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兩個關門在屋裡小聲說話,宋慧蘭止不住咒罵,“不知道在哪裡聽到的閒言碎語,敢給我甩臉子了。”
不就是聽到不是親生的傳言嗎,確實不是親生的,那養育之恩她不算的呀?
在雙職工家庭,住著樓房,總比跟著那個打臨時工的女人饑一頓、飽一頓的強,若不是雙職工的家庭,她小時候生那個病,憑著那個女人的財力,她救不過來。
薑長河判斷,應該不是身世的原因,他是要臉的,沉著臉道:“你家外甥也太心急了,怎麼能乾這麼不要臉的事?”
“啥不要臉?本來就準備相看的,誌光好心接她下班,誰知道她突然暈了?”
為了創造機會,她還給薑弗一起下班的好朋友支開,誰知道還能出岔子,被送去了醫院。
薑長河道:“已經這樣了,再叫她跟你外甥相親,估計不願意。”
“反正她已經知道不是親生的了,沒有血緣關係,怎麼不能相親,明天我給她請一天假,帶回來相親,就把親事定了,養她怎麼大,婚事我還不能做主?你那個拆遷的消息,準確嗎,一定要在正式出文件前,給薑弗和誌光的婚事定下來。”
宋慧蘭做好了安排,依舊嫉妒道:“偏偏是那個女人的丁家莊拆遷,否則我不可能讓誌光娶薑弗。”
……
薑弗摸黑躺到了床上,聽到隔壁房間的抱怨,上輩子,她回家質問,反被薑長河和宋慧蘭罵了一頓,罵得她覺得自己很不孝順,用後世的話說,就是被PUA了。
上輩子同樣的夜晚,她哭了一宿,第二天還被強迫相親,那時候想過反抗,宋慧蘭以死相逼,父母總是有辦法拿捏子女。
這輩子,她已經不拿薑長河跟宋慧蘭當父母,心態一轉變,很多上輩子覺得特彆難的事兒,都不算什麼事。
她十八歲頂替宋慧蘭在汽車站的工作,宋慧蘭一直說她欠著家裡,不為了給她頂替工作,她不需要提前內退,又說薑言比她強,考了個中專,將來能分配,不用家裡操心。
可是,她高考之前,又拉又吐,帶病高考吃的藥還是過期的,那藥可是宋慧蘭裝在她包裡的,那幾天的飯菜,也是宋慧蘭做的,她最終因為缺考一門落榜,成了她和宋慧蘭之間最大的隔閡,將那點養育情分都磨光了。
很久之後,她問過宋慧蘭,為什麼不想她考上大學?
宋慧蘭說:“你不是親生的,考去外地就再也不回來了,養你這麼大,不想你走了就不回來,工作都給你頂替了,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薑弗翻了個身,把回憶甩掉,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重生不是用來後悔改變不了的事情,她要去彌補還來得及彌補的遺憾。
“姐,你還沒有睡嗎。”薑言的聲音裡有得意,“我知道爸媽為什麼要給你相親,姐,你想知道嗎?”
上輩子,薑言也是這句話,不過那是早上的父母都走後,薑言這樣問的,薑言深睡眠,上輩子她沒醒,是早上問的這話。
這輩子薑言提早問,雖然是一樣的話,語調裡也模仿了幸災樂禍,可是,隻有重生的人,才有大夢覺醒後的感悟,薑弗判斷,薑言也重生了。
薑弗說:“我知道,我不是親生的,但是你知道嗎,你也不是親生的,宋慧蘭不能生,今天她能這樣對我,明天就能這樣對你,你有什麼好得意的呢?”
薑言怔住了,剛才姐姐頂撞宋慧蘭,到現在沒給她好態度,她就知道,薑弗也回來了。
上輩子的最後時光,她一直請求姐姐原諒,在姐姐病房外麵等啊等,姐姐都不想見她,姐姐說,她的時光,一點都不願意浪費給她,得是多傷了姐姐的心,才讓從小最讓著她的姐姐,覺得和她見麵說話,是浪費時間。
薑言很難過,上輩子年少無知,處處嫉妒薑弗,想不明白同樣是姐妹,為什麼薑弗生那麼好看,老天卻隻給她清秀但不美.豔的臉,後來才知道,她們姐妹是沒有血緣關係的,長得當然不一樣。
其實她長得已經相當可以了,隻是比不過天生麗質的薑弗,後來醒悟了,也早就寒了姐姐的心。
……
當陽光照進窗戶的時候,薑弗醒了,第一時間去看床頭櫃上的台曆,還在1995年,她確實重生了,不是夢。
薑弗的心像開了花,真好,一會就去把工作辭了,再去找宋成憶,問他結婚的事。
想想宋成憶會被嚇到的樣子,薑弗就好笑,但是她想,宋成憶心裡一定是開心的,跟他說重生的事,他應該不會被嚇到不敢娶她吧。
薑言不在屋裡,這和愛睡懶覺的性格可不一樣,上輩子薑言聽從家裡的話,中專畢業沒留在學校當地招工,而是回了江城,聽從家裡安排,進社區醫院當了名實習護士。
這輩子,看來薑言也要改變。
她準備出屋,卻打不開房門,確定房門被反鎖了,是外麵掛了把鎖的那種。
上輩子沒有鎖門,但上輩子她回到家後,也沒有頂撞宋慧蘭,看來宋慧蘭鐵了心,要把她留在家裡。
這種老式的房門,上麵有一大塊玻璃,玻璃後掛了布簾子,此刻,門外非常安靜,宋慧蘭夫婦出去了,薑言估計也不在家。
薑弗打算把玻璃砸碎、砸乾淨,她的身量瘦小,應該能爬得出去。
“姐,你醒了呀,我來給你開門。”剛進家門的薑言連忙安撫。
等薑弗出來,看到薑言手裡握著一個扳手,沒有鑰匙的她,用扳手把鎖砸掉了,還笑,“幸虧我醒得早,不然咱們倆都得被鎖裡麵。”
鎖隻能鎖住心,心堅定了,人又怎麼會被鎖住。
隻是薑弗奇怪問道:“你怎麼會幫我砸鎖,不怕挨罵嗎?”
