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北琛冷的最快的一年。

前一天的一場狂風驟雨過後，氣溫驟然降低。距離供暖還有半個月，屋子裡也難暖和。陳默在放下了手裡的碗碟，歎氣。“還是要冷上半個月的，凍壞你了可怎麼好。”

明今憶手握著手機，玩著前兩個月剛上線風靡一時的消消樂，頭也沒抬的答複媽媽。“怎麼會凍壞？彆亂想了媽媽。”

陳默從小家裡富裕，真的是一點兒苦頭都沒有吃過，生了明今憶之後更是讓她十指不沾陽春水。

明今憶知道陳默不想搬到這麵來，如果不是為了明淮的工作和她上這所學校，她們會找個更好一點的房子。

明今憶無所謂，她住哪兒都是一樣的。

等陳默吃完了飯，明今憶放下手機準備去刷碗。

陳默不讓她碰，明今憶無奈看著還有脾氣的媽媽。“我不做你也不做，那家裡這些東西誰來做？找阿姨也是需要時間的呀。”

剛來這一個月，來了一個阿姨做工。隻是她做的不細致，常常屋子都打掃的不利落，陳默隻好再另尋他人。

她打開水龍頭，調試了熱一點的水溫，手去碰碗筷時和陳默換了個話題聊。

“哥什麼時候放假回來？”

“不回來了。”說到這兒，陳默起身走到明今憶身邊，替她攏成一個低馬尾在腦後。

“我還奇怪他這次放假怎麼不回來？我問了他才說他有女朋友了！”陳默懷疑的口吻。

明今憶點頭說是，“熱戀期陪女朋友沒有錯。”

“你知道你哥談戀愛？”陳默貼近她一點。“什麼時候的事兒，我怎麼不知道啊？”

明今憶好笑，水池的泡沫堆在一起，她刷到最後一個碗。

“他和我炫耀來著，說那個姐姐有多好看。這事兒他不親口告訴你，我怎麼會多嘴告訴你呀。”

陳默知道兄妹倆站在同一個戰線上有些不愉快，她坐回到椅子上，看著明秉越發來的消息，冷漠的退出了。

“就你們兄妹倆全天下第一好是吧？那你有沒有看過照片，那姑娘長什麼樣兒啊？”

“很美啊。”明今憶回頭衝她一笑，“笑起來超級溫柔呢，和哥站在一起也很般配。”

聽這話，陳默更著急了，又轉到她身邊去“給我看看吧。”

明今憶將碗筷放好到櫃子裡，躲著陳默去浴室。“聊天記錄早沒了。”

她擠洗手液洗手，然後不停息的去臥室換衣服。

“我晚上不回來吃了媽媽，我去找和安。她和奶奶都生病來著，我去看看。”

被她打斷的陳默，一時間思緒又落到了辛和安身上，忙問她們怎麼樣了。

明今憶安撫她，說沒事，一會兒她就要去看看她們。

離開了家裡，明今憶打了車去找辛和安。

下過雨後的巷子潮濕，牆角邊已經發黴，唯一可以通過的小徑泥濘，隻容兩人通過。

明今憶從出租車上下來，手上拿著陳默塞給她的傘。

她停住腳步看著麵前完全陌生的地方，垂頭給辛和安發消息。

“和安，我到了。”

信息發送成功後，她踩著前一段時間新買的小白鞋走進了巷子裡。

巷子中間有一段岔路，右轉後最裡麵的就是辛和安的家。

一路走過去，明今憶的鞋早已經沾染上了泥土，糊在了白鞋上。

路過的幾家人在燒飯，走出來時看到與風格與這裡完相悖味道少女，投去幾眼好奇的眼光。

明今憶胸腔灌進了些悶潮空氣，她掩麵咳了幾聲。

對麵腳步聲急促，明今憶抬頭，是辛和安。

她一路跑來，碎發飄在額前，被汗水打濕了。

她走過去到明今憶身邊，歉疚的看了眼她的鞋子。“抱歉剛剛沒有看到短信。沒來得及給你拿鞋套，鞋子都弄臟了。”

明今憶站在原地，聽她聲音沙啞，心裡原本的氣也消去了一半。

辛和安以為明今憶是不習慣待在這裡，她輕拉了她一把。“走吧，我帶你過去。”

明今憶點點頭，安靜地跟在她後麵。

辛和安每走一步都是小心翼翼的，隻是土路到底沒有可躲避的地方，辛和安全然沒辦法讓明今憶一點臟東西都不沾。

兩人停在鏽色的鐵門前，辛和安推門進去，側身看著明今憶。“快進去歇歇吧。”

進了門，院子最中間的是一口井，按壓式的水井。因為剛剛才打過了水，井口邊還隱隱泄出水滴。

屋裡，聽到動靜的奶奶出了門，朝著她們走過來。

“今憶過來啦。”

明今憶忙走過去，順著她的手牽著，笑著答複。“是，我來看您了。”

多年不見的老人，如今已經一頭白發，臉上的皺紋也多了，但精神頭看起來十分的不錯。

“聽和安說，您前段時間病了，現在怎麼樣了，要不要緊？”

