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鳶的一顆心被燙得在胸口發熱。
她張唇,眼淚積蓄在眼眶中。
“立榮…”她的聲音哽咽、嘶啞,“我不值得你這般…”
他故意板起臉來,“值不值得,我說了才算。況且上次的事情你還未告訴我結果,我總得護著你,讓你活著才能聽到回答,是不?”
錦鳶望著他,心酸脹的落淚。
立榮看她哭,頓時有些慌了,連忙撤了臉上的嚴肅,低聲哄著道:“我不是要強逼著你答應我的意思,你莫要哭了,我們三個一起長大,今日就不是你,是妙辛,我也會想辦法救她的。”
錦鳶看著他眼中的著急,想要開口告訴他,自己不值得他這般豁出去。
她身陷囫圇。
國公府裡有錢氏、沈如綾,府外有趙非荀…
她早已不是完璧之身,每月還去那個小院子當趙非荀抒解的丫鬟…
她這樣的人,如何配得上立榮的真心。
“立榮…是我…不配你…”
女子的聲音嘶啞,艱難啟齒。
立榮心中滋味難辨,但看著錦鳶臉上的印記,一時沒忍住撲哧笑了一聲。
笑的錦鳶愣了下,眼淚凝在眼眶裡。
立榮低頭,從袖子裡翻找,找出塊皺巴巴的帕子從小窗子塞進去,“你可彆再哭了,臉上都是塵,一哭一道兒痕,快擦擦。”
錦鳶麵色窘紅,就要用袖子抹。
一抹,臉更是成了花貓。
立榮攔都來不及。
“哎呀拿這個擦!”立榮實在看不下去,抓著帕子從小窗子裡伸進去,在她臉上胡亂抹了兩下,動作與溫柔無關,還險些戳進錦鳶的眼窩裡,她歪頭躲著,立榮又怕擦不乾淨,兩人你閃我追的,幾回下來,方才的沉重消散。
錦鳶奪過他手裡的帕子,“我自己來!”
語氣攜了幾分惱怒。
精神瞧著比剛才好了不少。
立榮咧嘴笑了,大大方方讓她拿走,“錦鳶姑娘請用,彆嫌棄就是。”
錦鳶聽他佯裝不正經的喚自己姑娘,又氣又惱,可在看見他滿臉輕快的笑容時,心頭一鬆,嘴角也揚了下,露出些許笑意。
立榮也鬆了口氣,“咱們都是伺候人的,什麼配不配的。即便沒有你這樁事情,我也打算偷偷勸你們早些離了國公府。”
“是因胡——”
“噓!”
立榮臉色微變,視線朝後方看了眼,再回過頭來時,語氣匆匆:“有人來了!眼下最重要的今晚如何逃出去,其他的我們之後再說。”
錦鳶的心也跟著懸起,連連點頭。
“你快走——”
擔心他被人發現,催他快走。
立榮轉身要離開,卻又想起什麼,又轉回身來,“你還有什麼東西要拿的,或是有什麼話要傳給妙辛的?我一一替你辦!”
他語氣急切,字句卻是分外堅定。
錦鳶的心顫了顫。
此時此刻,他竟還顧及得到這些…
她不經意望入他的眸中,清晰的看見自己的麵容,在心底生出一絲奢望,酸脹、滾燙的心臟像是被一雙手牢牢護住,縱容著她動搖。
為了活下去…
她都願意向趙非荀求救,為何…
為何不向立榮求助?
為何不信他,不跟宿命再搏一回?
她緊貼著小窗。
眼瞳被眼淚衝刷的一片清亮。
“你快去尋妙辛!攔住她不讓她把玉佩送出去!快去——”
她心跳倏然加快,並非害怕,而是堅定求生信念後的激動,“快去!”
立榮雖然不解送玉佩是個什麼緣故,但仍是點頭應下了,眼下已到了不得不的時候,他才依依不舍的從小窗邊離開,卻還要回頭,不敢大聲說話,隻用口信反複令她安心。
不要怕。
有我在!
錦鳶不知該怎麼回他,隻能頻頻點頭,揮手讓他快些走。
直到看不見背影,錦鳶才收回視線。
她從木柴堆上下去,端起碗筷,一口口認真的吃下去,不再急切、不再急躁,一顆心卻越跳越快。
吃完後,用帕子沾碗裡的清水,仔細擦拭自己的麵頰、手,直到碗裡的清水臟的無法再用後,她才停下,散了發髻,以手指為梳子,梳理著亂糟糟的黑發。
最後挽一個輕便的發髻。
簪上絨花簪。
等她全部收拾妥當後,屋外的天色已黑下。
來了兩個婆子、三個粗壯的漢子將她從柴房裡帶出去,一前一後,將她守在中間走著。
出了國公府後她們又怕錦鳶中途逃走,用麻繩將她的雙手綁住,又用布團把嘴堵上。
錦鳶暗中觀察。
一時難以辨彆出來立榮買通的是哪一個婆子。
但另外三個漢子看似是盯著錦鳶,實則也監督兩個婆子,單憑她一人,哪怕是還有一個婆子暗地裡幫忙,這會兒也無法順利脫身。
看來隻能在落水後。
出了國公府的小門,又在巷子裡七拐八繞,最後來到湖邊,她們提著燈籠,商量著哪邊的陡坡滑下去才會讓人懷疑是失足落水。
待她們商量好地點,粗魯的拉扯著錦鳶走去。
錦鳶被拽的跌跌撞撞,一回頭,就看見身後黑壓壓不知有多深的湖麵。
黑夜、湖水。
彙聚在一處,哪怕錦鳶知道有立榮在,也止不住心底的恐懼。
麵色緊繃的沉著,身體因緊張而僵硬。
一個方臉婆子上下看了她一眼,奇道:“這蹄子都快死了,怎麼也不哭、也不鬨的?”說著,還上前用手指戳了下錦鳶的腦袋,“是不是給嚇傻了?”
另一圓臉婆子謹慎的環視四周,打發漢子去路口看著點人,彆教人看見她們行事,這般安排後,她才走到方臉婆子身後,在她後背打了一下,罵道:“你個老東西,非要這女子哭鬨咒罵,說死了做水鬼也不放過咱們才心裡舒暢是罷?”
方臉婆子這才不出聲。
“姑娘啊,”圓臉婆子拽著麻繩,將她推到陡坡旁,迎著月色,眯起眼,把嘴巴裡的布團抽走,嗓音攜著尖酸:“死了見了閻王彆告錯狀,害死你的是裡頭的主子們,彆找咱們老姐兒倆來索命。”
錦鳶的腮幫子酸痛。
她掀起眼瞼。
“今日你們替錢氏行凶殺人,他日——”
口吐出陰惻惻的字眼,“說不定就要輪到你們!”
方臉婆子被她說渾身冒寒氣,在後頭跳腳嚷著:“你倒是快推下去啊!”
圓臉婆子抬手,用力將她推落下水。
在背著方臉婆子的地方,手上一道冷光一閃而過,將她手上捆住的麻繩割開一個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