠化帶,走進單元樓,吳雙林從口袋裡拿出房卡,刷完電梯後遞給阮語。
阮語愣愣地握著梯卡,問他:“戶主的房卡,你給我乾嘛?”
吳雙林隨口應付:“給你先拿著,我口袋淺,放裡麵容易丟。”
說著推阮語拿房卡開門。
“歡迎回家”——隨著這一聲,門被拉開,阮語率先踏進屋子。
一室的鮮花、氣球和蠟燭,滿地粉白色花瓣,客廳裡正中央還有一束巨大的玫瑰。
阮語怔怔地回頭,發現吳雙林和駱千珩都已不在身後。
“阮語,你願意嫁給我嗎?”
“嫁給我,以後這裡就是我們的家。”
始料未及,鄧紹安就這樣出現在眼前,他單膝跪在地上,手裡藍綠色皮革質地的戒指盒被打開,露出T家當家花旦——一枚經典的六爪鑽戒。
阮語閉眼,長出一口氣,她覺得自己不是阮語,她現在是無語!
上次見麵,該說的不該說的話她都和鄧紹安說的清清楚楚,八年過去了,按照八年前刻的舟去找當年遺失的箭,到底是他傻還是他傻?
無需思考,阮語脫口而出:“我不願意!”
“鄧紹安,我不知道這幾年你在國外受了什麼刺激,也許你是覺得我從寧杭一無所有地回來很可憐,也許你是覺得我上一段感情遭遇很可悲,但是不論是出於什麼原因,我想這一切都和你沒有關係。你應該很清楚,我們之間……八年前就結束了。”
“還有……”阮語頓了頓,轉身拾起身後千珩給她留下的那把雨傘,心裡情緒翻湧,五味雜陳,為他刻意幫紹安製造的這個求婚機會,也為他那些從來無法表露的感情。
阮語十分認真,嚴肅地說:“我喜歡駱千珩,不是從前我和你說的那種姐姐對弟弟的喜歡,是成年男女之間的那種喜歡,你明白嗎?”
“我喜歡駱千珩,我愛駱千珩,所以我不能嫁給你,對不起,紹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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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紹安那裡出來,阮語撐著傘一路小跑著出了小區,給千珩發的微信沒有得到回複,阮語轉去給吳雙林打電話。
吳雙林不大清楚阮語這些年的私事,隻是在鄧紹安找到他時順水推舟,沒想到竟然惹來阮語的責怪。
“千珩呢?”阮語焦急道:“怪不得剛才我說這套房子不看了,你們兩個人死活不同意,原來出門的時候身上就帶著任務啊。”
吳雙林喊冤:“那人說是你初戀,當年為了出國留學和你分開,如今功成名回來想要彌補虧欠,一張口直接在我們安德買了套房,這誠心日月可鑒,真不怪我和你弟站在他那邊。”
“千珩不是我弟!”阮語氣憤:“老吳你是真看不出來還是假看不出來?千珩喜歡我,我也喜歡千珩!我們兩個人才是一對!你這瞎牽的什麼破紅線!”
吳雙林愣住,好半晌,才不確定地問她:“從前讀書的時候,你不是一直說他是你弟嗎?而且……他可是個聾啞人誒。”
“聾啞人怎麼了?我國哪條法律規定聾啞人不可以談戀愛、不可以結婚了嗎?”
“吳雙林,我現在十分嚴肅和確定地告訴你,我就是喜歡駱千珩,不論他變成什麼樣,我都喜歡他,哪怕他今天大愛無私地把我推給彆的男人,我的心意也依舊不會改變!”
阮語急匆匆回去找駱千珩解釋,冬日裡天黑得早,阮語走到駱千珩家門口的時候雪停了,她收起傘,抖了抖那上麵的雪,推開院子門走進去。
客廳門開著,駱千珩坐在椅子上雕刻一個木罐,是一隻機器貓造型的儲錢罐,已經基本雕刻好紋路隻差上色。
桌角上放著一個老舊的糖果盒子,阮語似曾相識,她將雨傘靠在門邊,走進屋子裡,湊近看到那盒子裡盛滿一元錢的硬幣。
燈光被擋住,駱千珩停下手裡的動作,抬頭看向阮語。
駱叔叔還沒有回家,整座小院安靜得像身處世俗之外,而千珩的眼裡,盛滿濃烈的悲傷……
阮語心裡咯噔一下——他不會以為我真的會答應嫁給鄧紹安吧?
阮語迫不及待想要解釋,駱千珩卻在這時彎腰從地上拾起一枚掉落的硬幣,輕輕塞進新的存錢罐裡。
他主動和阮語拉開一定的距離,筆劃道:<天黑了,你趕緊回家去和叔叔阿姨說今天的喜訊吧,雪後路滑你走路注意安全,我還要給木罐上色,就不送你了。>
眼裡的寒意遠勝今日的冰雪。
阮語心裡一涼,居然還真被他誤會了!
