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留下(1 / 1)

“我本想偷偷溜走便罷了,哪知竟有不長眼的掄著大刀便朝我衝來了,那我還能忍?”

“一腳我就把那不長眼的給踹倒在地,這下好了,幾個大漢撲了過去,與我戰在一起。”

蘆大威嘿嘿一笑,又端起酒碗,要與陸方海走一個。

陸方海忙攔道:“不要喝這麼急,小心傷了身子,多吃些菜才是正經。”

蘆大威梗著脖子叫道:“陸大哥現在好生小氣,莫不是怕我將你家的酒喝完了不成?”

陸方海白了他一眼,不再說他,又與他滿上酒。

“陸大哥,雖說我的功夫不如你,但是對付區區毛賊還是可以以一當三不落下風的。”

“還是三哥慧眼識珠,知我是個人才,攔了其他人,問我要不要與他一起發財。”

蘆大威嫌用碗喝不過癮,這會子抱起壇子,往自己嘴裡倒去,哪知壇子裡剩下不多,幾口便沒了。

“我尋摸著家裡人都死絕了,我也沒個親事牽絆,身上又背了人命,便痛快落了草。”

“如今落在你手裡,既你已認出我的身份,快快拿我去領賞便是,我蘆老大從來都是條漢子。”

端著酒碗,醉眼朦朧的蘆大威打了個酒嗝兒,眯著眼湊到陸方海身前笑道:

“陸大哥要拿我,什麼時候都可以拿,我絕無二話。栽在你手裡,我認!”

說罷,將酒碗往桌上重重一頓,雙手伸到陸方海麵前。

陸方海伸手將他的胳膊一擋,本就吃得醉熏熏的蘆大威一頭栽到地上,竟呼呼大睡起來。

聽得外麵咚的一聲響,又沒了說話的聲音,杜文秀探頭看了一眼。

陸方海正自顧自的吃菜,身邊是倒地的蘆大威,睡得正香。

“方海,這是要......”杜文秀輕聲問道。

陸方海擺了擺手,示意無妨。

杜文秀也不再問,回過頭看見杜文嬋正接著自己的動作拆衣服,忙道:

“莫要全拆了,做起來太過麻煩,比著小虎的身量改就是了。”

小虎麵無表情站在那裡,看著杜文嬋忙活。

“是你叫人把我娘抓進牢裡嗎?”

忽然,小虎幽幽來了這麼一句。

杜文秀看著他,他卻側身對著杜文秀,並不把臉轉過來。

“哎。”杜文秀歎了一口氣。

“原來你是這樣認為的嗎?沒錯,不管怎麼說,確是因為我們家,才將你娘送到牢裡的。”

小虎抬眼望來,冷冰冰的眼睛讓杜文秀心頭一顫。

“可是,那也是你娘罪有應得,她自作孽,自找的。”

杜文秀也不懼他,毫不相讓的瞪著眼睛盯著他。

小虎漸漸撐不住,移開了眼神。

“我娘被抓了,舅母才打我,拿了我家的錢財,卻不養我。”他低聲說道。

杜文秀不知這孩子對自己有沒有恨意,這會子卻是有些後悔方才那般輕易說要留下他。

聽他這樣說,便扯著他的胳膊拉了過來。

皮包骨頭的胳膊,又讓她有些心軟。

“小虎,你娘要賣了你姐姐到那醃臢地方,你姐姐不得不走了,那天你在我家,都看見了,是不?”

小虎點了點頭,卻不說話。

“你娘沒拿到賣你姐姐的銀錢,便恨上了我們家,恰逢巧兒姐姐在河邊洗衣,便趁人不備將她推下河,差點淹死。你知道嗎?”

杜文秀問著,小虎卻沒有動。

“不管在什麼時候,殺人都是要丟了性命的事,你娘自也要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所以村人決定將她送官。”

“本來她犯的是死罪,沒判斬立決已是寬恕,又如何要怪到彆人去。”

杜文秀低下頭,去看垂首的小虎,隻見一滴眼淚打從他眼中落下,接著,一滴又一滴。

“可是,她做了什麼,為何要報應在我的身上啊?”

小虎嗚咽著,低聲嘶吼道。

杜文秀伸手輕輕拍著他的肩膀,歎了一口氣。

“天道承負啊,我們本就要承受一些不是自己作為而產生的後果,但是沒關係啊,小虎。”

她拉著小虎,用帕子擦拭他的眼淚,卻越擦越多仿佛流不儘一般。

這孩子,受了多少委屈啊。

“以後你可以跟著我們,雖不能像在家裡一般過日子,但總歸不會缺你的飯吃,也有衣穿,免去凍餓之苦。”

“但是你卻要將那些子偷東西的毛病改了,咱們家可不能養那般小偷小摸的人。”

“隻是看你自己願不願意,若是你心中恨上我們了,留你在這也是受折磨,不強求。”

小虎抬頭看向杜文秀,淚眼朦朧,也看不出裡麵有什麼情緒。

“舅母打罵我時常說,我娘是個黑心的......但是她對我是好的,我不能跟著你們一起罵她......”

杜文秀歎氣:“你娘是你娘,你是你。她已經得了自己應受的苦果,還罵她做什麼。”

小虎隻小聲啜泣,也不說話。

杜文嬋眼神悲憫地看著他,一時竟不知自己與他,到底誰更可憐些。

“哎呀,隻顧在屋裡說話,外麵鋪子也沒人看。”

杜文秀驚叫一聲,杜文嬋也“哎呀”一聲,忙丟了手上的衣裳出去。

卻見院裡原本吃酒的陸方海和醉倒在地的蘆大威早已沒了人影,去到鋪子裡一看,也是空蕩蕩的。

“這人真是的,走了也不知道打個招呼。”

杜文秀嘟囔著,一邊叫杜文嬋將桌子收拾好,自家去前麵看著鋪子。

不多時,陸方海回轉,見她正搬那些壇子重新布置,忙去接了過來,讓她停下。

“這胎來得不易,你還是要小心為上,好好歇著。”

“哪裡就這般嬌氣了。”杜文秀笑言道,手上還是停了下來。

“你方才去了哪了?一轉眼便不見了人影。”

陸方海沉吟片刻,將她拉到內院才說:“先前來家喝酒那人便是我一同回鄉的兄弟,入伍時打的許多仗,搜刮了一些戰利品。”

“本是都放在他那裡,想著他人脈廣,好出手,說好了我回家安頓下來便去找他,賣了銀錢平分。”

“這一事接著一事的,也沒顧得上。今日在街上碰見,才知道他家也經了不少事,銀錢也花了一些去了。”

“嗐,花了便花了,你既交於他去換錢,自是有過命的交情,人品應也是靠得住。他不經你同意便花了,應是有他的苦楚。”

杜文秀安慰他說道。

“嘿嘿,知我者,秀娘也。”陸方海打趣了她一句,換回來一記白眼。

“不過,他聽說我家欠了債要還,便替我湊了一些。”

說著,陸方海將一袋銀子交給杜文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