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開口前, 大少奶奶便能夠預料到婆婆聽聞此事之後的盛怒了。
為趙家的不識抬舉。
作為姻親,赫連家可沒什麼對不住趙家的!
餌你們吃了,話也是你們自己說的, 臨了了,又在背後搞這種小手段自作聰明?
難道赫連家缺這麼一個湊陰婚的小娘子嗎?!
赫連太太要的是趙儷娘!
從前想著攀高枝兒一步登天的時候, 你們多賣力啊, 怎麼著, 現在買賣砸了,想收手了?
晚了!
隻要要好處, 不想吃虧, 天底下哪有這樣的買賣!
大少奶奶伺候著赫連太太吃了藥,後者自己拿了帕子擦過嘴角, 繼而隨手將帕子丟到了侍女捧著的托盤上。
“好歹也還算是親家, ”赫連太太淡淡道:“看九郎的情麵, 最後去遞個話吧。”
大少奶奶應了聲。
再同婆母行個禮, 便帶著侍從們打算離開。
也就在這時候,房門外毫無預兆的傳來兩聲悶響。
咚, 咚。
有人在外邊敲了兩下。
大少奶奶微覺訝異。
赫連太太亦是皺眉。
仆從們若是有事回稟,必然會出聲,決計不敢如此冒失。
若說是小輩兒胡鬨……
這時候赫連太太還在養病, 就算是本家的孩子,也沒幾個敢在這時候來鬨騰的。
大少奶奶起了疑心,站起身來,往房門前去瞧, 視線落到某一處,倏然間頓住了。
門縫裡斜斜地夾著一張黑紙,從她的角度看過去, 隱約可見雪色的斑駁……
大少奶奶心念微動,眉頭蹙起,舉步向前。
旁邊的侍從瞧見,慌忙勸阻:“奶奶,您彆過去,我們去瞧瞧……”
大少奶奶神色從容,微微搖頭:“往門縫裡傳書,卻不敢露臉,可見對方也沒那麼大的底氣。要是我想錯了,對方果真是有恃無恐,叫你們去,豈不是平白叫人低看了赫連家的膽量?”
赫連太太在內室裡聽著,不由得微微合眼,麵露讚許之色。
大少奶奶近前去將那張黑紙從門縫裡抽出,這才驚覺自己先前覷見的雪色斑駁究竟為何物!
四四方方的一張黑紙,質地厚重,從左下至右上,斜斜地逸出來一枝白梅!
大少奶奶出身公府,眼力非凡,紙上那枝梅花迥異於世俗的梅花畫派,雖是梅花,卻如病者形銷骨立,又如山間鬆石桀驁嶙峋,風格特異。
她隨手將門推開,院中仆從侍立,渾然不曾察覺到這點小插曲。
大少奶奶若有所思,轉而笑了,回房去將那張梅花圖遞到赫連太太麵前去:“看起來,趙家是有些不同凡響的地方呢。”
這邊赫連家要去尋他們晦氣,馬上便有人上門來投書。
黑底白梅……
赫連太太接到手裡,臉色微變,麵露思索,幾瞬之後,顯露豁然之色,複又冷笑起來。
大少奶奶在旁察言觀色,心有所覺:
看起來,婆婆是知道這枝梅花來處的。
赫連太太攥著那張烏色的紙張,手上逐漸用力,終於將其揉成一團,恨恨丟了出去!
幾乎就在同時,外邊有人來報:“太太,府外有客人來訪,隻是既無名帖,也沒有顯露麵容,瞧著倒是氣度不俗……”
赫連太太伸手出去,大少奶奶見狀,忙會意地伸臂扶住,攙扶著她坐起身來。
赫連太太連病數日,臉上一片青白,幾乎瞧不見什麼血色,此時神情冷凝,更添寒色:“【病梅】的手,伸得也太長了些!”
轉而向兒媳婦道:“使人去給州府送信,就說府上遭竊,丟了東西,叫他們在各城門處警戒,仔細放走了賊人!”
大少奶奶心覺詫異——因為赫連太太這吩咐來的有些莫名其妙。
心下不解,倒也沒說,有條不紊地吩咐下去,同時難免在心裡邊細細回味不久之前聽到的那兩個字。
病梅?
這是什麼意思?
那枝白梅的稱呼,還是某個地下組織的名號?
