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季委屈巴巴的辯解道:“這些都是我照著丁員外的注釋自己理解得來的,夫子都沒教,也沒有一個可以讓我詢問真意的夫子,你也不能全怪我啊。”
秦瑤“嘶”的揉了揉抽搐的太陽穴,該死,這話好像有點道理!
“你過來。”秦瑤示意他起來,把位置讓給他,把自己門邊的椅子拉過來挨著桌邊坐,“你把最近看過的,有疑惑的指給我看看。”
劉季不知道她要乾什麼,但沒挨打,那就是逃過一劫了吧?
戰戰兢兢地在桌前坐下,還不敢坐實,慫得要死,看得秦瑤心裡又是一股無名火,“堂堂一個大男人,你能不能有點骨氣!畏畏縮縮的,把背給我打直!”
劉季忙坐直,嘴裡嘟嘟囔囔,“骨氣早被你打散了”
秦瑤一挑眉:“你說什麼?”
“沒什麼,我沒說話啊。”劉季一臉迷茫的樣子,裝得還挺像樣。
秦瑤懶得計較,讓他把疑惑的地方指出來,嘗試輔導。
於是乎,剛從後院踩完水的兄妹四人,剛回到堂屋裡,就聽見隔壁傳來一聲:“這你都不會?!”的怒吼。
兄妹四人齊齊打了個激靈,還以為自己的舉動被發現了,整個僵住,頓了三秒才反應過來不是在罵他們,趕緊一溜煙從小房間門前跑過,返回房間更換上乾爽的衣物。
正換著衣裳呢,又是“嘭”的一拍桌,“劉季你蠢死算了,孔子要是知道有你這樣歪曲自己思想的人在,棺材板都要炸!”
這下子,兄妹四個大氣不敢出。
堂屋裡的阿旺也被這氣勢所震懾,默默搬著一筐花生去了廚房,並關上了廚房的門,心裡嘀咕,看不見我、看不見我。
事實證明,輔導功課真的不是一般人能乾的活,秦瑤覺得自己脾氣挺好的,忍耐力也很強,但看到劉季連續三次要跟自己犟時,還是沒控製住想一把掐死他。
萬幸殘存的理智告訴她,沉沒成本很高,這才沒有真動手。
一時間,家中氣氛凝重,全家人都小心行事,避其鋒芒。
四娘開始期盼著這場秋雨快點結束,她突然十分想念學堂裡的同窗和嚴厲的夫子了呢。
晚上吃晚飯的時候,一家子坐在飯桌上,一改往日的熱鬨,就連話多的二郎三郎也是趕緊吃完飯,輕輕放下碗,就躲回房間。
秦瑤察覺到孩子們的舉動,這才發現自己情緒不對,到了晚間,再次輔導劉季時,收斂了許多。
因為她突然想通到問題關鍵——揠苗助長終究不是辦法。
劉利七歲啟蒙,苦讀十五年才考上秀才。
丁適從小接受父親這個舉人熏陶,才能在十六歲這個年紀,二戰府試得到秀才功名。
這些都證明科舉這條路,沒有捷徑可以走。
就算她逼著劉季把四書五經全部背得滾瓜爛熟,他也還是不懂如何做答。
一個句子,各家有各家的理解和解釋,加上知識壟斷,一般人很難接觸到更多的信息,把一個句子的意思完全掌握,這才有學子遍尋名師之舉。
秦瑤頭疼的發現,她把科舉想簡單了。
試卷上寫的內容,是要給主考官看的,光是這一點,就帶了主考官極大的個人主觀性。
很多有才學的人,文章寫得非常好,分析的內容也非常深刻,卻屢次不中。
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為沒寫到主考官的爽點上去。
世人大多是俗人,真正品性高潔,道德滿級的人,出現在普通人生活裡的概率,隻會比劉季突然變成一個忠孝廉的正人君子還要低。
“娘子?”
見秦瑤盯著自己的桌案,眼睛眨也不眨,劉季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心裡期待的想,是不是累了困了?能放他上床睡一覺?
“公良繚怎麼還沒來?”
“啊?”
秦瑤一句無頭無尾的詢問,問得劉季整個人都懵了一下,隨後才反應過來她在說什麼,有點尷尬的撓頭說:
“娘子你還真當真了啊,我跟你說個心裡話,其實我覺得人家就是跟我客氣一下。”
當然,一開始他確實也抱有期待,但這不是一直沒音訊嘛,他也就漸漸回到現實了。
劉季是自信,但他並非盲目自信,“人家堂堂大儒,身前又有齊仙官那樣的天才弟子,恐怕早就忘記我這個樂子了。”
秦瑤突然一本正經的說:“忘了可不行!”
把桌上的書本全部掃到桌角,鋪上一張白紙,將毛筆塞在劉季手上,親自給他研磨,囑咐道:“你馬上給齊家寫封信過去提醒一下。”
劉季眼睛唰的一亮,壓著激動試探問:“真寫啊?人家會不會覺得我臉皮太厚?”
“嗬”秦瑤覺得他這話問得挺搞笑,“你還用覺得?你臉皮本來就厚!”
“行,有娘子你這句肯定,那我就放心寫了!”劉季興奮的咳了兩聲,提起筆要寫,突然頓住,“娘子,我寫什麼好?”
秦瑤想了想,點撥道:“都是聰明人,廢話和試探就不必要了,你就打直球,說你很想念先生,你一直在等著先生過來,為此都快要茶飯不思了,問先生為何還不來找你,是不是不方便,主動提出說可以去接他。”
“對了,再給先生描繪一下咱們這的山村景色多麼適合修行冥想,反正隻要能把人吸引過來就行,剩下的你看著辦吧。”
饒是劉季臉皮厚,聽見秦瑤這些指點,耳尖都臊得紅了起來。
就,真的很不要臉了。
他都懷疑這封信寄不到公良繚手上,半路上就會被齊家人截胡。
劉季說出自己的疑慮,秦瑤思索片刻,拍拍他肩膀,“你先寫,寄信的事情不用擔心,我自有辦法。”
專業的事情就應該讓專業的人去辦。
次日晌午,阿旺剛把劉季父子五個送回學堂書院返回家中,就見秦瑤趴在窗前笑著衝他招手,“來,你來。”
阿旺上前,手裡還提著剛剛順路從河裡抓回來的大肥魚。
魚兒離了水但還沒死透,時不時跳起來甩一下尾巴,魚鱗飛濺到阿旺有力而健壯的手臂上。
他微微撇眉,用上暗勁把手中草繩一勒,肥魚瞬間安息。
“夫人,您喚我來有何事?”他眼睛亮晶晶的,純粹得像是沒有一絲雜質的水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