可惡的鄧紹安!
阮語意圖解釋,可肩膀立即被人捉住,駱千珩把她推到門口,轉身背對著她,意思是要趕人。
千珩聽不見聲音,現下連眼睛都不再看她,這讓阮語一腔解釋的話都無從宣泄,隻能默默咽回去。
阮語輕手輕腳走過來,從背後環抱住他。
千珩寬闊的後背驀然一僵,然後伸手去掰她扣在自己手臂上的小手。
他輕輕地掰,她就用力抱得更緊。
他用力地掰,她就更加用力抱住他。
如此往複。
駱千珩拿她無法,轉過身去看阮語,接收到她用口型說的出那句“我喜歡你”,沒有驚訝,也沒有驚喜,他隻是淡淡一笑,說:<阮語,你不用同情和可憐我,我當初為你做的事情,隻是出於一個鄰家弟弟對姐姐的保護欲,而我之所以這些年都沒有告訴你,就是不希望你多想,把我們從小到大的革命友誼誤會成其他複雜的感情。阮語,我對你沒有那種想法,以前沒有以後也不會有,所以我才會幫鄧紹安設計今天的求婚,你明白嗎?>
明白你妹!
阮語伸手又一次抱上去,這回麵對麵,她揚起頭,他眼裡滾燙的情緒清晰可見,她不是瞎子,亦不是傻子。
什麼狗屁保護欲能讓他不顧自己的生命安危保護她?什麼狗屁保護欲值得他求著所有人幫忙隱瞞,僅僅隻是為了不希望她痛苦愧疚?
不,這些都不重要,他喜不喜歡自己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沒有開玩笑——<可是我喜歡你,你喜不喜歡我我都喜歡你,駱千珩。>
<究竟要怎麼樣你才肯相信我是真的喜歡你?千珩。>
<除非我親耳聽到,除非我可以開口回應。>
駱千珩痛苦地閉上眼睛,心裡久久不願下墜的那顆石頭還是落了下去。
他明明知道他是個聾啞人,他永遠無法在她耳邊說動聽的話;夢裡無數次夢裡她穿著潔白的婚紗站在自己麵前,他都回答不了司儀的那一句問題;甚至無法在她遇到危難的時候,接通她撥打過來的求救電話,即使他顫抖著撥出“120”的電話,也報不出她家的地址,多可悲的現實……
無論如何,這樣的他,都沒有資格捆綁住她,哪怕是以愛的名義。
他絕不允許自己耽誤阮語的一生。
今生聾啞,今生便就以弟弟的身份,永遠陪伴她。
駱千珩掰開阮語的手,躲閃,一個不小心撞上桌腳,桌子上的糖果罐跌落,滿滿當當的一盒硬幣墜落,在地上四散開來。
千珩努力平穩住呼吸,想起從前奶奶給他講的一千零一枚硬幣的故事。
奶奶說,如果真的特彆特彆想要回到過去,那就去收集那一年的硬幣,等你存到一千零一枚硬幣的時候,就可以回到過去。
其實也不是迷信不迷信,隻是奶奶不在了,千珩心裡尋找的一個寄托罷了。
阮語還愣在原地,腦海中揮散不去的是駱千珩最後的那句——<除非我親耳聽到,除非我可以開口回應。>
她閉上眼睛,想起前不久見到駱千珩高中同桌時,她說的那句話。
景姒說:“你永遠不會知道駱千珩他有多愛你,除非你親眼見到過去那個時空裡的他。”
如果真的有如果,如果真的有奇跡,那大概隻有書裡寫的重生了。
如果真的可以,阮語是真的想要回到過去看一看,不是為了找尋什麼他愛她的證據,而是要帶他逃離那個傍晚,逃離那根鐵棍,逃離那場意外。
她一定要告訴千珩,2014年的8月2日那一天,千萬千萬彆去她家樓下等她。
她要他健康無損,她要他永遠如意。
2014年夏——
五一假期過半,宿舍裡六個床鋪空了五個,阮語從夢中醒來,眼睛甫一睜開,就被窗外一閃而過的閃電嚇了一哆嗦。
老式的宿舍樓,阮語她們學校的建築多年未曾翻新,宿舍樓也是附近幾個大學裡最簡陋的,一沒有陽台二沒有空調,就連衛生間這一整層也隻有一間公共的,洗澡更是要出了宿舍樓穿過一整片籃球場到公共浴室去洗,很不便利。
阮語的床鋪靠近窗戶,離門最遠,對麵床的女生床鋪空空,就連桌子書架也都清理的乾乾淨淨。這個學期,周瑤過完年回學校隻待了兩天,找了份包吃包住的實習工作,為了退學校那五百塊錢的住宿費,直接搬離了宿舍。
而原本就不團結的306宿舍,隨著周瑤的提前離開,也開始變得分崩離析。大家都忙著投簡曆、麵試,為自己的將來奔一個好前程,一心隻顧著自己手頭的那點芝麻西瓜,根本無暇顧及阮語。
所以阮語不關窗簾的時候,基本其他人也是不會關的。
宿舍樓外的路燈光斜斜地打在窗戶上,一部分折射去了另一個方向,還有一部分穿透窗戶照進來,剛好照在阮語的臉上。
屋裡卻很亮,因為衛生間在走廊儘頭,夜裡上廁所要經過走廊,所以外麵的燈從來不熄。阮語透過門上那個小窗戶照進來的光,看了一眼周遭的環境,她沒有下床開燈,隻機械地轉動腦袋看了一圈,她緩慢伸手去掐自己的臉頰,很痛,好像這痛感是真的存在一樣。
阮語還是難以置信。
她這難道是……重生了?
