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反悔 到嘴的鴨子差點起飛。……(1 / 1)

易壘直接走了,沒給他任何眼神,關門的聲音乾脆利落。

柯躍塵整整傻愣了半分鐘,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

太突然了,完全超出預料。

那人竟然就這麼走了?

可......他不是沒錢嗎?不是沒地方住嗎?

所以易壘的意思是,他寧願厚著臉皮找彆人借錢也不想看見他,寧願露宿街頭朝不保夕也不願跟他同住一個屋簷下。

哪怕這些事情對他來說,百害而無一利。

柯躍塵突然就後悔了。

那樣的羞辱,換做是誰都會生氣的吧?是個人都要麵子,更何況養尊處優的大少爺。

他不該出此下策,不該那麼咄咄逼人。

現在好了,弄巧成拙了,那人會怎麼想他?

會覺得他是個狗皮膏藥一樣怎麼甩都甩不掉的麻煩嗎?還是一個隻會乘人之危落井下石的混蛋?

想到這裡,柯躍塵不禁頭皮發麻。

他發誓自己並沒有真的想讓易壘做這些,保姆也好,賣身也罷,他隻是單純地想幫他,希望他順理成章地接受自己的錢,僅此而已。

叮鈴鈴——

柯躍塵被這突如其來的鈴聲驚出一身冷汗,回神時手機脫離掌心,掉在地上。

是倒計時結束的提示音,手機界麵不再跳動,變成一串靜止排列的數字“0”,內裡空空的,像被什麼東西掏光了。

不能就這麼讓他走了!

即使他們以後還會見麵,即使他還有機會解釋,但一想到易壘可能誤會了他,柯躍塵就一秒鐘都等不下去了。

他寧願那人厭惡他討厭他痛恨他,也不要他誤會他。

出門前一刻大腦還是空白的——該去哪?走路還是開車?

開車或許更快一些,但晚上光線不好,他不能保證自己可以看清人行道上的每一個人。

好在易壘腳扭傷了,腳程應該不會太快,小跑的話或許能夠追上。

大門被用力推開,剛跨出去一步,門外的聲控燈就亮了,光亮持續了兩秒,緊接著“滋啦”一聲,劇烈閃爍起來。

泛白的燈光與幽深的黑暗快速交替,刺得雙眼劇痛,模糊出淚花,柯躍塵不得不閉上眼,腳下頓時寸步難行。

一隻手摸到門框,堪堪站穩腳步,另一隻手便急不可耐地往身前探出去。

柯躍塵一時說不上來,這是突遭黑暗的本能反應,還是自己太急於走出這間屋子了,或許都不是,或許他隻是希望有人可以抓住他,讓他顯得不那麼無助,不那麼惶恐。

下一秒,他的手被一隻溫暖的手接住。

這時眼睛依舊睜不開,觸覺被無限放大,手上傳來一股力量,將他用力向門外拉。

身體失控般向前撲去,像一條咬了鉤正被拖出水麵的魚,柯躍塵還未驚叫出聲,人就已經停好站穩——有人扶著他的腰,而他的手正按在對方胸口上。

觸感是柔軟的衣料,輕薄光滑,帶著體溫,就好像易壘站在他麵前。

“眼睛怎麼了?”那人問。

真的是他!

但柯躍塵仍不放心,一邊抓住對方不放,一邊用力揉搓眼睛,想要第一時間確認。

好在聲控燈已經不閃了,視線穿過朦朧狹窄的縫隙,到達那人的臉。

“哭了?”

易壘捧著他的臉,指腹從眼角劃過,留下冰涼的觸感——那是他被燈光晃出的眼淚。

“以為我走了?”

柯躍塵很沒誌氣地點了點頭,抽抽鼻子,聲音變得語無倫次:“你怎麼......你、你去哪兒了?”

“手機落你車上了。”

“那、那你是回來還車鑰匙的?”

易壘卻不說話了。

他的沉默讓柯躍塵滿腹的兵荒馬亂變成心驚膽戰,頓時什麼都顧不上了,他揪住對方的衣領,幾近崩潰地問:“到底是什麼?”

那人依舊不聲不響,片刻後忽然湊近了,附在耳邊輕聲說:“我準備好了。”

柯躍塵覺得自己就是易壘手裡那部電量耗儘的手機,終於在這一刻,通上了電源,續上了命。

廚房傳來鍋碗瓢盆的聲音,乒乒乓乓,清脆又悅耳,合著源源不斷的水流聲,像一首婉轉動聽的老歌。

案台前的那個身影高大消瘦,衣袖懸在手肘處晃悠,下擺鬆垮垮地掖在腰間。

柯躍塵貓在門口,看著擱在架子上的洗乾淨的碗,碗沿處正有水珠滴滴而下,不禁有些恍惚:他竟然真的在洗碗?

“不是你吩咐的嗎?”那人回頭望了他一眼。

“啊?”柯躍塵還在愣神,有些不好意思地用手機遮住臉,“那個......剛剛薛律師拉了個群。”

“怎麼了?”