奶奶輕拍明今憶的手安撫她。“不要緊，隻是腰閃到了一下，吃了藥已經好很多了。”

辛和安就這麼靜靜的在一旁聽著她們對話。

天還陰著，外麵的風也不小。明今憶急忙拉著她們進屋了。“和安不能吹風，進屋說吧。”

進了屋老太太才看到明今憶拿了許多水果和吃的，怪她怎麼又亂花錢了。

“不收下才是和我見外了，我又沒有在裡麵偷偷塞錢。”

明今憶和老太太打趣，另一麵她看著辛和安在彎腰找什麼。

最後，她在最底下的櫃子裡翻找出了一些餅乾和牛奶。

辛和安拿到她跟前，猶豫的推過去。“家裡沒什麼零食，今憶，你先吃這些墊墊肚子，飯菜馬上好了。”

明今憶看她唯唯諾諾的樣子，又是氣從中來，隻是拿過了東西又放在一旁。

“我等著吃飯呢。小聲和您說，我媽做飯真的很不怎麼樣，中午我都沒怎麼吃飽，就等著來您這兒吃呢！”

老太太被她哄得開懷，忙說著那就多吃點兒，以後都來吃。

辛和安察覺到明今憶並不太熱絡的回應她。

但她不明白，是自己做錯了什麼，還是因為她的鞋弄臟了？

這頓飯吃的其樂融融，明今憶講她剛到學校的囧事，第一天跑操就找錯了班級，跑了一半了才看到辛和安的身影，原來她是走錯班級了。

老太太笑，“第一天來人都沒認齊呢，正常的。”

明今憶沒說假話，她是真的空著肚子來的，在飯桌上多加了半碗飯。

三個人坐在屋子裡聊到了傍晚七點鐘，陳默也給明今憶通了電話，問她什麼時候回家。

這條巷子黑，晚上也有家禽的聲音，明今憶多少有些害怕。

她說這就回去了。

老太太聽她要走，執意送她到門口去。

明今憶最後拉住她手，讓她停下。“奶奶，明天還要上學，我得回去了。下次放了假再來，我在您這兒住一晚，好不好？”

老太太樂的什麼似的，忙說好。

明今憶看向旁邊一直沉默不語的姑娘，“和安，能送我一段嗎？”

被點名的人怔愣抬頭，說好。

兩個人就這麼走在巷子裡。

明今憶不說話，辛和安就越忐忑。

直到明今憶忍到邊緣，猛的停住腳步。

辛和安被她的動作嚇了一跳，也跟著停下，回頭看著她。

“辛和安，你是很害怕我嗎？”

這是明今憶第一次稱呼她完整的姓與名。

黑暗裡，明今憶看不清她的臉，卻聽得清她的遲疑和緊張。

辛和安磕磕絆絆的回答。“…沒有。”

“沒有嗎？那你今天這麼小心翼翼的是什麼意思。”明今憶站在她對麵，平靜的看著她。

辛和安不答。

她也說不清，這種感覺到底是什麼。

“還是說，你討厭我，不想和我做朋友。”

話落，辛和安急聲打斷她，“沒有！”

而後，她聲音又小了下去，卻沒有改變她的意思。“我沒有討厭你，更沒有不想和你做朋友。”

“那就是我平時太高高在上了，讓你覺得這是在施舍？”

她的追問，讓辛和安一點點的顫抖著去麵對。

“不是，你沒有。”辛和安泄了氣的垂頭，她在調整呼吸。

“我隻是覺得，你不應該來這種地方，你不屬於這種地方。”

“那我應該在什麼地方？”明今憶覺得好笑，氣都消了一半。

“我喜歡和你待在一塊兒，我希望你可以分享給我你的煩惱和快樂，也希望你在這段友情裡可以自信的說我是你的朋友，明白嗎？”

辛和安緩緩點頭。

明今憶笑了，同時湊近了她一些，聲音都跟著放輕了。

“所以辛和安，你願不願意做我的朋友，永遠的朋友？”

明今憶聽到她哽咽的聲音。

“願意，做你永遠的朋友。”

…

清早，兩個人推著車子進了校門，明今憶和辛和安說她昨晚的夢。

“我夢見我考了倒數第一，老師特彆生氣，把我勸退了。”

辛和安笑出聲，“你這是太緊張了？夢都是反的，說不定你這次就是第一呢。”

明今憶搖了搖頭，半開玩笑。“不是倒數第一就行了。”

走到一樓大廳裡，右側圍著許多人。

她們投過去一眼，隱約看著移動白板上貼著什麼。

和她們逆著方向走的人討論著，“淩自津竟然第二啦？哈哈哈，真是少見。”

“但是第一名是誰？我不記得這個名字，以前榜單前十名也沒有吧。”

聽這話頭是這次月考的成績。明今憶帶著辛和安擠進去一點兒，在人頭攢動中勉強看清板上的內容。

倒也不是明今憶多有信心，隻是第一張的第一個名字，是她要找自己的名字最需要經過的位置。

榜首上清晰分明的三個字。

明今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