宋慧蘭更喜歡薑言,但如果薑言不聽話,挨罵也會更激烈,她和薑言說到底,都在宋慧蘭從小到大批評否定的言語中長大。
薑言丟掉扳手,找來行李箱,進到房間,調皮道:“因為我要進房間收拾東西呀,姐,早上我給深市的同學打了電話,投奔同學去,等媽回來發現我不在,更不可能放你走,你還不如找個人嫁了,把戶口遷出去呢。”
原來薑言的改變這樣直接,不打招呼去外地,讓宋慧蘭徹底摸不到她的地址,就算報警,還可以換地方。
薑弗說:“我不會幫你給他們帶話,你自己留書信說明一下吧。”
薑言發現,從昨晚到現在,姐姐都沒再稱呼那對夫妻“爸媽”,宋慧蘭對姐姐,一直是驕傲又嫉妒的多重心態,姐姐給她長臉她高興,又嫉妒這樣優秀的姐姐不是親生的。
但宋慧蘭對薑言,總體算不錯的,所以薑言在心裡決定好了,逃離原生家庭過自己的生活。
宋慧蘭養育她十八年,將來她給宋慧蘭養老,算是報答了養育之恩,但還想控製她的人生,那不能夠,她不會再被控製。
留好離家出走的信件,薑言提著行李箱,說:“鍋碗我都洗好了,姐,我走了。”
這是薑言第一次、主動的洗碗,薑弗看向廚房,灶台上還給她留了一碗粥,兩個肉包子,這遲來的和解,不要也罷,她不敢去想薑言重生後,如果再次遇到挫折,又會不會繼續怨恨,再說,還是那句話,重生後好多事兒要做,她不願意浪費一點兒時間在薑言身上。
“好,我去單位,你鎖門吧。”
薑言看著姐姐的背影,她的姐姐從小就溫柔、好看,這樣的姐姐重活一世,終於丟開不重要那些人的看法,也是好事吧。
她把大門一鎖,提著箱子,下樓還遇到阿婆,“小言,你這是要去哪呀?”
薑言想,雖然姐姐不需要她的道歉,但奔向新人生之前,她還是替姐姐做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吧。
她笑著道:“我媽要把我表哥介紹給我姐,我姐其實有相好的對象,不會願意,我怕我媽發神經,把我嫁給表哥,就先跑啦。”
阿婆大吃一驚,這要是解放前,表哥表妹結婚,也不是沒有,但現在可不行,法律不允許呢。
莫不是?阿婆恍然大悟,“最近我是聽到有傳言,你姐不是親生的,難道你也不是親生的?”
薑言笑笑,“阿婆,您知道就行了,可千萬彆往外說。”
……
薑弗今天不排班,因為一大早的,宋慧蘭來給她請假,說今天要相親,單位同事領導們有惋惜的、有恭喜的。
薑弗一到單位,就被錢小茴拽住,打趣道:“小弗,昨晚多虧了我吧,今天你好事就近了。”
薑弗跟車,她售票,她們倆關係好,特意調的班,薑弗跟車回來下了夜班,她也正好下夜班,相差不過一個小時,都會互相等對方,一個月裡,總能有十天的時間結伴一起回家,不需要家裡人來接。
昨天,宋慧蘭找到錢小茴,提到薑弗的身世,還說不想薑弗嫁給外人,等她跟表哥相親訂婚,就把身世公布了,親上加親。
宋阿姨要她幫忙,在半路把薑弗撇下,然後讓她表哥來接,創造機會。
錢小茴的工作,當初是身為辦公室主任的宋慧蘭給安排的,當時,她和薑弗一道兒進單位,宋阿姨給她安排了窗口售票的工作,不用跟車,可以坐著上班,這份恩情,她必須要還。
“小弗,快說說呀,你跟表哥處的怎麼樣,今天是要正式商量訂婚了吧,沒想到你們沒有血緣關係,還瞞我到現在。”
薑弗表哥俞誌光,其實他才是頂替了宋慧蘭,進了車站辦公室,然後宋家找人找關係,給高中畢業的薑弗安排進車站當跟車員,到現在還是臨時工沒能轉正,但宋慧蘭非說薑弗頂替,要她感激內疚。
如果不是這次親媽家那一片要拆遷,消息提前被身為拆遷辦的薑長河知道,心高氣傲的俞誌光,還看不上她的高中文憑呢。
薑弗氣就氣在,竟然是自己最信任的同事錢小茴,給她甩在半路落了單。
俞誌光看著斯文,但有暴力傾向,尤其在自尊心受挫被激怒後,控製不住暴力,昨晚她拒絕俞誌光後,被暴力推搡摔暈了過去,俞誌光竟然想生米熟飯的主意,幸虧遇到宋成憶,被他送去了醫院。
最後薑弗沒有按照家裡的意思嫁,反倒是錢小茴嫁給了心心念念的俞誌光。
薑弗質問:“你知不知道,俞誌光推搡導致我暈過去,還想趁著我昏迷耍流.氓,錢小茴,你是幫凶。”
錢小茴大驚,“薑弗,你性格怎麼變這麼大,就算不喜歡俞科長,也不能汙蔑詆毀吧,他是你表哥,你們今天就要訂婚了,怎麼能說耍流氓這樣惡毒的字眼,不想嫁也不能害你表哥啊,薑弗,你還有良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