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完新年後,一切回到平常,冷清的咖啡廳裡,她穿著普通的職場服,找了個角落坐下,點了杯最便宜的飲品用手機傳送應聘郵件。
做完這些,她看向一旁的落地窗,窗外的風景光彩奪目,讓她想到了一個人,而那個人剛好出現了,與那片美景融為了一體。
兩人默契回眸,同時認出了彼此。
清晨的陽光喚醒一切生命,藍天白雲下的男女站在一處天橋上,保持最合適的距離,並排觀望這片美景。
他們是高中同學,在學校的關係不算特彆好,僅點頭之交,畢了業她她以為不會和他有過多的交集,記住的隻有他那張長得清秀的臉,甚至都不太清楚他的名字。
卻沒想他是記得她的,還主動約她敘舊。
不過也就問候了幾句,他抬起手看了看表,說上班要遲到了就和她告彆了。
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她的思緒回到了從前,她開始認真的回想自己走過的每一步,包括對他的印象。
她自小就是個無趣的人,因為自卑,她不敢去嘗試任何東西,隻待在自己的舒適區,規規矩矩地上到了高中,成年了步入社會也是如此,可他不一樣,兩人壓根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他耀眼奪目,走到哪裡出色的長相和表現都將成為焦點。
“不是這樣的,沒有人那麼認為。”
他是這樣說的。
她不記得自己站在雨裡做了什麼,又是什麼時候開始下的雨,為什麼滑落的雨水裡參雜著血,那是誰的血?
他說,是她的,她在雨中,一次一次的傷害著自己。
她的手腕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如同布滿劃痕的美玉,時間久了,她忘記了那塊玉最初的摸樣。
她這才想起來,她突然失控的情緒和他本打算離開卻在發現她的不對勁後折返回來的身影。
因為條件不好,即使意識到身心出現了問題,巨額的醫藥費和心理谘詢費也讓她選擇了無視。
久而久之,症狀越來越嚴重,嚴重到軀體化反複出現,她無法像正常人那樣生活,不分場合的失控,胸悶、手抖、頭疼、反胃,比死還難受的痛苦一直在折磨著她,甚至使她麻木得精神錯亂,連發病時發生了什麼都記不清。
“不要執著過去自卑的自己了,以後的路,專注於你自己,我陪你找回自我。”
他不是她血濃於水的親人,不是能輔導她的醫生,卻在此刻,成為了她心裡的所有。
所謂的救贖,不是幾句暖心的話語就能拯救一個毫無生欲的人,而是精神上永不背叛的陪伴,是不厭其煩一次又一次為她包紮的繃帶,是帶她走向正軌的指引,是溫婉如玉的他。
但是,隻有她一個人這樣認為。
因為從頭到尾,那都隻是她死前的幻想。
他確實有折返回去,現實中的他卻隻是不敢上前,以自身安危為第一的圍觀人。
她的麵試失敗了,這是失敗的第10次,她堅持不了了,用隨身攜帶的小刀刺向腹部數次,直到失血過多再無力氣,她才停下。
被抬上擔架的時候,她記住了生前見過的最後一個人的臉,並用他的臉腦補出了這一絲安慰。
迷糊中,她再次回顧自己的一生。
“是因為我是女孩子嗎?為什麼我一定要長得漂亮?是因為我年齡小嗎?為什麼我不能和男同學接觸?是因為什麼?為什麼從來沒有人...”,淚水從眼角滑落,抬她進手術室的護士聽見她喃喃自語著什麼,便低下頭仔細聆聽,卻隻聽見一句:“為什麼,沒有人感謝我的出生?”
她反複尋找原因,究竟是誰的錯,究竟是因為什麼,才讓她過得如此糟糕?
心臟驟停的那一刻,她不需要尋找原因了。
“搶救失敗。”
話音落下,為她的一生寫下句號。
2024年2月29日,早上10點30分,一位被確診抑鬱症的女患者在馬路上發瘋自殘,被送往醫院。
中午11點,搶救失敗。
死亡原因不僅是自殺,最大的原因是病情瀕臨失控卻沒有得到治療。
在那半小時裡,她無視真相,沉靜在幻想裡。
麻藥抑製不住她悲傷到好似破碎的心,幻想才是她最好的止痛藥。
在她的腦海中,她依舊重複著那普通的一生,不一樣的是,最後那10分鐘裡出現了他。
那個她遙不可及的人。
她帶著虛假的美好,悲慘死去。
她卻覺得這才是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