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宜知看著眼前那張小臉上過大的眼睛，點點頭，“好。”
得到林宜知的回複，小雷霆擰著的心稍稍放鬆了不少，然後繼續老老實實地坐在凳子上，專注地看著桌子上的菜。
好像隻要看到就能繼續吃到嘴裡一樣，即便吃不到嘴裡，等晚上做夢的時候夢到也是可以的。
他以前做夢也沒有夢到過這麼多好吃的。
嚴雲紅吃過晚飯沒有多待就準備回農場。
齊巍山是回來後才知道嚴雲紅來了，他有些事情想要問她，再加上現在時間不早，就決定將嚴雲紅送回農場。
齊巍山臨走時囑咐林宜知記得給小雷霆換藥，當然，他主要是想讓林宜知和小雷霆多相處相處。
家裡隻剩下林宜知和小雷霆的時候，林宜知還好，小雷霆就像無處下腳一樣，站在原地隻眼睛跟著林宜知動。
林宜知看著那瘦瘦小小不知道有沒有二十斤的身體，對他招手道：“過來，我給你上藥。”
林宜知對著小雷霆暫時無法自稱是他媽媽。
林宜知這句話說完，小雷霆渾身上下抖了一下。
他抿緊嘴唇，咽了下口水，眼睛不敢直視林宜知。
兩個小拳頭緊緊地攥在一起，心裡一遍遍地告訴自己不要怕，他又不是沒有挨過打。
放鬆點，一定要放鬆點，放鬆點才會沒有那麼疼。
林宜知看著渾身上下害怕地顫抖，卻依舊逼迫自己走過來小雷霆，心裡深深地歎了口氣。
這孩子之前受的折磨太嚴重，以至於無時無刻都在應激。
但是他的心智又過於常人，哪怕害怕得要死，卻依舊能控製住自己。
“我不打你，我給你上藥，你受傷了不是嗎？”
小雷霆怯生生又帶著懷疑的目光看向林宜知，他點頭，但是心裡並沒有相信林宜知的話。
以前嬸嬸兒想要揍他的時候也是笑眯眯的，和他單獨在一起的時候就會打他，往人看不見的隱秘的地方掐他。
很疼很疼，但是不能哭，哭的話嬸嬸會生氣，會不給他飯吃，會把他趕出去。
小雷霆覺得挨餓的滋味比挨打的滋味難受多了，所以寧願挨打。
其實，疼習慣了就好了。
小雷霆垂著腦袋來到林宜知的麵前時，林宜知看著麵前那個小小的瘦瘦的身體，溫聲道：“我可以抱你嗎？”
小雷霆不解的抬頭。
“可以嗎？”
小雷霆的指甲死死掐著指肚，看著林宜知道：“我，我……”
他想說輕一點，但是好像每次說輕一點的時候大人就會打得更狠。
所以他看著林宜知點頭。
小孩子不能拒絕大人，大人說什麼就是什麼。
林宜知將小雷霆抱起來的時候，他整個人崩得緊緊的，但是他太輕了，比林宜知想象的還要輕。
他也很乖，乖得讓林宜知覺得自己隻是抱起來了一截木頭，還是比較粗糙的木頭。
林宜知懷著孕，所以隻是把小雷霆抱起來放到炕上，前後不過幾秒。
小雷霆坐在炕上還愣了一下，她怎麼不打自己？
小雷霆之前趿拉的是林宜知的拖鞋，林宜知將他抱起來的時候鞋子就掉了。
“坐到炕桌旁邊，把衣服脫了，我給你上藥。”
林宜知說得很清楚，但小雷霆還是害怕，尤其是林宜知讓他脫衣服。
林宜知見還算聽話的小雷霆遲遲不動，問道：“自己不會脫？”
小雷霆看著林宜知抓著自己的衣服抿緊了嘴唇不說話。
“你不脫衣服我沒法給你上藥，把衣服脫了可以嗎？”
小雷霆看著林宜知眼圈一下子就紅了，委屈和絕望塞滿了眼眶，卻依舊低下頭聽話地開始慢慢解開自己的衣服。
林宜知眉頭蹙起，看他這抵觸的模樣她本想說如果不願意就彆脫了，但是想到他身上的傷，還是沒吭聲。
小雷霆脫下身上的棉襖站起來時，自詡曾經看到過很多傷口的林宜知還是被震驚到了。
隻見那骨瘦如柴的小小身體上，滿是沒有消散的淤青也就算了，還有不少的燙傷和掐痕，尤其是胸前那兩處，不知道是被煙還是什麼東西燙掉了，隻留下兩個燙疤。
這兩個燙疤是最顯眼的，卻不是唯一的。
林宜知攥緊了手下的褥子，眉頭死死地擰起，而小雷霆看著林宜知難看的臉，已經嚇得渾身開始哆嗦。
但即便開始哆嗦，他還是顫顫巍巍地脫下了自己的褲子，光著屁股站在林宜知的麵前。
林宜知看著眼前滿是傷痕，沒有一塊好肉的小身體，咬著牙閉上了眼睛。
“對不起，對不起你彆生氣，我錯了，你彆生氣！”
這是他來之後對林宜知說得最長的一句話，也是他最常說的一句話。
林宜知睜開眼睛，便看到小雷霆熟練地跪在她的麵前，一個勁兒地對她磕頭。
林宜知本來以為自己會無動於衷的，但是她鼻子一酸，想去把小雷霆扶起來的時候，他整個身體害怕地抖成了一團。
林宜知猛地收回自己的手，她站起來，咽了一下喉嚨，聲音乾乾的對小雷霆道：“我沒生氣。”
“你彆害怕，我沒有生你的氣。”
她隻是突然明白了齊巍山為什麼要堅持把小雷霆帶回來，因為就像他說的，如果不把他帶回來，小雷霆很有可能會活不過今年。
“彆磕頭了。”林宜知的語氣無奈又夾雜著說不清的心疼。
“我要給你上藥，你背過身去好嗎？”
也許暫時不麵對自己，他可以不用那麼恐慌和害怕。
而小雷霆，真的很聽話。
即便是心裡怕得要死，但是林宜知讓他脫衣服他還是脫衣服，讓他轉過身他還是轉過身。
他就這麼等待著他的命運。
然後，清清爽爽的藥膏落在了他背後的傷口上。
林宜知是一個話不多的人，但此刻不知道是為了安撫小雷霆還是為了安慰自己，她一直在和小雷霆說話。
“明天早上咱們包餛飩吃，吃完飯你爸爸要去部隊，你跟著我去衛生所好不好？知道衛生所是乾什麼的嗎？我是那裡的醫生，你陪我上班，等中午的時候咱們再回家吃飯，家裡還有白菜和蘿卜，中午吃白菜豬肉燉粉條，晚上炸蘿卜丸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