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總體而言，糖豆童鞋是名實乾家。

這點不隨某條鹹魚，當然也沒雷厲風行到如小姨那般誇張。簡單來說，就是有股子韌性，尤其是在感興趣的東西上，當然大抵還是珍惜成分居多，就拿練習鋼琴這事來說，雖然以前的學習地點是在南郊某家破落培訓機構，但能想到這門課外興趣的費用對於當時的兄妹倆而言，絕對是筆需要慎重考慮的不小開支。

最後是在唐朝的堅持下，還是交了這筆費用，小姑娘也學得異常認真。

現在，糖豆是將這韌性及認真用在了樂隊表演上，目的也極其明確，就是在練好後對外表演，好好宣傳下唐韻琴榭，給琴行長長人氣什麼的。

當然這是預想的最好結果，實際操作起來不會簡單的，小姑娘自己心裡也清楚，她雖然未必懂得廣告學，但撂地做買賣吆喝的經驗還是有的。但做事情不就是這樣嘛，隻有做了才會有結果，不做是永遠不會有任何改變的。

道理就是這麼個道理，小姑娘乾勁十足，率領一幫小姐妹、還有個打醬油的任不平，學校課餘時間的練習室，周末江月公館江灘，尋找一切可供練習的閒暇時間，不斷磨合訓練，甚而還在小區裡半正式的露天表演過，對象自然是一眾沒啥事的大爺大媽，反響還不錯，於是勁頭也就更足了……

連帶著，唐朝這個半道出家的經紀人也出了大力，無論是在後勤支持上，還是樂隊表演技術層麵上。

前者就不說了，關於後者，是談不上教導的。

小夥伴樂隊的幾名成員基本功都還算紮實，就連隻會吹幾首口琴曲的任不平，也有著因為豐富流浪經驗而被動積攢的熟能生巧，當然也是因為她們演奏曲目十分簡單的緣故，沒有多少指點餘地，唐朝也就在樂隊配合上講些小技巧……忙前忙後，權當是滿足小姑娘心願了。

終於，該來的總是會來，在過去兩個禮拜後，自認內功大成的小夥伴樂隊將首演時間定在了這周末下午。

關於這點，唐朝是持保留態度的，將之前講的彆哭鼻子的提醒又說了遍，不過糖豆童鞋以及一眾小姐妹信心很足，直言不可能。至於任不平，嗯，他慣常不表態，話說回來在糖豆幾人麵前，他的態度也不重要就是了……

……

周末下午，三四點鐘光景。

天色有些發陰，肉眼可見範圍內，或淺或深的雲層從西南方大麵積漂浮過來，空氣沉悶潮濕。天氣預報說晚間是有場陣雨的，大概在七點左右，不過看現在這勢頭估計是等不到那會了。

天公不是很作美啊。當然如果換個角度想也能成立，便是天空一聲霹靂響，小夥伴樂隊閃亮登場唐朝將這想法和小姑娘說了下，引得後者咧開嘴巴不住點頭，笑得前俯後仰。

“所以，真的決定了？出了門可不好後悔哦。”指了指琴行玻璃門，唐朝似笑非笑的看著麵前這幾朵小百花……都套著件白色體恤，統一製式，上印小夥伴樂隊，背後還有讚助商唐韻琴榭的字樣，乍一瞧，正規軍氣息撲麵而來。

這自然也是早就準備好的，由此也能看出小姑娘們的重視態度。

“哥~哪有你這樣的，事到臨頭還潑冷水。”嬌嗔了聲，糖豆不高興的撅起小嘴，隨即信心滿滿的伸出手臂，其他三名小姑娘會意探手，幾條蓮藕般白皙胳膊交叉，掌背相疊，“小夥伴樂隊”

“加油！加油！加油！”手臂用力向下一甩，氣勢瞬間起來。哢嚓，快門聲響起，卻是旁邊站著的幾名成年男女，麵帶笑意，手裡或是拿著手機，或是舉著照相機。

“哈哈，丹丹加油。”

“雯婷你是最棒的！”

“預祝你們演出圓滿成功哦……”

這是其他幾名小姑娘的家長，周末事情本就不多，便紛紛來參加這頗為有趣的活動，記錄下來也是陪著孩子成長的寶貴回憶嘛。當然是否美好就說不準了，這方麵唐朝是有打過預防針的……

看時間差不多，小姑娘們又氣勢正盛，唐朝便揮手道：“準備好，那就出門吧。”

“走……哎，任不平同學呢？剛還在這呢。”忽然意識到隊內成員少個人，糖豆四處張望。唐朝隨口回道，“剛出去了，說找個什麼東西，馬上就回來……”

話音未落，“來了。”一道身影推門躥進，隨即悅耳風鈴聲才叮叮響起，可不就是任不平，也不知是跑去了哪裡，額頭隱見汗跡，手裡拎著個……鑼？

眾人看過去，齊齊都是一愣：“你這是……”

