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時、地利、人和，三者不得，雖勝有殃——《孫臏兵法·月戰》

可以確認的是，作為正宗純種的歪果仁，勞倫斯自然不會了解如上古老兵法，當然類似這樣的道理肯定是知道的，畢竟人類繁衍發展史從本質上來說便是由無數部戰爭史組成，這點無關膚色地域人種。

也正是因為清楚知道這些，在車隊駛下公路又橫穿荒野最終在道路儘頭停下後，勞倫斯便走下車來，麵無表情望著眼前這片延綿不見儘頭、又因為呼呼風雪愈顯陰沉可怖的丘陵山脈，半響無語。

“boss。”前方山腳處，一名手持衝鋒槍械的大漢快步走來，黃綠泥水地上的積雪還不算多，實際上現在的雪勢並不算大，當然比起中午時候還是能很明顯看出增強趨勢的。來到近前，彙報道，“他進山了。”

“確定？”

“確定，我們找到了輪胎痕跡，和之前撞壞護欄的一致，應該是輛越野車。”

勞倫斯輕輕頷首，轉而抬頭望著灰暗慘淡雜亂無章的厚厚雲層，片片雪花在山風席卷下四散飄落，忽然開口問道：“現在幾點鐘？”

“呃……差五分鐘兩點半。”大漢聞言明顯一愣，隨即抬腕看了眼手表回道。

“才兩點半嗎……”勞倫斯眉頭不自覺皺起，喃喃低語。

“是的，而且不出意外的話，待會這鬼天氣還會更糟，更暗……你知道的，就像夜晚一樣。”是先前那個情報分析工作的白人男子，他似乎猜到了勞倫斯的想法，聳了聳肩，“想聽聽我的建議嗎？”

勞倫斯沒有說話。白人男子自顧道：“我們這次帶出來的都是家族精銳，但這顯然無濟於事，因為人類永遠無法對抗大自然。這是前提，其次如果選擇強行進山，短時間內解決問題還好……當然我對此並不表示樂觀，職業殺手、原始山林，隻這兩個因素組合能激發怎樣的化學效應就無法估量……”

稍頓，看了眼沉默不語的勞倫斯，繼續道，“這些還隻是停留在理論層麵的問題，另外還有更多實際方麵的困境，比如通訊障礙、戰術後勤基本癱瘓以及惡劣氣候帶來的其他一係列問題，戰鬥準備嚴重不足等等，這種情況下強行進山交戰就是玩命……”

“這就是你的建議？”勞倫斯皺起眉頭。

“這是我們目前的處境，至於建議……我剛才有查過相關數據，我們眼前的地貌環境雖然複雜，但總體麵積卻不算太大。所以我傾向於先避開這場暴風雪，同時在外圍做好周全布置，再調集人手過來封鎖所有出口……”

“沒用的，那樣根本抓不住他！”勞倫斯直接搖頭否定。

白人男子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但隨即也是附和點頭，“好吧，概率確實有點低……”有些事情是明擺著的，就像他方才說的那樣，職業殺手搭配原始山林，這一組合雖沒誇張到無解的地步，但若隻靠單純堆人數就想堵到無疑是癡人說夢。

“這是最好的機會！”眯起雙眼望向前方，勞倫斯加重語氣，“他就在這裡，我們距離很近，我甚至有種感覺，他現在就在某個地方注視著我們！”

“或許吧……”白人男子聞言微怔，隨即也望向風雪覆蓋下的丘陵山脈，當然是發現不了什麼的，搖了搖頭，“來時羅斯先生有與我通過電話，你是這次行動的指揮官，所以——下命令吧。”

勞倫斯當仁不讓點頭，沒有過多遲疑猶豫，直接說道：“我帶領行動組進山，後勤組留下由你調配，就按照你剛才的建議，調集人手過來把守外圍路口……”

一番交代，看似雙管齊下實際卻也是無可奈何的妥協做法。大雪即將封山，這種極端惡劣情形下戰鬥力有限的後勤人員確實幫助不大，強行進入甚至可能還會成為拖累，隻能分頭行動。

很快，山腳下經過重新分配後的車隊再次發動。小車留下，所有越野車則壓著積雪魚貫進山。

哦，需要提一下的是，原始山林隻是個通俗說法，想也就能知道隨著科技發展的日新月異，人類活動地盤的大幅度擴張，現如今真正原生態的自然環境並不多見，至少眼前的丘陵山脈不在其中，尤其是在外圍其實是有通行山路的，隻不過崎嶇不好走而已。

也不知是感官錯覺還是地形關係，亦或者實際情況就是如此，車隊甫一進入山林，窗外風雪便陡然間凜冽厲害起來，呼嘯盤旋宛若淒厲鬼嚎，視野範圍僅有短短幾丈，這種情形環境下行車無疑極其危險，也就是這群出自帕西諾家族的精銳隊伍了，心理素質端得過硬，方向盤拿得極穩，否則非得出現非戰鬥減員不可。

饒是如此，頂著鋪天蓋地風雪車隊行進速度亦相當緩慢。大約開了一個多鐘頭方才離開外圍區域，逐漸深入，期間頭車車胎被紮爆個，耽擱了點時間，隨即又行駛了約莫半個鐘頭，車隊驟停，坐在中間車上看著地圖路線的勞倫斯皺眉抬頭，放下平板電腦：“什麼情況？”

通訊頻道內傳來應答，“距離有點遠，看不清啊……咳，boss，前麵好像、好像有輛車？”