……
公孫宴催馬行至一半,便遇上州府駐軍調動,不得不勒馬停住,暫且靠邊,叫對方先行。
過後再去詢問,才知道這是因為赫連都督府上遭了竊賊,所以要著人追索……
他心下正覺納悶,下一瞬耳朵便不由得動了幾動,輕風卷著煙塵來到麵前,猝然回頭,便見西方火勢衝天!
那是趙家府宅所在之地!
……
大少奶奶使人傳訊丈夫,家中有變,請他速歸。
不多時,赫連家的長房長子赫連權匆忙來到了母親的病床前。
赫連太太心頭充斥著一股怒火,臉色倒是還算平靜。
她同兒媳婦道:“把東西拿給他看。”
大少奶奶便默不作聲地將不久之前婆婆丟出去的那個黑色紙團撿起來,慢慢打開,將那張皺巴巴的紙遞到了丈夫手裡。
赫連權瞟了一眼,微露訝異之色:“病梅?”
赫連太太森森道:“難怪趙儷娘能那麼精準地湊到九郎麵前去,原來背後居然有著病梅的影子,她也是其中一員!”
赫連權起初微怔,會意之後,倒覺得了然了:“原來如此。”
赫連家的子弟往鄉下莊子裡去養病,原本是件機密的事情,趙家這樣的商戶人家,是如何得知的?
他們又是如此加以操作,叫趙家小娘子恰到好處地遇上九郎的?
趙家之外,再加上一個病梅,就很合情合理了。
赫連權瞧著手裡邊那張皺巴巴的紙,了然道:“她們登門來見您了?”
赫連太太冷笑道:“她們以為赫連家是什麼地方,利用了我們,還想全身而退?”
病梅的打算,某種程度上同趙家的打算是有所重合的。
她們希望將自己的某個成員,也就是趙儷娘嫁進赫連家,以此作為她們勢力的延伸和耳目。
原本這計劃是很順利的。
赫連九郎對趙儷娘一見鐘情,軟磨硬泡,叫赫連太太首肯了這婚事。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一場風寒,赫連九郎死了!
又因為趙儷娘將這任務完成得過於出色,赫連九郎死前對她念念不忘,所以赫連太太一定要趙儷娘陪自己的兒子一起死!
可對於病梅來說,每一個成員都是很寶貴的,所以她們打算替趙儷娘尋一個替死鬼。
隻是在這之後,更不順遂的事情出現了。
一個路過的娘子多管閒事,救下了她們選定的人,繼而將公孫宴拉到了局裡,以至於她們不得不從幕後浮現出來,遞上拜帖,希望赫連太太能夠放趙家一馬。
可是赫連太太憑什麼要放過趙家?!
你們從一開始就在給九郎設局,算計他,利用他,最後事情敗露,居然還隱隱地威脅我,要我忍氣吞聲,將此事了結掉?
你們以為赫連家縱橫此地多年,是浪得虛名嗎?!
先前我隻要趙儷娘的命,趙家好好把她嫁過來,我還認你們這個親家。
現下你們居然在利用九郎不成之後,反過來恫嚇我,我改變主意了。
趙儷娘的命,我要,趙家人的命,我也要!
趙家也算是家大業大,堵住城門口,我不信你們一大家人,真能插上翅膀跑掉,等趙家人都被拿住,還怕挖不出病梅中人的蹤影?
赫連權告訴母親:“我回來的時候,正好瞧見城西起火了。”
赫連太太冷笑一聲:“我以為這群陰溝裡的老鼠有多講義氣呢,殺起自己人來,一點也不手軟嘛!”
……
公孫宴抵達那起火的府邸前時,那周遭已經被差役圍起來了。
路邊聚攏著許多看熱鬨的百姓,正七嘴八舌,議論紛紛。
“雖說秋日乾燥,可這火燒的也太快了……”
“誰說不是?這事兒蹊蹺啊!”
影影綽綽的,又提到了趙家同赫連家的婚事,隻是懼怕後者的威勢,無人敢明確的講出來。
公孫宴望著那漫天的大火,層樓疊廈悉數付之一炬,最後官府進去清點,趙老爺趙太太,乃至於趙家的幾位郎君,無一生還。
幾名仵作裝備整齊,往院裡去驗屍,另有趙家經年的老奴瑟瑟在旁,一個個確定身份。
“這是趙家的大老爺……”
“這是趙三郎。”
“……這是長房的大小姐。”
旁邊管事模樣的男子問了句:“是我們九少奶奶?”
