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0 生活儀式感(1 / 1)

牛車駛到家門口,新穀子先拿下來放在門內牆根,今天已經輪不到曬它們,先放放,明日一早等太陽出來再攤開來曬。

曬席上曬得差不多的收起來,等到天邊最後一絲光亮也消失,一天的忙碌才結束。

秦瑤身上又黏又癢,隻想痛快洗個澡。

阿旺去燒水,劉季躲懶跑到山腳下去喊四個不知道跑哪兒瘋去的孩子歸家,順路將水磨坊裡的錢箱拿回來。

這幾天水磨沒停下來過,家家戶戶都迫不及待要打一缸新米出來嘗嘗味兒。

村長看這架勢,已經去找族長商量,準備在村中集資建一個和下河村一樣的大磨坊,以便各家使用。

由奢入儉難,現在老式人力磨坊已經空置下來,根本沒人願意去,隻秦瑤家這一個水磨,用起來有點太擠。

秦瑤倒是無所謂了,家裡這水磨坊成本早已經收回,三五天就要檢修一次也挺麻煩,村裡換了大磨坊,她這小磨坊也可以留下來自己用。

晚風息息,身上涼下來時,阿旺正好備好了溫熱的水放在淋浴房。

秦瑤想起來上個月自己和阿旺做的香皂,一直陰在後院閣樓上,現在應該可以拿來用了。

想到這幾天秋收的受苦,現在活已經乾完,秦瑤決定犒勞犒勞自己,來一點小小儀式感。

快步來到後院,爬上閣樓,將懸掛在梁上的竹籃取下來,還沒靠近,就已經聞到一股甜蜜的花香味兒。

是多種花蜜混合而成的味道,不濃,是那種有人從身邊走過,若有似無留下來的清香,一閃而逝,卻能讓人心曠神怡。

秦瑤心道,看不出來阿旺還是個調香大師,對今天的沐浴更期待了。

“阿娘!”

門口傳來四娘興奮的呼喊聲。

劉季罵罵咧咧領著四個泥地裡滾過的孩子歸家,大郎和二郎一進門,就朝秦瑤這邊跑來,拎起自己的魚簍給她展示今日的戰利品。

青色的螃蟹擠在小小的魚簍裡,蟹腿爬來爬去,劃到竹片上,發出令人冒雞皮疙瘩的沙沙聲。

大郎開心的說:“我們到山裡小溪溝裡翻出來的,又大隻又有勁兒,四叔說拿回來讓阿旺給挑大的蒸來吃,可甜了!”

秦瑤瞅一眼,大手一揮,笑著說:“阿旺,今晚有加餐!”

大郎三兄弟立馬抱著他們的魚簍衝進廚房,很快裡頭就被他們興奮的笑聲填滿。

四娘努力揮了揮手裡一大把野花,“阿娘!你看我、看我!”

今天小姑娘跟著哥哥們進山,鑽得滿頭都是草籽,淩亂的發型,配上那期待的神情,好笑又可愛。

秦瑤端著香皂朝小姑娘走去,一大捧紫白相間的野花就被努力踮起腳尖的四娘遞到麵前,“你聞聞,可香了”

秦瑤嗅了一口,確實香。

看一眼手裡的香皂,秦瑤朝水缸邊看去,“你去把昨天磕了的陶碟拿過來。”

劉季剛洗了把冷水臉,正想坐下歇會兒呢,不是很想動,一把逮住跑出來洗泥腳的二郎,“去,給你娘把那個磕了得陶碟拿來。”

大懶派小懶,二郎把三郎從水盆裡拽起來,“你去。”

三郎哦了一聲,抬腿就跑,仿佛有無限的精力,根本使不完。

“阿娘,給。”三郎速度很快,把碟子遞給秦瑤,又跑回水缸邊繼續洗腿上沾到的泥巴。

大郎拿著被阿旺挑剩下的小螃蟹從廚房出來,打算把這些小的先養一晚上水,明天中午炸了當零嘴吃。

秦瑤讓他幫忙拿一下腳邊磨刀石,把陶碟鋒利的邊緣打磨平滑,隨後放入香皂,接過四娘精心挑選的一小把紫白小花放旁邊點綴。

大地色的陶碟,裡麵放著淺黃的鵝卵形香皂,與紫白色的小花交相輝映,色彩紛呈,精致美麗,儀式感拉滿!

四娘哇了一聲,立馬跑進自己的房間翻出乾淨衣裳,黏在秦瑤屁股後麵,要一起洗澡澡。

劉季嘴裡嘟囔:“裝樣兒”

身體卻很誠實,走到後院牆角下,翻出幾個不用的破碎陶罐,學著秦瑤剛剛的樣子將裂口打磨平滑,而後將四娘擱在廊下的野花分插進陶罐裡。

堂屋桌上擺一個,院裡涼席的矮桌上擺一個,最後一個做賊一樣,悄悄放進了秦瑤的屋裡,擺在床頭的武器架旁。

院裡朦朧的燭光透過紙糊的窗戶,給房間裡帶來淡淡的暖色,紫色的花束又為這淡淡的暖增添一抹綺麗的夢幻色彩。

劉季滿意的拍拍手,關上屋門,躡手躡腳退了出去。

他前腳進浴室洗漱,秦瑤後腳就進門來,查看自己懸在梁上的錢少沒少。

一抬頭,就看到那一抹夢幻的紫,心情頓時放鬆下來,任憑身體躺倒在柔軟的大床上,望著泛出暖光的窗,嗅著廚房裡飄來的人間煙火氣,油然而生一股感恩。

感謝老天爺讓她重活一回,願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上天似乎聽見了人們的祈願,今年的雨來得剛剛好。

秋收結束,穀子全部曬乾後,劉家村迎來入秋的第一場大雨。

修路隊的流民們也終於能夠趁這場雨,停下來休息兩天。

雨幕籠罩中的小村莊,就像是國手筆下的水墨山水畫,昏暗的天空把所有的顏色都壓成了灰白色。

遠遠能夠看見,村口工廠裡冒出來的白煙、身穿蓑衣頭戴鬥笠的趕牛牧童。

雨水遮蓋了人的聲音,世界一片靜默,隻剩下嘩嘩的雨聲。

因為大雨不能去上學的大郎兄妹四個排排坐在堂屋門口,托腮望著院裡嘩啦啦流水的排水渠,眼珠子咕嚕嚕打轉,一看就是想下去踩水。

阿旺坐在屋簷下摘花生,一眼看出孩子們的躍躍欲試。

轉頭往隔壁小房間看一眼,夫人正在檢測大老爺這兩月的功課情況,並沒有注意到這邊。

於是,放下手裡的活,起身進堂屋,將牆上掛著的蓑衣和鬥笠都拿出來。

不用他言語,兄妹四個立馬接過去戴好,而後排著隊跟在阿旺身後,做賊一樣貓到後院去。

“啪!”的一聲,四娘當先跳進雨幕中,看著腳邊濺起高高地水花,捂著嘴,笑彎了眼。

有人歡喜有人愁。

屋裡的劉季此刻就像那爐裡的草藥,在秦瑤一道道考題檢驗中,備受煎熬,欲生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