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嘛呢。”
“你為了個女的,把我給賣了?”
“周儕……”
陳悰一個勁跟他叨叨,周儕卻連個眼神都沒給他,眼睛往樓下瞟,跟聽狗吠似的。
“不能給他。”聞旅使勁拉她胳膊,防止她直接就衝過去了,並說:“萬一他給我打電話怎麼辦。”
陶箜縵滿臉真誠,“文文,十八年唯一動心的人啊。”
一邊是她朋友的幸福,另一邊是周儕的聲音,聞旅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隻想回家躲起來,以此來逃避這一切。
陶箜縵又說:“而且周儕長得很帥啊,你跟他關係好點也沒事啊。”
“……隨你吧。”聞旅怏怏的,“你高興就好。”
“你放心,等我以後跟陳悰結婚了,一定讓你坐主桌。”陶箜縵拍拍她肩,轉頭就跑去欄杆旁邊,“文文的電話是……”
陳悰:“……”
他聽著這兩人的交易,“嗬”了聲表示,“結婚呢,就不考慮了,但咱倆喪禮可以一塊辦了。”
“聞旅,你到時候跟周儕那狗東西一塊坐主桌。”
“哦。”她哪還有心思聽他的玩笑,隨便應了聲。
周儕的胳膊靠在欄杆,晚風吹過頭發,他的話裡帶著夏夜的溫靜。
“聞旅,你自己答應的。”
她睜大眼,有點懵,“什麼?”
“你怎麼這麼有意思。”周儕覺得自己像是中了邪了,她做什麼動作,說什麼話,什麼表情,他看著都想笑,更想接著逗她。
這也不是他總來煩她的理由,聞旅看他一眼,乾脆地轉身進了教室。
周儕則是緩緩跟上,隨意勾了椅子坐下。
陳悰眼睛微微眯了點,他瞧著那兩人的背影,說:“周儕這是,看上了?”
“沒有吧,文文說周儕很守信用的。”陶箜縵仰頭看他,“快一個月沒找她了。”
陳悰拿手指敲敲她腦袋,“又沒跟你說,你湊什麼熱鬨。”
“都說了長不高了。”陶箜縵撇了撇嘴,“不要動不動就敲我頭。”
走廊上的人少了點,估計著是快到上課了。陳悰笑了聲,他往樓梯口走,“你這腦袋挺像個木魚。”
陶箜縵立馬跟上他,湊在他身邊說:“那你是做了什麼虧心事嘛。”
“沒有。”他頭也不轉地回。
“那怎麼老想敲呢。”
“管我。”
“女朋友就是該管著男朋友的呀。”
“少來。”
“你說話怎麼總是兩個字兩個字的……”
兩人的談話聲越來越輕,仍然停留在原地的人也越來越聽不到。鄒璥埗搖了搖頭,不知道想到什麼,莫名笑出了聲,隻是其中帶著三分苦澀,兩分無奈,以及五分想毀滅世界的決絕,扇形圖附身了這是。
最後一節晚自習上,董棲講了一節課的卷子,聞旅一直在專心聽講,周儕則是保存下了記在腦子裡的號碼,又在微信上搜索,向號碼的主人發送了好友申請。
她的頭像是兩隻白色的蝴蝶在綠泉中飛舞,周儕多看了幾眼,便抬手關了手機。
晚上放學的時候,他單肩拎著包,喊住她,向她晃了下手機,“記得同意。”
卷子全部都是她留著晚上做的,她隻顧著往書包裡放,拉上拉鏈就往外走,不搭理他。
“聞旅。”他跟在她身側,拉了拉她手腕,“理我一下。”
她從小接受到的教育就是,彆人跟自己說話不能不搭理,不然就是沒禮貌,但他實在太煩了,聞旅抬眼看他,“乾嘛?”
