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樓聲響。
又到了新的一天。
寬正坊內早早便傳來忙碌的動靜。
大人上工,小兒上學。
秦瑤家的廚房已經冒出熟食的香氣,羊奶煮沸加入搗碎的茶沫攪拌,再用三層細棉布過濾,便是一壺熱氣騰騰、無膻的奶茶。
要不是怕他撐著,殷樂把他的奶碗收走,估摸這孩子還能再來一碗。
相比較起來,二郎和四娘就對這奶茶不怎歡喜,阿娘交代了要喝,才捏著鼻子喝半碗。
大郎倒是沒所謂,知道這羊奶喝了對身體好,每天都喝一碗滿滿的。
早膳吃完,四個孩子便回房收拾書箱了。
今天是去範家私塾見夫子的日子,昨晚上一波好幾折,家裡大人都沒怎麼睡,可這會兒為了孩子的上學大事,也不得不強撐起精神從被窩裡爬起來。
四娘無所事事,便跟在哥哥們身後看他們收拾。
範家私塾不收女學生,好像整個京都的學堂私塾對女學生都不待見。
劉季先前把家附近的學堂都打聽完,沒有一家學堂鬆口願意通融通融。
且人家夫子不收女學生也有他的道理——滿堂都是男兒郎,來一位小女娘豈不是要亂了禮法?
再退一萬步講,京城裡多的是願意上門講學的女夫子,有條件大可請一位上門,沒必要讓貴千金出來受苦累。
劉季當時就不樂意了,“難不成普通人家的女孩請不起女夫子就不學了?”
那位看著挺好說話的夫子笑著說:“當然也可以學,喏,國子監旁那家女學苑,便隻收女孩。”
劉季頓了一瞬,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好像漏掉了什麼。
他以為這京都與開陽縣一樣,隻有男學堂和免費學堂,沒想到啊,人家這邊不收女學生,是因為京城裡男女學是分開的。
不過時間短,女學苑那邊的情況劉季還沒來得及去打聽。
等他把家裡三個男娃送進學堂後,再好好為女兒合計合計。
畢竟寬正坊內的範家私塾離得近,出了家門往右穿過一條巷子就到,走路還用不到一刻鐘。
去的路上,劉季就叮囑:“你們哥三兒把路記一記,頭兩天我讓你們阿旺叔來接你們,但以後就自己來回了,明白嗎?”
大郎三兄弟點點頭,對自己獨自上下學的日子還挺期待。
父子四人去學堂的時候,秦瑤還在床上懶著呢,本來是想父母一起送三個娃去學堂的,畢竟第一天嘛,可以有點儀式感。
奈何,真的起不來啊。
不過重點是父子四人居然沒叫醒她!
秦瑤起時,院裡靜悄悄。
四娘被殷樂帶出去買菜,阿旺在後院埋頭澆地。
秦瑤推開房門一看頭頂天空,太陽已經高高掛在空中,約莫是上午十點半左右了。
她呆站了一分鐘,靈魂徹底與身體歸位,洗漱乾淨走到廚房,自己找出半壺溫羊奶,一盤蓋在灶台上的煎薄餅,挖一勺醬,坐在開放式島台邊,一口餅一口奶,慢吞吞的吃早飯。
藍藍的天空,白白的雲朵,清幽的院落,遠處依稀傳來人聲,頗有幾分愜意。
回想昨夜發生的種種,秦瑤覺得好像作了一場夢似的。
今天一大早,武生便被坊主送到了京兆尹衙門。
人送到時,太子府的黑騎和長公主的近衛隊都在。
一個小偷,卻惹來這兩位大人物一並聽審,京城百姓們不好奇都不行。
事後如何,已將人送到返回的寬正坊鄰裡們沒有留在衙門聽申,並不知道。
但秦瑤一點都不擔心自己吃不到這個大瓜的後續,皇城腳下沒有秘密,先讓子彈飛一會兒。
等她慢吞吞吃完早飯,送孩子去學堂的老父親劉季回來了。
到家沒先進門,而是往隔壁齊家門口看一眼,小聲嘟囔,“都這會兒了齊禦史還沒下朝,看來這下是真熱鬨了。”
又跑到巷口賣水果那家攤子前選了一兜果子,打聽了些事情,這才進家門。
“娘子,我回來了!你在哪兒啊?”劉季進門就喊。
秦瑤無奈的扶了扶額,才應聲:“廚房裡!”
劉季嘿嘿一笑,提著買來的水果興奮跑過來,見到她,立馬邀功,
“大郎二郎三郎入學的事已經辦妥了,夫子今日便叫他們留在學堂熟悉熟悉,明日正式授課,傍晚叫阿旺去接就行。”
找出銅盆,把買來的水果倒進去,舀水將水果清洗乾淨裝進果盤,放在秦瑤麵前的島台上,衝後院菜地喊了一嗓子:
“阿旺快來!大老爺請你吃果子!”
特意選出幾個個頭大的,剝皮,拿出小刀切塊兒單獨盛了一小碗,放上牙簽遞到秦瑤手邊,“今早剛摘下的枇杷,我嘗過了,特甜。”
秦瑤意思意思吃兩塊兒就不吃了,她想吃西瓜,可惜這會兒還沒有。
“阿旺,明年咱們院裡也種點西瓜。”秦瑤跟水缸前洗手的阿旺說。
阿旺點頭,洗完手走進來自己抓了一把枇杷,一口一個,沒兩分鐘手上一把就吃完了。
伸手再拿一把,很快又吃完了。
劉季忙伸出手擋在果盤上,“讓你吃也不是讓你這麼牛嚼牡丹的,水果要慢慢小口品嘗知道嗎?”
阿旺盯著他,大氣點行不行!
劉季:“”
“嗨呀,算了算了,我是服了你了。”為顯得自己不小氣,劉季直接給他抓了一大把,將人打發走。
他掏出小算盤,“娘子,範家私塾一年的束脩是每人五兩銀子,外加一兩銀子的餐食費,另外還有學子袍一年兩套八錢銀子,咱們家三小子一年共是二十兩四錢銀子。”
“對,就是二十兩四錢!”劉季又算了一遍,篤定道。
秦瑤嗯了一聲,“你去跟阿旺支錢吧,錢箱我交給他了,以後家裡開支的銀子都由阿旺負責。”
劉季強壓下對阿旺的羨慕嫉妒,點點頭,“行。”
孩子們學堂的事說完,劉季又興奮的說:“娘子你知道不,今天我去範家私塾,好家夥,那些學生人手一隻咱們家的神力書箱!”
秦瑤挑了挑眉:“是嗎?”
“當然!”劉季說起這個就一臉自豪,“那些小子們還暗暗比拚誰的書箱樣式最特彆呢。”
當然,跟他的騷包書箱都沒法比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