那仵作畢恭畢敬道:“根據屍體的骨骼推斷,應該是九少奶奶無疑。”
那管事又問:“沒有彆的疑似人選了嗎?”
仵作已經挨著查驗過所有的屍骨,聞言搖頭:“這是唯一符合九少奶奶條件的。”
管事點點頭,擺一擺手,便有人來將那具屍骨抬走。
公孫宴悄無聲息地跟了過去。
因為牽涉到病梅的緣故,赫連太太沒再叫兒媳婦經手,親自撐著病體來處置此事。
屍骨被送到了赫連府,她毫不避諱的叫擺到跟前來,麵不改色的盯著瞧了一會兒,問:“這就是趙儷娘的屍骨?”
管事畢恭畢敬道:“仵作是這麼回的。”
赫連太太抽了條帕子出來,掩在唇邊:“截斷她一根骨頭,再去找幾個趙家的旁支血脈來驗看。”
管事心下一凜,領命而去。
如是過了幾刻鐘的功夫,管事神情忐忑的來回話:“太太……”
赫連太太坐在椅子上,眼瞼低垂著:“不是她,是不是?”
管事應聲:“是。”
赫連太太擺手打發了他,轉頭去看立在身邊的長子,語氣沉重又蕭索:“阿權。”
赫連權半蹲下身去,垂首道:“兒在。”
赫連太太疲憊道:“你弟弟這輩子,就這麼一樁心事,我老了,命不久矣,也隻留下這麼一樁心事,你要替我們辦成。”
赫連權道:“是。”
赫連太太點了點頭,沒再說彆的,叫侍女扶著,站起身來,搖搖晃晃地往內院去了。
赫連權起身,目送母親離去,身影消失之後,這才徐徐開口:“公孫賢弟既到府上,兩家又素有淵源,何妨現身,共飲一杯?”
公孫宴從房梁上跳下來,朝他拱了拱手,也不說話,便要轉而離去。
赫連權輕歎口氣,笑問道:“賢弟不留下坐一坐嗎?”
公孫宴的聲音從門外傳了進來:“道不同,不相為謀。”
……
後來發生的事情,公孫宴的記憶已經有些模糊了,總歸不算是十分愉快。
赫連家不是善類,但細細推之,好像也還算是事出有因?
雖然他也覺得那個“因”離奇又殘忍,毫無人性,但它至今都能作為一種風俗存在於南地,錯的難道僅僅隻是赫連家嗎?
趙家也不是善類,但細細推之,好像也罪不至此?
雖然他們同病梅有些牽扯,也存了一些謀求之心,甚至於出手去掠走無辜之人,但這就該死全家嗎?
而作為虹橋,牽連了兩家的【病梅】,又何嘗是善茬呢。
他聽說過這個組織,知道這是個如同無極一般為本朝所不容的教派,隻是真正去打交道,卻還是頭一遭。
那之後,他難免鬱鬱了一段時日。
他母親知道,笑著說他:“這一點,你不如阿翎豁達。她前腳把事情辦完,後腳就拋之腦後了。”
公孫宴唉聲歎氣:“看起來,我還是太正常了……”
既有著赫連家在前,又有著趙家的凶案在後,他連飲了幾日酒,終於將這事兒忘懷。
連同那位匆匆一瞥的小娘子,也被忘了個乾淨。
人最強大的本領,其實是遺忘。
現下聞了一支聰明香,倒是又鬼使神差地想起來了。
公孫宴回憶著腦海中那小娘子的麵容,再去與桃娘那鮮活明媚的臉孔對照,心想,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叫你們姐妹倆團聚啦!
如果你們真是姐妹的話。
他沒急著把這消息轉告白應,亦或者是桃娘,而是先去給師姐寫信。
幾年前在某某地方遇上的那個小娘子,被你安置到哪裡去啦?
我好像找到她的妹妹了!
簡單闡述了事情原委,發書出去。
第二日,公孫宴收到了師姐的回信。
此事我已當麵問詢,月娘說,她是家中獨女,並沒有姐妹。
公孫宴大吃一驚!
他當然相信師姐的辦事能力,隻是桃娘那邊說的信誓旦旦,且兩人麵容的確十分相似……
當年他跟師姐碰頭的地方,也與桃娘描述,同姐姐失散的地方十分接近。
難道純屬巧合?