“嗯？”勞倫斯先是一愣，隨即雙手下意識按住身旁槍械，哢嚓一聲果斷拉開槍機上膛，“所有人下車！注意警戒！”

嘩啦雜響，七八輛車子左右兩側車門幾乎同時拉開，數十道身影迅疾衝下，或掩護或占點，且先不細說這些帕西諾家族槍手們的默契配合，隻說五分鐘後，除了漫天風雪，周圍丘壑山嶺靜悄悄沒有半點異常。

又等了幾分鐘，勞倫斯緩緩起身，一手下壓槍口，一手向前揮動。左右兩邊槍手見狀立刻借著車身掩護做戰術推進，不疾不徐，整體陣型看去幾無破綻，精銳強悍氣息顯露無疑。

抵達頭車位置後，順著一名槍手所指方向，勞倫斯下意識眯起雙眼，望向前方七八丈外掩於呼嘯風雪中的龐大陰影，距離關係有些模糊不清，但確實能瞧出幾分車子的外型來。

再往前壓上幾步，果然是車子，一輛高底盤越野車。見狀，勞倫斯心中一動，豎起手臂，再次謹慎觀察四周。

“應該……是那輛越野車吧？”壓抑氛圍裡，有隊員忍不住輕聲道，“前麵可能沒路了。”

這判斷是沒問題的，雖說世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有了路，但那說的也是人走的路，如這般偏僻山區荒涼曠野，本就少人問津，更不用說是車子了，如此在形勢所逼之下拋棄車輛也就合情合理了。

不過，“不對！你們注意看下排氣管，這車……是不是沒熄火？！”也不知是哪個眼尖的最先發現，眾人聞聲俱是一怔，再看去時果然瞧出了異常，本該盤旋飄落的雪花隻要經過排氣管位置附近，便會出現再次上浮、無規則飄蕩跡象。再隨之側耳細聽，隱隱可聞嗡嗡低沉轟鳴，似發動機怠速運轉動靜。

確認後，氣氛不由得再次緊張起來。拋車歸拋車，沒熄火就有問題了，誰也不敢保證這是不是暫時停靠，實際人還在附近，呃，解手……咳，好吧，這估計不大可能，但事出反常即有妖，容不得這邊不謹慎對待。

當然，就這麼僵持下去顯然也不是辦法。稍頃，勞倫斯再也按捺不住，沉聲下令：“一隊、二隊交替掩護，壓過去，其餘人原地待命保持警戒！”

“收到、上！”

話落，七八名槍手離開車體掩護，弓腰持槍小碎步快速推進。勞倫斯等人則抬起槍口，屏住呼吸死死盯著越野車附近所有點位，不誇張的說，現在但凡有個風吹草動，比如野兔野雞啥的無意經過，甫一露頭估計就得落個瞬間千瘡百孔的慘烈下場。

好在並沒有出現這樣的烏龍事故，視野中七八名槍手也順利包圍了目標車輛，“boss，車裡沒人，應該就是單純拋車。”

“不要大意，檢查下車子，還有周圍。”

“明白。”回複後一名槍手靠近主駕駛車門，並沒有選擇冒然拉開車門，而是先透過車窗審視了下內部狀況，確定沒有異常後一抬槍托，嘩啦直接搗碎車窗，小心探頭進去垂眼看向門把手位置，依然沒有發現。

到了這裡，槍手終於長鬆了口氣，緊繃身軀隨之緩和下來，隨即像是忽然醒悟了什麼露出惱怒神情：“安全……法克！裝神弄鬼，我懷疑對方在故意耽誤我們的時間。”

“……很有可能。沒關係，不過是自作聰明的小伎倆罷了，他跑不了！”

“看他怎麼死……”撇了撇嘴，槍手伸手進去扭動車鑰匙，嗡嗡低沉轟鳴聲頓時停歇，剛要順勢再拔出來，某個瞬間雙眼驀的瞪圓，怔怔看著落在拇指上的……一根斷裂的保險絲？

沒等意識徹底反應過來，耳旁忽得叮聲輕吟脆響，一個不知從哪蹦出來的拉環躍然眼前，視線隨之拉高、拉高，撞上車廂頂部後又下落、下落……

“手雷——”

絕望大吼，淒厲尖銳，甚至是蓋過了呼嘯風雪。上半身探進車窗的槍手宛若觸電般高頻戰栗，雙手下意識一撐車門就要翻滾暴退，但那自然是來不及的，下一刻，轟——轟——

第一聲劇烈爆炸自然是那不知藏於何處的觸發手雷，至於隨即而來第二聲則是整輛越野車，瞬間化作急速膨脹開來的熾熱光球，眨眼便將周遭七八名包抄站位的槍手完全吞噬、甩飛，遠遠拋落開去，就像街頭起風後漫天飄蕩的塑料袋、宣傳單……

呼——嘩——

氣浪翻滾，熱風襲麵。十餘米開外，剛剛收槍起身的勞倫斯等一眾槍手站在原地，呆呆看著不遠處冉冉升起的赤焰火球，以及四散拋落砸進周遭丘壑樹林的車載零件，耳旁一陣叮鈴哐啷亂響……雕像般半響作聲不得。

與此同時，幾裡開外山野間，一道背著琴箱的挺拔身影頓步回頭，望向遠處排雲直上的璀璨煙花，“哇哦——嘖嘖！”

咂了咂嘴，神情感慨，“真是群未開化的蠻夷！環保意識不講，法律觀念還淡薄，放火燒山、牢底坐穿的道理都不懂嗎……”

頓了頓，悲憫搖頭，“你說你手賤乾什麼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