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號艦靠泊在三號碼頭七號泊位，這是一個靠著棧橋的泊位，主力艦艇才有資格享受的。

對兵們來說，出去一次回來最希望做什麼？

踏上陸地好好的休整。

問題是，不可能一條船的人全都上陸地，很多時候就算可以上陸地，除了有家庭的、已經在本地安家的可以休假回家，其他人是隻能申請外出的，外出一般隻能是一天。

於是靠泊位的優勢就凸顯出來了，走下舷梯就上陸，而遠泊位的呢，必須要依靠交通艇上陸，交通艇可不是隨時都有的，得按照時間節點來開，一來二去，一天的外出時間去了兩三個小時，歸自己支配的自然就少了。

因此，水兵們都希望自己的艦艇能夠停在靠泊位上。

隨著越來越多的新銳第三代艦艇服役，軍港設施建設已經出現了跟不上節奏的狀態，很多老艦就被安排到了港灣中間的遠泊位，把近泊位留在主力艦艇，靠泊位當然是最主力的艦艇專屬。

一般來說噸位為王。

所以經常能夠看到數萬噸的071型船塢登陸艦靠泊，052、052靠泊，054護衛艦也還好，兩三艘挨在一起靠泊，像53號護衛艦這一類80年代服役的老艦，就隻能停在遠泊位了。

鄙視鏈是客觀存在的。

53號護衛艦獨享一個靠泊位，而且沒有和她挨在一起的兄弟艦艇，可見該艦地位之特殊。

此時，53號艦輪機艙裡，輪機班戰士、下士古小會和他的班長兼師父王富貴完成最後一道工序，動力係統最後一項維保工作宣告完成。

收拾完工具，古小會說，“班長，我想申請休假，上次和你說過的，繼續留轉的話，我得回家看看，這都五年沒回家了。”

王富貴看了古小會一眼，他沒有說話，而是認真清點工具。古小會是主操作手，他已經清點過一遍，按照操作要求，值班首長也要進行清點，確認無誤之後再歸位。

確認無誤，王富貴示意古小會把工具歸位，他全程監督。

這樣的流程他們已經不知道進行了多少千遍，但每一遍都嚴格按照要求來，哪怕再小的細節也不能等閒視之。

摘下勞保手套之後，王富貴才說道，“你家是廣東新會的，沒錯吧？”

“對，江門新會，離五亞不算遠。”古小會說。

師徒兩人從輪機艙往上爬到了甲板，呼吸新鮮空氣的機會隻能在靠泊的時候才有，在艦上的時間，絕大部分都被封閉在輪機艙裡。燥熱、噪音大、見不到天日，輪機兵的日常。

王富貴說，“現在艦上工作是新來的見習艦長負責，我拿不準他會不會批準你的休假。”

“我聽說了，一個開飛機的小年輕，也不知道上級這麼搞的，把這麼一個人弄過來當我們見習艦長，艦長住院了，春節值班還不是得他負責指揮？那兄弟們怎麼辦。”古小會一肚子怨氣。

他的怨氣代表了艦上官兵的怨氣，尤其是戰士們的。隔行如隔山且不說了，關鍵是李海太年輕。艦長住院，如果趕不上春節值班，怎麼算也輪不到這麼個小年輕負責。

常海洲副艦長是53號艦官兵們最希望的一個人選，有他帶著大家夥放心。

王富貴擺手示意古小會不要亂說話，道，“上級有上級的考慮，能把他調過來讓他負責艦上工作，說明他是有這個能力的。”

“那我的休假怎麼辦，確定留轉的時候咱們還在海上，當時副艦長口頭答應了的。”古小會說。

2014年12月18日入伍，到2020年1月11日的今天，古小會已經服役了整整五年零二十三天，在這期間，因為53艦任務繁重，他沒有休過探親假。

進來的時候18歲，現在已經23歲了，一次家也沒有回過。

坐牢都還可以家屬探視不是？

王富貴是過來人，他非常能夠體會徒弟的思鄉心切，道，“休假申請寫了嗎？”

“早就寫好了，這不就是等把維保工作搞好了才敢提這事。”古小會連忙從口袋裡拿出來。

王富貴道，“我和你去找李艦長批。”

他們倆剛走到舷梯，航海的、槍炮的、雷達的、機電的等幾個部門，像是約好了一樣，都有班長帶著往這邊走。

“老王，你們這是乾什麼去？”槍炮的主炮班班長張火一米八的大個子，走起路來虎虎生威，嗓門極大，比王富貴小五歲，但已經是二級軍士長最後一年了，他指著王富貴問。

王富貴說，“找李艦長。”

“那巧了，我們這些兵都是找李艦長的，是休假的事吧，我猜就是，雖然隻有十天的假，但聊勝於無，是吧。”張火哈哈一笑。

王富貴擺了擺手不多說，帶著古小會先一步下了舷梯。

這種事先到先得，要是領導覺得休假人數太多，後麵過來申請的那就隻能表示遺憾了。

張火也是清楚的，他們主炮班也有個兵和古小會差不多情況，所以他三步並作兩步走跟上王富貴，把其餘人甩在了身後。其他人帶隊的班長資曆不夠，首先就不敢和兩位老班長搶，尤其不敢和王富貴搶，隻能老老實實地跟在身後。

好多當過兵的對後輩說，到了部隊，有機會的話一定要挑一個有能力的班長，隻要你的班長給力，連排長都拿你沒辦法。

話糙理不糙，事實的確如此。

李海坐在標配的辦公室裡翻看了53艦的相關資料，從熟悉所指揮的兵器開始。開飛機的時候管好兩杆兩舵，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現在不一樣了，全艦二百號人，按照陸軍步兵部隊編製，這就是快兩個連的兵力了，要是按照航空部隊的來算，一個師也沒二百名飛行員。

於是他驚訝地發現，他現在手底下管著的兵比飛鯊集訓隊總教員張雪陽大校管的還多。

李海忍不住拿起電話撥到了飛鯊部隊那邊找黨為民，想跟黨為民炫耀自己管了二百號兵的事，卻被告知黨為民為訓練。

一陣自憐自艾，王富貴等人出現在了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