可是為什麼會重生呢?
阮語按住巨痛的腦袋,竟然完全想不起來重生前的記憶。
隻記得她拒絕了鄧紹安的求婚,然後……她就莫名其妙回到了東寧大學的女生宿舍樓。
良久。
阮語望了眼天花板上搖著頭不斷發出“吱吖”聲響的老式電風扇,憑著記憶去摸枕頭下的手機,貼著kt貓卡通貼紙的三星智能手機已經是那一年大學生們的頂配。阮語考上大學時阮習文送她的那部手機早已按鍵失靈,這是她寒假時帶家教掙錢給自己換的新手機。
阮語低頭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
北京時間2014年5月3日0:45。
阮語緩慢伸手去觸摸自己冰涼的臉頰,瞳孔慢慢放大,無聲無息地,淚水打濕了她整張臉。
她真的重生了。
重生在八年前的夏天。
這一年,阮語大學畢業。
這一年,駱千珩高中畢業。
阮語生於1992年夏至,駱千珩生於1996年元旦,年少時駱千珩天天跟在阮語屁股後麵,像個小跟班。兩人相差三歲半,學業上差了整整一個大學時期,而正是這稀鬆平常的四年,駱千珩一步一步再也追不上阮語的腳步……
就好像y=tanx和y=-1/x的正半軸函數圖像一樣,橫軸是時間,縱軸是空間。阮語上大學前,他們還在同一象限裡越靠越近,然而從阮語去寧杭讀大學後,他們之間,各奔前程,漸行漸遠。
這是原來的劇本。
但現在,阮語不會讓這一切再發生。
因為阮語重生了。
重生在駱千珩的高考前夕。
而這一天,距離駱千珩遭遇意外還有整整九十一天的時間。
翌日——
還未立夏,想來空氣中的悶熱是來源於今夜的這場暴雨,阮語終於從床鋪上坐起來,轉身去看窗外的雨。雨勢極大,如山澗湍急的溪流,從窗外的雨棚上傾瀉而下,直直地澆在宿舍樓前的那排翠菊上。
一四年寧杭的翠菊開得比後來的幾年都要早。
臉上的淚水漸乾,阮語摁亮手機翻開通訊錄去找那個名字,她習慣給所有人的備注都是全名,包括她爹阮習文也都沒有例外。大學四年,阮語交到的朋友並不多,她生性孤傲,還有許多自己的小習慣,譬如不喜歡被彆人借貴重的物品、不喜歡在宿舍聞到氣味重的食物,還有無論多晚回宿舍都要先在水房洗好當天換下來的衣服才回宿舍就寢,所以融入不了大家她也不強求。
所以阮語的通訊錄短到,如果那一年就有蘋果13的話,她大概往下隨便一滑就能滑到底。
可彼時她用的還是帶有按鍵的手機,觸摸屏但卻沒有那麼絲滑,阮語大拇指劃過屏幕,一下一下,劃了好幾下,最後才找到“駱千珩”這三個字。
阮語的手指停在那三個字上,心臟突突地越跳越快,她咽了下口水,牙齒重重地咬在下唇上,半晌,才點下去。
細數電話那頭等待的“滴-滴”聲,數到第七下時聲音戛然而止,對方接通電話,少年清澈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帶著些睡夢中被吵醒的茫然。
“喂,”駱千珩在發出聲音的一瞬間愣住,靜默半晌,掙紮著睜開眼睛去看來電顯示,見是阮語,聲音立刻柔下來,人也清醒許多,問她:“阮語你怎麼了?”
臨近高考,駱千珩學業緊張,晚睡早起,好不容易趕上五一放假他才睡了兩天好覺。此時雖然被阮語的電話吵醒,卻也不惱,見阮語沒有反應,他把手機拿的離耳朵更近一點,又重複一遍:“阮語,你怎麼了?”
電話那邊是良久的沉默……摻雜著輕微的啜泣聲,像是極力在克製著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駱千珩被阮語嚇著了,聲音立刻變得焦急,以為她出了什麼不好的事情:“阮語你到底怎麼了?為什麼我聽見你好像在哭。”
阮語哽咽著,自說自話:“駱千珩,能聽到你的聲音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