夜燈的照耀下,周儕並不像白日那樣冷厲,說的不知道是現實還是網絡,“我向你發送了好友申請。”
“我不同意。”她往樓梯處走,並拒絕了他的申請。
周儕點頭,一副隨你怎樣無所謂的表情,“行吧。”
聞旅走在前麵,頭向左歪了點,有些奇怪,這次這麼好說話了?
“每天都能見到,也沒必要用了。”他補充完整。
聞旅:“……”
那他還非得找箜縵交換做什麼,但細細一想,這句話不又是在說在學校會接著找她嘛,聞旅皺巴著眉毛,走路的速度愈發快。
校內的路燈排排亮著,燈下聚起的圓柱形白煙總是引人注目。
出了教學樓的台階,距離校門口的學生更多,聚在一起背著各色各樣的書包,用著各色各樣的款式。
但總有人是例外,比如惡名遠揚的周儕,周圍總是會形成一個真空地帶,除了那些膽子大又喜歡他的女生們,沒人敢上趕著去他跟前。
每每放學回家,聞旅走路難得寬敞了一次,雖然知道是因為身側那人。
她的變化,周儕早就知曉,起碼比她平時加快了兩倍的速度,他沒臉沒皮慣了,直接就說:“我身上也不臟,這麼嫌我?”
聞旅不理他,一股勁往校門外走。
“又生氣了?”他莫名其妙,他又沒碰到她。
聽到這話,聞旅才算是有點反應,“你說話不算話。”
剛出了校門口,才經過牆側的樹下,他就聽到了這句話,頓時拉住她胳膊,“我什麼時候說話不算話了。”
聞旅說:“都答應我不來找我了……”
“你嫌煩了我才答應。”他從口袋裡拿出那支黑色的鋼筆,裝腔拿調地說:“什麼東西在我身上,又是誰偷偷送我的。”
聞旅:“……”
她重新動起步伐,悶著頭往前走,箜縵出的什麼招,一點都不好!
校外的夜景不大好看,人群擁擠,接送的車輛不息,周儕慢悠悠地跟在她身側,在她即將穿過馬路的時候拉了她一下,“看著點路。”
紅燈刺人眼,斑馬線上等著不少準備過去的學生,聞旅往對麵看,小聲說:“謝謝。”
討厭他成這樣,也沒忘了說謝謝,他心裡像是被她下的小鉤子撓了一下,心情不錯地站在她身側。
在綠燈亮起後,仍然留在原地,看她過了馬路。
斑馬線的格子規整,聞旅感覺到身側變了個人,她走到路燈旁邊,莫名轉頭看了一眼,卻恰然對上他的視線。
燈影不清,聲音嘈雜,隔著條馬路,他對她笑了下。
聞旅趕緊轉回了頭,直直朝著家裡車的方向。
“好了不說這個,文文放學了。”駕駛座上的黃環芝察覺到車門的聲音,趕緊跟電話中的人轉了話題,“等你過來再談。”
聞旅坐到後座,懷裡抱著書包,問:“陳阿姨要來家裡嗎。”
黃環芝關了手機,轉過頭看她,眼裡是滿滿的溫柔,笑說:“你蔣喻哥哥考上了成青,這不是馬上要去平城,就順便來一趟。”
“他現在才開學,我都快開學一個月了。”聞旅扯扯書包帶子,“好不公平。”
“你不也快了。”黃環芝垂下眼,昏暗的車內顯得她神情黯然,“就剩下一年了。”
“我上大學,你還不高興呀。”聞旅身子前傾,雙手扒著副駕駛的座。
黃環芝手向後放,摸了摸她頭,欣慰道:“我們家文文啊,是要考平城的學校的,到時候媽媽就不能天天見到你了。”
聞旅安慰說:“雲城距離平城又不遠,放假的時候我可以多回家。”
“到時候怕就天天想著彆的男生,都把媽媽給忘了。”黃環芝意有所指,“剛才跟你一塊走的男生是誰啊,不許早戀。”
聞旅更無奈了,怎麼連她媽媽都這麼說,“就是同學。”
“長什麼樣。”她問。
“你不是都看到了嘛。”
“隔著那麼遠,我哪能看清,個子還挺高。”
聞旅糊塗了,“那怎麼認出是我的。”
黃環芝真懷疑這是她那個經常考年級第一的女兒嗎,怎麼反應這麼慢呢,說:“你是我女兒,一個背影我都能認出來。”
她靦腆笑笑,靠回到椅背上。
黃環芝仍是不放心,問:“真沒關係?那放學還一起走?”
