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肖乾走進會場，已經是下午場的開場了。他驚奇的發現，大多數的參會者把目光聚焦在了講台上，既沒有午餐後的昏昏欲睡，也沒有經曆了半天的會議流程而興致大減的低頭刷手機。

而舞台上的人更讓他驚訝。聚光燈下的王聲，身姿挺拔、語速不緊不慢。巨大的液晶背板上提示他的演講題目是“大數據在民營企業運營中的應用”，演講嘉賓“民營企業家協會主席，蘇禾集團執行董事長王聲”。

舞台上的王聲跟他在蘇禾遇到的王聲判若兩人。他自信而篤定，侃侃而談。

王聲說：“現在做什麼都能和大數據扯上聯係。我們聽了太多‘專家’，調研機構的分析。他們可能對宏觀大趨勢分析得頭頭是道。但是，如何為特定的應用場景去搜集數據，數據收集後，應用什麼樣的梳理方法，才能為企業找到解決切實問題的通路。我沒有看到他們的答案。”

肖乾不知道是不是他太過敏感。王聲的話似乎是在“質問”他們這些會說卻未必會乾的谘詢公司。

蔡坤隻是轉了會議邀請給他，他沒有想到王聲會出現在演講嘉賓上。而王聲的觀點，讓他覺得要拿下這個客戶，遠比他想象的難。

更讓肖乾意外的是，蔡坤因為公司有事來不了了。而王聲卻在跟肖乾的寒暄後，主動邀請他會後飲茶。

到了王聲這樣的年紀，愛喝茶的不少，肖乾也接觸過不少。他們大多喝茶時必要點一爐沉香，而接待規格的高低，大抵離不開茶具的精致，桌椅家具講究的是有年頭的古董。

而王聲帶他來的這間“雲廬”，陳設布置可以說簡約得幾近簡單。這個單層空間的茶室以淺灰和白色為主色調，隻是用了幾個大幾何框架結構為空間做了簡單分割，既考慮了私密性又能彼此呼應。而所有的桌椅、家具則是明式家具特有的流暢線條。

接待他們的老板介紹說，這裡的家居陳設是新中式風。難怪肖乾覺得這裡還隱隱透露出歐式家具的大氣、明快。

中式茶室一旦繁複就難免讓人覺得逼仄，而走進這個空間是能讓人放鬆的。王聲靈活地擺弄著眼前的一套功夫茶具，駕輕就熟地為肖乾製茶。

“我祖籍是福建的。我們習慣了天天都要喝功夫茶。我選了安溪鐵觀音，我怕味道重的茶葉你喝不慣。哦，你可彆嫌棄茶杯小。”王聲像是在家招待第一次上門的客人。還不忘調侃功夫茶特有的一口就能飲儘的小茶杯。

肖乾在拜訪了蘇禾後，對王聲做了點背景調查。王聲是他們那個年代知識分子創業的代表。他大學畢業被分配進了一家國營紙品廠做技術員。後來隨著下崗潮，國營改製，他一步步把一家瀕臨倒閉的國營小廠發展成了今天的蘇禾集團。

隻是，今天坐在他對麵的這位百億銷售集團的執行董事，氣質淡然，毫無指點江山的咄咄逼人。

“怎麼樣，還喝得慣嗎？”

“哦，不錯，很清香。”肖乾有點晃神，他突然不知道如何把話題引到蘇禾的項目上去，或者說，在這樣的環境和氛圍下，“談生意”有點格格不入。

王聲主動開啟了話題：“你們接觸的民營企業不多吧。你會參加今天的會議，我還挺意外的。是為了蘇禾而來嗎？”王聲半開玩笑地說，讓氣氛輕鬆了很多。

“我來，一部分是因為弗氏在嘗試開拓新的業務，另一部分，我個人的確對民企很好奇。”

“是啊，民企在過去的幾十年，大多關注的是擴大生產規模，尋找更大的商機。說的直白點，就是哪裡賺錢，就去哪裡。規劃、戰略的確做得少。跟你們的玩兒法的確有點遠。資本的原始積累也可以理解哈。”

“是。”肖乾應和著，沒有多做評論。

“拿蘇禾來說。我們是白手起家，我們業務裡很大一塊比例是為高端食品飲料企業做包裝加工。當年紙品廠轉型的時候，能夠拿到國外客戶的訂單就是救活了一家廠。能養活一家廠的老老少少，就是我當時最重要的‘使命’。

現在，蘇禾慢慢做大了。我們要考慮的也不再是能不能養活我們的幾千號員工。代加工業務在產業鏈中利潤不高，說白了賺的都是為大牌老板打工的辛苦錢。但是，蘇禾要繼續發展，就不能還停留在過去的老路上。”

“是。”肖乾點頭應和。他覺得正在慢慢靠近王聲對蘇禾品牌建設的目標。

“蘇禾早就引進了兩條全進口生產線，各項ISO的認證齊備，也有了歐盟的食品相關產品生產認證。現在我們不僅僅有出口食品包裝的代加工、還有進口食品的代理。

雖說在民企或者說國內領軍企業裡，蘇禾怎麼都有他的一席之地，但是，要拿到國際平台上去看，我們完全不是外國牌子的對手。”王聲停了下來，若有所思地看著肖乾。

“所以，建立蘇禾品牌，是讓蘇禾能夠登上更大的競爭舞台的重要一環。”肖乾答得乾脆。

“是。上次你的很多問題問得很好，也是蘇禾從來沒有考慮過的點。我們想讓蘇禾在行業裡麵更叫得響，但是，你說要做什麼樣的品牌設定，特彆是你提到的2B，2C的不同渠道建設，對我們來說是很新的課題。所以，我們不能馬上答複你。當然，這也是我們為什麼需要你們這些經驗豐富的谘詢公司來幫助蘇禾的原因。”

王聲的坦誠，讓肖乾很是感激，甚至有些感動。但是，他也更明確了，王聲對項目的期望值很高。

王聲還沒有說完：“我很欽佩歐洲的那些百年企業，經得起時間的淬煉，活得有態度、有堅持。所以，比起把蘇禾做得更大，我更想把蘇禾做得更強。

中國的百年老店並不少，但是，如今提到他們，用得最多的詞大概是‘落寞’吧。好一點的也隻能說‘複興’。很多隻是成了‘非物質文化遺產’。太可惜了。我不敢說，要把蘇禾做成歐洲那樣的百年老店。但是，我希望蘇禾能夠更好，走得更遠。”

陳國豪隻是讓他搞定一個民營企業，可沒說，往“百年老店”的目標努力。老板挖坑的時候，不會告訴你坑能有多大。

在肖乾覺得他們可以結束這場頗有建設性地談話時，王聲提到了王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