公孫宴心頭打了個問號,對著那張信紙出神一會兒,終於將其折疊起來,收入袖中,往醫館中去尋桃娘。
哪知道真到了地方之後,卻撲了個空。
彼時白應正在醫館後的院子裡晾曬藥材,見他來尋桃娘,便慢騰騰地告訴他:“桃娘不久之前出門去了。”
出門了?
公孫宴微覺驚奇:“去哪兒了?”
“國子學,”白應道:“幾日前,她參加了國子學的入學考試,今天張榜公布成績。”
“哎?”
公孫宴由是愈發驚奇起來:“國子學的考試可是很難的,都說是千軍萬馬過獨木橋,桃娘居然也去考了?”
再看白應神情平淡,胸有成竹的樣子,不禁道:“看起來,國子學的入學名額,該是手到擒來了。”
白應:“……”
白應心想:我都找關係把答案扒給她了,要是再考不中,乾脆彆念書了,老老實實出去偷雞養活自己吧……
……
國子學,值舍。
國子學博士卓如翰正蹙著眉頭,同祭酒道:“本院舊例,每榜從來都是隻收錄學子二十人,今年怎麼改了規章製度,多錄一個,成了二十一人?”
祭酒有些無奈:“哎,人在官場,多有不得已之事嘛……”
卓如翰冷笑道:“是有人臨時一拍屁股,想占個地方吧!”
祭酒不由得歎了口氣:“要多收一個人,那就得擠掉一個人,對於第二十名來說,實在有違公允,索性多收一個,也算是補全了那一角。”
卓如翰覷著手裡邊新鮮出爐的那份二十一人名單,問:“是哪一個?”
祭酒哪裡敢告訴她?
真告訴了,這位是真的敢立時把人給踢出去!
他隻能打哈哈:“嗨呀,你彆總盯著那些不愉快的事情,也多想想好的那些嘛,我聽說今年首名花開並蒂,竟有兩人平分秋色,都拿了滿分——也真是難得了!”
卓如翰臉色好轉幾分,念出了那兩個名字:“包真寧,柯桃。”
很好,話題成功的被轉移了!
祭酒鬆一口氣,笑眯眯道:“兩個都很年輕啊,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
卓如翰也是麵露欣然:“這兩個的卷子我都看過,還算不錯。”
末了,又微微蹙眉:“就是柯桃的字醜了些。”
祭酒笑道:“她出身平平,能拿到滿分,已經很好了,至於書法,你後邊慢慢調/教也就是了……”
祭酒與卓如翰聊得愉快,甚至於沒有注意到自己身旁的助教在聽到滿分的人有一個居然叫柯桃之後,短暫地變了臉色,繼而不得不低下頭去悄悄擦汗。
等卓如翰走了,他回過身去發現了,還覺得奇怪:“你哆嗦什麼?”
助教一整個汗流浹背了:“祭酒,那個柯桃,就是走後門進來的那個人啊!”
祭酒:“……”
祭酒木然道:“她不是拿了滿分嗎?”
助教滿頭大汗道:“因為她有標準答案啊!”
祭酒:“……”
祭酒目瞪口呆,緊接著出離憤怒了:“天殺的,她怎麼敢照搬全抄啊?!”
差不多能過關就得了,你考個滿分乾什麼?!
唯恐自己不夠惹眼?!
卓如翰眼睛裡可不揉沙子。
她母親是當世大儒,胞姐是齊王妃,一心治學,無意仕途——有前邊兩重bug卡著,她才懶得理會那些亂七八糟的關係!
既在士林中大有聲望,在宗室那兒大有關係,又不想升官發財,隻要不騎在皇帝頭上拉屎,誰能把她怎麼著?!
一旦叫她發現這個柯桃是濫竽充數,隻怕當天就會把人給踢出去!
夭壽啊!
祭酒一把抓住助教的手臂,死死地攥住了:“你去告訴她,這要是露了餡兒,可不能怪我們!”
她自己找的!
哪有人作弊敢照單全抄,奪個頭名啊!
這個蠢出生天的家夥!