“我沒你微信好友,”他故意頓了頓,“以後有事直接在群裡艾特你。”

易壘說:“知道了。”

知道了?

什麼叫知道了?

你知道什麼了?

“你想加好友,”易壘背對他,用一塊乾毛巾不緊不慢地擦著手,“下次大可以直說。”

柯躍塵:“......”

洗碗的功夫,那人的手機已經充進一點電,此刻畫麵跳轉,正在開機。

柯躍塵記得,他們戀愛那會,易壘就已經用上了在當時還不算主流的iphone4,偌大的屏幕隻有一個按鈕,在一眾翻蓋側滑全鍵盤手機裡既昂貴又格格不入。

而今早已是蘋果X橫行的年代,那人用的卻是不知什麼牌子的手機,有按鍵,屏幕不大,小圓圈旋轉了好一會,才終於打開微信。

沒想到大律師的微信裡滿屏的未讀消息,小紅點從上到下依次排列,過了大概三十秒,柯躍塵聽到自己手機響了一下,好友申請通過。

“欸——”他看著自己迅速下沉的微信頭像,有些不滿地拖長聲音,“你每天這麼多消息,萬一把我的吞掉了怎麼辦?”

“吞掉很正常。”易壘說。

“可我現在是你的衣食父母!”

“所以呢?”

柯躍塵迅速湊過去,就著對方的手,十分不要臉地把自己設置成聊天置頂:“所以你得時時刻刻看著我。”

易壘沒說話,柯躍塵在對方黑掉的手機屏幕裡,看到自己笑到扭曲的臉。

不得不說,易少爺的朋友圈比微博還要無聊,雖是完全打開的狀態,但內容都跟工作相關,沒有前妻,沒有女兒,沒有喜怒哀樂家長裡短,沒有關於生活的一切。

窺探彆人隱私的念頭不得不就此作罷,柯躍塵機械地滑動手機屏幕,然後一不小心,把那人的朋友圈拉到了底。

他終於看到一條不是案件分析和事務所廣告的動態,那是易壘的第一條朋友圈,發布於2013年4月26日,沒有配圖,沒有定位,隻有沒頭沒尾的四個字:

囚人自囚。

柯躍塵咬著嘴唇摸著下巴,在心中反複默念,最後不由得皺起眉頭,發現自己揣摩不出這四個字的含義。

他複又看向那個時間,五年的時光過於久遠,根本沒有辦法想起在這樣一個確定日期裡發生的事,但唯一能夠確定的是,2013年上半年,他們即將畢業。

那畢業前他在做什麼?

好像什麼都沒做。

他記得自己是五月份回到學校的,那麼四月底的時候,腿上的鋼板大概還沒拆,人不在學校,自然對那段時間學校裡發生的事一無所知。

但仔細想來,易壘的這條朋友圈應該跟他沒什麼關係,因為他們早在這之前,2012年的11月就分了手。

原來他們分手,已經整整六年。

柯躍塵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一點心情霎時間煙消雲散,他興致怏怏地退出朋友圈,點開那人的微信頭像。

易壘的微信頭像是一片深淺不一的綠,在手機上放大了依舊看不清,因為他的頭像本就不是一張清晰的照片。

照片是用手機拍的,鏡頭對著某本書的一頁,銅板紙上反射出的白色光斑也被一起拍進畫麵裡。

書頁上印著一片山林,仔細看,那圖取景業餘,拍攝技法生硬,沒有任何特彆之處,柯躍塵甚至覺得,拍攝者的水平比不上自己上大學那會兒。

就這,竟然也能出書?

而且這種平平無奇的青山綠水照網絡上到處都是,不知道那人為什麼想不開,偏偏要用一張高糊的手機照做頭像。

就在這時,手機屏幕突然閃了一下,有電話進來,柯躍塵一個手滑點了接通。

沒想到是李芸,對方一上來便急赤白臉地指控他,不按時交稿,不好好在工作室待著,不及時回消息等幾大罪狀。

總之,就是說他不務正業,想一出是一出。

隔著聽筒,柯躍塵本就七零八落的心情被徹底攪亂,他越想越不對勁,易少爺連行李箱都可以不要,竟然會在乎一個沒了電的破手機?

而且去而複返這種事,以前從沒發生過。

他該不會是在耍他吧?

該不會明天起來又反悔吧?

這人一向喜怒無常,完全乾得出這種事。

正想著,易壘已經洗完澡從衛生間出來了,用膝蓋頂頂他的腿:“今晚你去臥室睡。”

“不要。”柯躍塵往沙發裡欠了欠身,倔道,“我就睡這裡。”

“沙發沒有床舒服。”

“那你去床上舒服。”

他說完便開始往身上摸香煙,打算來一根壓壓火,去去煩,然而煙盒剛打開一半就被人合上,連帶著打火機一齊被收走。

“你放心。”

易壘看著他,忽然很輕地歎了歎氣。

“我既然答應你了,就不會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