“真沒關係,我不喜歡他,好煩的。”她又扯了扯書包帶子,垂下眼說。
這條道的人少了些,黃環芝倒車出來,笑著說:“那就好,媽媽很喜歡你陳阿姨的兒子,好好把握,爭取把他拐回家。”
聞旅:“……
“你才說不許早戀。”
黃環芝轉動方向盤,眼神專注地盯著路況,“十八歲了,不算早戀,而且蔣喻那麼優秀,我也沒什麼不放心的。”
他們大人總是說錯年齡,好像算法跟他們不一樣似的,聞旅糾正,“我還有大半年才十八。”
黃環芝說:“過了十七就是十八,沒什麼區彆,蔣喻你也見過很多次了,性格溫和,成績又好,家裡還知根知底的,青梅竹馬的緣分……”
聞旅不想再討論這個話題,眼含深意地看她,埋怨道:“這麼想把我嫁出去。”
“你看,這不是想多一個人照顧你。”
她不太在乎,“有你跟爸爸就夠了,我也不需要人照顧。”
駛離學校的區域後,車速明顯變快了些,黃環芝掌著方向盤,麵朝向前方,“算了算了,這些都等你高考後再說。”
聞旅有些奇怪,怎麼最近媽媽都不主動聊爸爸了,難道是又吵架了?她多看了幾眼後視鏡,卻看不到她媽媽的神情,試探道:“我爸最近的生意做得怎麼樣。”
黃環芝淡淡道:“喝了不少酒,估計是不錯。”
“他又喝醉了嗎。”她問。
“嗯。”
聞旅猶豫問道:“你生他氣了?”
黃環芝笑笑,“有什麼好生氣的,都習慣了,你多勸著他點,他也就聽你的話。”
以前經常勸,她在家的時候確實從沒見過爸爸醉酒,但高中放學晚,就不知道情況了,聞旅點點頭,“我回去一定狠狠罵他,就彆生氣了?”
“好,不氣他。”黃環芝往後視鏡中看,對上了她女兒關切的眼神,她欣慰笑笑,專心開車。
約莫行駛了二十分鐘,窗外的景色從暖黃路燈照耀的馬路變成了亮著白熾燈的停車場。待黃環芝停好車後,兩人一起坐了電梯上樓。
家裡噴著一股淡淡的香味,聞旅把書包放到沙發上,這裡的味道最是濃鬱,她坐到地毯上,問:“怎麼還噴香水了。”
“還不是你爸,一股子酒味,我就打掃了一下,噴點熏熏。”黃環芝坐到餐廳的椅子上,從桌上倒了杯水。
聞旅從茶幾底下掏了包麵包出來,說:“明天一定得讓爸爸賠你一整套香水。”
黃環芝沒應這話,看著像是還在生氣,說:“明天起那麼早,快點回去睡覺。”
“哦。”她往嘴裡塞著麵包,另隻手拎著書包,耷拉著拖鞋往房裡走。
臥室很大,空間容納了櫃子和書桌還綽綽有餘,米白色的窗簾更顯得溫馨,聞旅往轉椅上坐,隨手撥了撥玻璃瓶中的梔子花,順便吃著手裡的麵包。
忽的,床頭的手機叮咚了一聲,她以為是箜縵的消息,起身過去看。
事實卻不是如此,鎖屏上拋掉那些軟件的推送,就隻剩下一串號碼發來的短信。
她點進去看。
是一張白兔子的照片。毛色雪白,前爪攀起,像是要夠什麼吃的,而照片的角落,則是露了點主人的手,指節分明,還拿著個圓葡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