……
包真寧心知自己能夠中榜,隻是名次好壞,卻難以預計了。
放榜的時刻到了,小包娘子興奮地差人擠進去打探,包真寧自己反倒十分坦然。
那邊探聽消息的人還沒出來,這頭兒就有國子學的人來請了。
依照往年的慣例,獲得頭名的人,要在新生入學那日進行講演,開學之前,國子學這邊也要進行必要的叮囑。
哦,是頭名啊。
包真寧交待妹妹幾句,隨從去了,等到了國子學的值舍,卻在彼處見到了一個熟人。
先前曾經有過一麵之緣的,那位實力超強的紫衣小娘子。
四目相對,顯然都回憶起了當日初見時的場景。
包真寧因而恍惚起來——不是說至於頭名才有資格來的嗎?
來請她的人笑吟吟地告訴她:“今年花開並蒂,兩位小娘子並列第一呢!”
原來如此!
包真寧釋然一笑,覺得實在有緣,便主動上前去福了福身,自我介紹:“我姓包,名真寧,也是趕得巧了,咱們先前見過呢。這位娘子怎麼稱呼?”
柯桃人如其名,豔如桃李、冷若冰霜,覷了她一眼,神色淡淡地吐出來兩個字:“柯桃。”
並不十分親熱。
包真寧見她一副生人勿近、不願攀談的模樣,也不動氣,溫柔一笑,沒再與她搭話。
房間裡一時間寂靜下去。
如是過了片刻,祭酒身邊的助教終於來了,進門之後做賊一樣反手將門掩上,目光在兩位頭名臉上逡巡:“哪一位是柯桃柯小娘子?”
柯桃板著臉,高貴冷豔道:“我是。”
助教心說,你哪裡是小娘子,你是大爺!
因為包真寧在這兒,他說得很含蓄:“您這回的表現,也太紮眼了一些,要是出了什麼紕漏,叫授課的太太們發現了,我們可撈不了您呐!”
柯桃心想,你以為我還稀罕在國子學待著嗎?
我是為了拓展關係,找我姐姐才來的!
我已經找到姐姐啦!
這回要不是白太太叫我來,我才不來呢!
哼!
她高貴冷豔地說:“無妨,要真是出了紕漏,我自己走。你以為我是那種會死纏爛打的人嗎?”
助教暗鬆口氣。
下一秒,門從外邊被推開了。
公孫宴歉然地撓著頭,很不好意思的說:“桃娘啊,真是不好意思,我傳書去問了,那位娘子並不是你要找的人哎!”
助教大驚失色:“喂喂喂,你怎麼進來的?!”
緊接著就聽身後“撲通”一聲輕響。
他茫然回頭,就見柯桃已經跪倒在包真寧麵前,死死地抱住了她的腿,親熱地大喊一聲:“真寧姐姐!”
“其實方才一見你我就認出來了,我們曾經在書局裡並肩作戰過呀,你一定還記得我吧真寧姐姐?!”
包真寧:“……”
她遲疑著想:你剛才不是這樣的吧,柯小娘子……
包真寧艱難地想要把腿抽出來,奈何柯桃實在抱得太緊,如何也掙紮不出。
柯桃死摟著不肯鬆手,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嗚嗚嗚真寧姐姐,你不知道,我的命比苦瓜還要哭,父母雙亡,孤苦伶仃,家徒四壁,無依無靠——下次考試的時候你一定要撈我啊真寧姐姐!”
……
包真寧再離開的時候,腿上已經多了一個名為柯桃的掛件兒。
公孫宴笑眯眯地在旁捧場:“同為頭名,這緣分可是很難得的,兩家不妨一起請客嘛,也是趕個熱鬨!”
包真寧輕輕搖頭,推拒了此事:“柯小娘子隻管回去慶賀吧,我們家這邊兒就免啦。”
公孫宴納悶不已:“為什麼要免掉?這可是大喜事啊。”
柯桃也說:“是呀。”
包真寧神情擔憂,輕歎口氣:“我有位兄長,近來臥病,情狀實在不好,我母親憂慮不已,這時候即便真的遇上喜事,也無心慶賀的……”
柯桃帶入到自己身上想了想,感同身受地道:“換成我,怕也高興不起來了。”
柯桃是步行著去的國子學,公孫宴也一樣,包真寧知道他們沒有馬車,便載著他們同行。
馬車就近先到了包府門外,她又吩咐車夫送那兩個人回去。
“……先等等。”
公孫宴抬頭瞧著包府門前的牌匾,短暫失神幾瞬,緊接著意識到了什麼。
他問包真寧:“恕我冒昧,越國公是娘子的什麼人?”
包真寧為之默然,稍顯感傷的寂靜片刻之後,告訴他;“是我的姨表兄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