“撂地熱場。”任不平理所當然解釋道，“我以前和師父都這麼做的，每到個陌生地方，鋪開場子，表演前先敲鑼打鼓把人吸引過來。”

“講究啊！這誰家孩子？”一名家長聞言不由笑著挑了個大拇指，再望向其他幾人，卻都是麵麵相覷。不消說，任不平自然是一個人過來的，他也沒家長，隻有個名義上的舅舅，但宗清當然不可能閒到來摻和這事。

唐朝一扶前額，真就走江湖賣藝唄，還有這鑼是從哪搞來的啊……現在不是討論這問題的時候，清下嗓子：“咳，我們出去吧。還有那個任同學，把鑼放下，用不著……”

一點小插曲，無須在意。

推開玻璃門，琴行大門距離路邊是有段距離的，行人通道，一塊不算大的空地，但足夠擺上幾件樂器以及簡單音響設備。事實上現如今這些都已到位，除了觀眾……好吧，從這點來說，任同學的準備還是很有必要的。

沒有提前宣傳的緣故，自然也就沒人聚攏過來，不過有行人路過時，多少都會轉頭往這邊打量幾眼，外加周圍瞧熱鬨的店鋪員工，待會表演時應該是不缺觀眾的，無非就是多多少少的問題。

小姑娘們或站或坐，依舊是熟悉的梯形站位。第二首歌曲才上的任不平同學暫時待在角落，唐朝和幾名家長則各自找尋著拍攝角度。

麵前是熙熙攘攘的老街，車水馬龍，來去行人，交談聲、鳴笛喇叭，以及遠處衣服鋪子隱隱傳來的循環吆喝電子音等等，混在一處，多少顯得吵雜。

鍵盤手兼指揮的糖豆同學，麵無表情的酷酷站著，手指輕搭鍵位：“試音！預備起！”

話落，高亢失真的吉他音瞬間劃破老街原有氛圍，隨即咚咚鼓音跟進，激昂熱血，電子鋼琴音尋隙而入，填補空白之餘將其他樂器旋律相互串聯、協調、催發……沒有什麼起承轉合，上來就是大刀闊斧，一把鋒芒畢露的長柄戰斧，攜著摧枯拉朽之勢轟隆隆從天而降，震撼著聲波範圍內每一雙耳朵！

這是唐朝的主意，小夥伴樂隊的表演曲目太少了，一共就兩首，加起來連十分鐘都沒有，又是這種臨時臨街的場合，很可能她們表演完了水花都還沒濺起來呢。

所以唐朝給她們找了段旋律，一段截取自歐美某老牌搖滾樂隊經典曲目的高.潮旋律，當然是改編過的，基本舍棄了原來旋律的韻味以及複雜技巧，簡單、直接，粗暴、熱血完事！

明著看這是試音，實際是先聲奪人的小花招。說白了就是熱場，和任不平的敲鑼打鼓性質差不多，區彆就是這個更有技術含量一點。

許是方才的氣勢未散，小姑娘們完成的不錯，當然也是因為這段經過唐朝改編後的震撼旋律，隻有短短十幾秒，練熟了完全可以憑借肌肉記憶複製。

效果，相當顯著。待最後一記鼓點落下，周圍不知不覺間已然聚攏二三十號行人，彆嫌少，得看場地的，擺在眼下就是將琴行門口團團圍住，與此同時，街道對麵也有些路人邊掏手機邊向這邊走來。

“哈，唐老板，今兒這麼熱鬨啊。”

招呼聲入耳，正舉著手機的唐朝轉頭看去，一名身材有些發福的中年男子擠了過來，同行，隔壁街道新音連鎖琴行的區域經理，開業前夕打過照麵的張山海，點頭回應：“原來是張老板，你好你好，有事嗎？”

“沒事，這不遠遠聽著這邊動靜好奇過來瞧瞧，哈哈。”張山海一副自來熟的模樣擠到身旁，視線順其自然的落向場內準備正式演出的小夥伴樂隊，神色先是一怔，隨即恍然，讚歎道，“唐老板厲害啊，到底是年輕人，思維就是比我們活泛，請樂隊表演確實是個不錯的營銷創意！”

唐朝擺手：“張老板誤會了，不是請的樂隊，是我妹妹還有她幾名同學，閒暇無事過來玩玩的。”

“哦，這樣啊，我說唐老板從哪找來的幾個小姑娘，嘿，瞧著倍可愛……”

唐朝禮貌笑笑，沒有再行回應。一是糖豆她們的表演已經開始，二是他也懶得和旁邊這位多說什麼。論起營銷想法，尤其是業內競爭意識，這位的腦子可一點都不僵化，相反，活躍著呢。

唐朝沒有去詳細調查，但就從最近來店顧客口中逐漸增多的隻言片語，類似同樣的牌子，為什麼你們家的樂器價格比隔壁新音琴行的要更貴等等，以及最近段時間在老街幾個進出路口處出現的對方琴行傳單散發人員，就知道這位在背後是沒少忙活。

