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9 琴師(1 / 1)

“夫子!”

剛放學沒舍得回家,在河邊水磨坊附近給雞撿蟲子的小來福看到突然出現的甄玉白,真是嚇一跳。

心裡想,今日在學堂自己沒有犯錯啊。

甄玉白豈不知小家夥在想什麼?

無意逗他,先說了自己不是去找他爹娘的,站在路邊笑著問:“已經下學你怎麼還不回家?在這乾什麼呢?”

知道先生不是去找自己爹娘,小來福頓時放下心來,起身拿起裝蟲的竹筒笑嘻嘻遞到夫子身前給他看,仰頭好奇問:

“先生是要去找夫人嗎?”

甄玉白頷首,很給麵子的瞅了瞅竹筒裡活蹦亂跳的螞蚱們,溫聲詢問:“村長可是在家?”

“在的。”小來福扣上竹筒蓋子,裝進書箱空格裡,牽起自己的神力書箱大方一招手,“夫子,我領你去,夫人剛剛從地裡回來呢。”

甄玉白跟上小家夥的腳步,又問:“劉舉人在嗎?”

“不在。”小來福說:“老爺和阿旺叔去鎮上收租子去了。”

剛收了麥,今年春收收獲很不錯,老爺說回頭把收來的糧食賣掉,還要偷偷給他們買果子吃呢。

對了,臨鎮上還有一個大大的果園,梨花已開,老爺說等他得空了,就帶他們去看遊園作畫,他可期待了。

不過小家夥顯然還不知自家老爺是個擅長畫大餅的人,說是說了,一轉頭問起來,便是無辜的一句:“啊?我忘了呀!”

甄玉白不知小孩的期待,聽見劉季不在,腳步略遲疑了一下,但想著來都來了,還是跟著小孩進了秦瑤家。

“夫人!夫子來了!”小來福一進門,丟下書箱,一邊喊一邊往堂屋裡跑。

沒見到人,又跑出來朝後院喊去,“夫人夫人!夫子來找你了!”

李氏在後院晾曬衣裳,聞聲隻覺得無奈,輕喝了聲:“小點聲,夫人在菜園裡。”

小來福哦哦點頭,又告知母親夫子來了,快步衝向菜園通知夫人。

秦瑤摘了一把菜回來,洗乾淨手走進堂屋時,李氏已經沏好茶水,來客正端著茶杯站在堂屋裡瞻仰牆上那些劉季硬要掛上去的抽象派畫作。

“咳咳!”秦瑤尷尬的咳了兩聲,見甄玉白將目光從畫上轉移,大步走到主位坐下,疑惑問:“夫子怎麼有空來?”

堂屋角落裡擺著四娘的琴,剛剛到手的東西總是覺得新鮮,昨夜和阿爹彈了一宿還不夠,揚言今後每晚完成功課後都要練上半個時辰。

秦瑤也不知道她能堅持多久,但做家長的肯定不能拒絕孩子主動學習的提議,一早就讓殷樂拿了張長桌過來,給這把琴安頓在堂屋一角。

甄玉白看著那琴,似笑非笑的對秦瑤說:“昨夜我本早早便熄燈準備睡了,突然又被陣陣琴音驚醒,原來是村長家有人在練琴,不知是何人在學?”

秦瑤心裡暗罵了一句劉季你個丟人現眼的玩意兒!

麵上微笑著答:“是我家四娘的,她小叔剛從京城回來,給她帶了這麼一把琴回來,夫子也知道,我們這鄉下地方怎麼可能有琴師呢,小孩子覺得好玩胡亂彈了一氣,見笑了。”

甄玉白恍然的點點頭,“原來如此。”

走到琴桌前,仔細端詳了一遍,就是一把普普通通的琴,琴弦還鬆了兩根,也沒有拉緊,一看便知主人根本不懂如何用它。

無事不登三寶殿,秦瑤見他登門了又不說正事,正欲催促,便聽見甄玉白帶著笑音說:

“實不相瞞,在下也懂些琴技,若是村長不嫌棄,我下課後可以教你家四娘彈琴。”

秦瑤瞬間心動,也不催了,忙問他什麼時候有空,學費打算怎麼收。

家裡不缺錢,孩子也有興趣,就讓她上個課外興趣班又怎麼啦!

再一聽甄玉白說不要錢,秦瑤突然覺得這人變得眉清目秀起來。

院外傳來車馬走動聲,劉季和阿旺回來了,一人拉了一車的麥子,多餘的全都已經賣掉換成現銀。

劉季調下馬車,把鞭子丟給阿旺,便興衝衝進了院,“娘子,今年租金多收了二兩銀子呢咦?甄玉白你怎麼在這?!”

屋內孤男寡女,男的長得還有點姿色,劉季趕緊幾步衝進堂屋裡去,站在兩人中間。

正想向娘子炫耀一下今日的收獲,一抬眸,就瞥見她眼底裡來不及藏下的滿意神色,劉季心頭警鈴大作,瞬間破防。

“娘子,你們在這聊什麼呢聊得這麼開心?”劉季微皺著眉頭,夾著嗓子陰陽怪氣的問。

同時還不忘警惕的往甄玉白那橫一眼,瞥見他站在自家閨女兒的寶貝琴桌旁,兩三步走上去,把人拉開,“夫子可仔細些,這琴全村就這一把,弄壞了你賠不起。”

甄玉白嘴角微抽,劉季這滿滿的惡意都快要溢出來了,他怎麼可能感覺不到,無語的往後退了幾步,回到客位上坐下來,提起茶壺自己往空了的茶杯裡倒茶,邊倒邊解釋:

“劉老爺莫要誤會,在下不才,略通禮樂,剛和村長在商議四姑娘學琴之事。”

劉季在他對麵坐下,想喝茶沒找到,乾脆不喝了,清了清嗓子,嘁道:“老子謝謝你啊,但我信你個鬼,說!你來我家做什麼?”

秦瑤倒了杯茶放到炸毛的劉季手邊,劉季心裡一喜,差點沒崩住要翹起嘴角。

一杯茶水飲儘,底氣十足,盯著對麵的人,聽他要說什麼。

甄玉白覺得自己挺冤枉的,喝口茶潤潤嗓子,猶豫片刻這才開口道:

“劉老爺,你家先生可能不太好。”

此話一出,劉季差點跳起來要打他,“你胡說八道什麼東西,我老師好好的在京城,你知道什麼!”

甄玉白不與他爭辯,沉聲繼續道:“舊疾複發,心疾抑鬱,恐時日不多。”

劉季心頭猛的一震,見甄玉白認真的神情不像是故意來惡心嚇唬自己,頓時啞了聲。

“每一個字都是我親眼所見,信不信由你,我不過是記在村長救命的恩情上,過來提醒一句。”

甄玉白朝秦瑤那抱了抱拳,“村長,既然劉老爺不歡迎在下,那在下就先告辭了。”

起身,拿起他放在廊下的傘,大步出門去,留下屋內麵麵相覷的夫婦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