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竹搖的催促下,打開一瞧。
當真是書。
還有文房四寶。
竹搖湊過去翻著看了眼,口中念道:“三字經…千字文…百家…還有筆墨紙硯…還不少…”說著,一臉佩服的看她,嘴裡叫了聲乖乖:“好姑娘,您這是打算上學堂念書去啊?”
提及念書、學堂,錦鳶不由得想起下午那些葷話。
麵上臊得微紅。
“姐姐莫要混說…”她囁嚅著:“是今日伺候時,我擺錯了大公子的書,才想著學認些字的…”
她不提怎麼學,怎麼認,姑娘們自然也不會追問。
總不可能是自學成材罷?
估摸…是大公子要親自教姑娘了。
幾人心中愈發覺得,錦鳶當真是盛寵,單論大公子待她的這份心思,將來便是取了正頭大娘子進來,恐怕也難分走這寵愛了。
隻是這些話嘴上不能說,麵上更不能露出來。
不然,隻怕姑娘麵皮薄,要和她們生分了。
撥雲開了口,“快拿開這些東西,見著這些我就頭疼。”
撥雲的語氣不同以往的穩重,讓錦鳶不由得好奇起來,也把心思從學堂上分走了。
心中雖然好奇,但也聽話的用布把它們蓋著了。
竹搖見錦鳶好奇,便和她解釋:“我們一批入府的姑娘小廝,除了最末等的粗使外,都學過半本三字經。她呀,”朝撥雲的方向揚了揚下顎,笑著說道:“一上課不是打瞌睡,就是偷偷做女紅、或是玩竹葉,被老先生罰了不知多少回。”
竹搖娓娓道來,聽得實在有趣。
錦鳶忍不住問:“被打手板子了?”
竹搖點頭:“打啊,”又兩手一攤,“但她下回還犯,連著被抓了三次後,老先生惱了,罰她——”
她一邊說著,麵上笑盈盈,眼珠子滴溜溜的轉一圈,故意拖長了音調。
錦鳶和站著的小廝都眼巴巴的等著,被吊起了十足的胃口。
姚嬤嬤看她這副耍寶的樣式,搖頭無奈的笑著,但也縱容著她們忙裡偷閒玩樂幾句。
“哎呀,好姐姐,你快說,老先生是這麼罰的?”
小廝央求著道。
央求前,還不忘向撥雲拱手告饒。
竹搖神秘兮兮的說道:“讓她啊——把她三字經給繡出來!”
錦鳶連忙掩唇,生怕笑出聲來。
小廝沒忍住,漏了一聲笑,趕忙捂嘴。
撥雲恨不得把竹搖的這張嘴給堵上,半真半假的鬨她:“不許你說了!”
竹搖得意的叉腰:“就許你說我的醜事、糗事,還不許我們說你的糗事了,這可真是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說完,頭一扭,問錦鳶:“錦鳶你說對吧?”
錦鳶沒仔細聽竹搖的話。
心底裡在想著,那麼長的三字經,得繡多久啊?
繡出什麼樣啊?
竹搖一問,她心裡沒防備,直接說出來:“對,我也有些想看繡的三字經了。”
說完後,才知道自己實在太過放鬆,把心裡話都說出來了。
竹搖卻樂的直拍手叫好,拉著錦鳶道:“你彆怕她,你要想看,她不肯給,我自有法子。”
“都怪你,把好好的姑娘都帶歪了!”到底也是小時候的糗事,撥雲麵上也有些紅,看向姚嬤嬤求助,“你看看她們。”
這邊,竹搖靠著錦鳶,眉開眼笑。
連著錦鳶也笑了起來。
小廝看姑娘們鬨作一團,他再待下去被姑娘客氣出聲請出來有些不美,自己偷偷的退了出去。
屋子燭火通明。
照在姑娘們年輕的麵龐上,看著她們湊在一起笑語殷殷、小打小鬨,連著她也被感染了,麵上總是掛著笑容,心底輕鬆了許多。
下人們都說她和藹可親。
但也是這些姑娘、小廝們性子真實可愛,在規矩之下,她也願意稍稍縱容這些孩子。
姑娘們也是心中有數的。
又笑鬨了幾句後,自覺的繼續做活。
絲線買來後,錦鳶和竹搖先開始繡花,描點的活交給撥雲,嬤嬤眼神不好,精細的繡活已經做不來了,便開始打結繩、綁流蘇。
這一忙,一直忙到了深夜。
姑娘們都能吃苦,沒人先叫一聲累。
倒是竹搖揉了兩回眼睛。
姚嬤嬤發話散了。
三個姑娘開始收拾東西,站起身後,都忍不住用手捶腰,坐了這麼久,腰都快僵了。
姚嬤嬤還叮囑了一句,說大公子今夜還要回來歇息的,門上雖有人值夜,但姑娘們也要驚醒些。
三人應下,散了回屋休息。
錦鳶白日裡睡過了,這會兒人還精神,洗漱後又點了油燈,拿起繡繃繼續,繡著繡著,最後也不知何時困了,都沒回床上歇息,直接趴在桌上就睡著了。
趴著睡容易驚醒。
院子裡傳來開門的動靜,錦鳶立刻醒來,眼神渙散的盯了會兒油燈的火苗,人才徹底清醒過來,想著是趙非荀回來了,應當出去伺候。
她抓起茶壺倒了一杯冷茶漱了口,披了外衣推門出去。
外頭的天色微微亮。
厚厚的雲層遮蔽著天空,露出些許晨光,映得天發青。
錦鳶小跑著趕到院中,正巧看見趙非荀進了院子,步子走的不快,天色也昏暗,瞧不出麵上的神情如何。
但莫名的…
錦鳶見著他的身影,心底有些發慌。
跟在他後頭的輕風也離他幾步遠,沒像往常的緊跟著。
她走上前幾步,正要屈膝請安時,劈頭蓋臉下來一道嗬斥聲:“彆過來!”他本就威嚴駭人,這會兒突然來這一聲,嚇得錦鳶麵龐一陣發白,心跳蹦到了嗓子眼,膝蓋發軟,就要跪下請罪。
慌亂之中,她似乎還嗅到了一股異常濃烈的香氣。
哪怕她離著趙非荀兩步遠,也能猜到這氣味是從他身上傳來的。
趙非荀皺眉,指著一處,語氣愈發嚴厲苛刻:“站遠些!”
錦鳶瞬間冒了一背的冷汗。
立馬退到他指著的牆根底下,麵色發白,身子緊繃,心跳紊亂,眼前視物竟蒙上一層光怪陸離的幻影。
可這會兒她怕的厲害,無瑕估計這些異常。
姚嬤嬤、竹搖、撥雲三人聽見動靜趕出來時,正聽見大公子鐵青著臉嗬斥姑娘,也不敢貿然上前請罪。
——估計這場怒氣與姑娘無關。
是外頭出了什麼大事。
在趙非荀進了書房裡,姚嬤嬤才攏了攏外衣,快步趕到錦鳶身邊,借著光,瞧著姑娘被嚇得臉色都發白了,心中喟歎,大公子武將出身、殺伐果斷,這兩年雖在京中,但隨著年齡大了,威嚴日漸,便是她見了公子冷麵,心底也打鼓,更何況是這位膽怯的姑娘。
於她而言,真是一場無妄之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