具體原因，唐朝也能大致猜到，無非就是因為唐韻琴榭崛起的有點快了，楚楓雅的宣傳照、郭木蘭的整版廣告，使得唐韻琴榭幾乎沒有經曆前期賠本賺吆喝的階段，迅速就站穩了腳跟。這無疑是讓對方察覺到了威脅，也就暗中惦記上了。

這些事情，唐朝早就就意識到了，隻是沒有理會而已。

一來對方的手法雖然不甚光彩，但也屬正常競爭範疇以內，算是陽謀。

就拿降價這事來說，新音琴行不傻的，他們有培訓機構，樂器這種多數情況下一錘子的買賣能賺多少錢？在這上麵少賺點，轉而可以在課時費上成倍撈回來嘛，左右羊毛都是出在羊身上的。唐韻琴榭就不行了，打價格戰得虧成馬。

二來嘛，唐朝還真不在意對方的做法。唐韻琴榭本來的市場定位就是懂行的，這類顧客是不會去培訓機構當什麼學生的，也就享受不到對方所謂的內部優惠。正常價格銷售的話，各憑本事唄。

當然，張山海是不會這樣想的，要知道在這位的印象中，唐朝可是個過來體驗生活、什麼都不懂的富家棒槌，琴行應該很快倒閉才對……討了個沒趣，張山海也沒在意，也就沒注意到唐朝逐漸揚起的嘴角，轉而看向場中表演，一邊暗暗吐槽著手法老套，一邊琢磨著改天是不是也請個樂隊到新音琴行去試試……

心不在焉的看了會，張山海忽然樂了，畢竟是行內人，就算再不懂，耳聞目染下也能熏陶出幾分來。而在他看來，場中的表演無疑是崩了。

事實也就是如此，幾個小姑娘還是把表演這事想簡單了。她們的技術沒問題，有問題的是心理。就算是成名已久的歌手明星，在登台表演時也會或多或少緊張，更不用說是幾個首次公開演出的十幾歲小姑娘了。

在周圍一眾目光注視下，糖豆隻覺得身子逐漸發僵、冒汗，這是……緊張了？怎麼可能！她可是在江月公館裡對著一眾大爺大媽們表演過的，沒道理會在這時候緊張啊。

熟人和陌生人是兩個截然不同的概念，熟悉環境和陌生環境也有所差彆。很顯然，糖豆還沒意識到問題出在哪裡，隻覺得是自己不爭氣，一邊暗恨，一邊不斷調整。

實事求是的講，糖豆心理素質算好的，若隻是她單人演出的話，挨過去未嘗不能收獲什麼。

但現在可是有其他三個小姐妹在的，相比起自幼嘗遍疾苦的糖豆來，她們的承受能力無疑更為不濟，也不知是誰先彈錯了第一個音節，下意識想糾正、補救，卻是連環崩壞，隱約展露車禍現場苗頭……

眼見如此，張山海差點笑出聲來，下意識瞄了眼身旁，卻在唐朝側邊嘴角瞧見了不斷上揚弧度，他也在笑？還是明目張膽的……一楞，張山海有些莫名其妙的搖搖頭，隻以為是自己看錯了。

好吧，他還真沒看錯，唐朝確實在笑，哈哈看看、都看看，什麼叫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糖豆小童鞋，你還是圖樣圖森破啊！

且先不說某人無良且陰暗的心理，隻說場內的旋律節奏也亂了，各彈各的，也就是徹底玩崩了。

糖豆還好，上牙齒緊咬下嘴唇，臉色微微發白。另外三個小姑娘就是直接懵了，神情麻木，雙眼無神，大腦明顯已是宕機狀態，估摸著比白紙還要白，隻知道機械撥弦敲鼓，卻不知道自己手底下彈出來得究竟是什麼……

場外吵雜聲逐漸響起，畢竟彈得是耳熟能詳的流行曲目，差彆實在太大的話自然是能聽出來的。動靜其實很輕微，不算大，但在這一刻、幾名小姑娘的耳朵裡，卻是極其清晰，詭異的清晰！

終於，一曲奏罷。幾名小姑娘呆呆站在原地，她們是真不知道什麼時候彈完的，隻知道這過程很漫長，很漫長……

沉寂片刻，一道身影走進場中，是任不平，按照原計劃第二首曲目由他打頭，但他剛吹響口琴，好似打破了什麼，站在最前麵手拿吉他喚作丹丹的女孩，忽然嘴一撇，哇的哭出聲來！

連帶著，“哇哇”其他兩名小姑娘相繼崩潰大哭，包括糖豆，也是不禁眼圈發紅，沉默而立。

口琴聲頓時戛然而止，幾名姑娘家長連忙衝進場中，哭笑不得的安慰。

穩了！張山海第一時間看向唐朝，卻見後者施施然收起手機，心滿意足的樣子，笑得後槽牙都露出來了……怕不是個傻子吧！

張山海忍不住鄙夷，隨即想到自己最近處心積慮的想方設法，結果是和個傻子較勁，頓時也覺得挺沒勁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