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我靠會兒。

孟知遙根本不敢動。

身邊空氣都像凝滯般的，困住她。

傅瑾昀整個人幾乎都靠在她懷裡，就差手臂沒環住她。

他的短發又刺又硬，紮在她抬起的手臂上。沒給她任何躲避的機會，他的呼吸更肆無忌憚地燒在她手臂上。

帶有他獨有的凜冽倨傲，還有霸道。

孟知遙的心狂跳起來。

她的右眼皮也亂跳，傅瑾昀的呼吸越急促，空氣裡越濃烈他的味道。說不出那種滋味，隻知道擴散在她周圍，連她的呼吸、脈搏、心跳全都劇烈起來。

胸口悶的都快要爆炸。

孟知遙渾身僵硬地，下意識，冷漠地手上隻顧推開。

她在警告自己清醒。

但推不開就要靠人的傅瑾昀。

今晚的他也是奇怪。

像吃錯藥一樣。

孟知遙拗不過他，不爽：“你怎麼回事？”

“什麼？”被質問的傅瑾昀沒勁兒地掀了掀眼皮，人耷拉著，悶哼了聲。

像被孟知遙用力地推，牽扯到傷口，他隱忍，沒說話。

孟知遙怎麼看不透他這種把戲？

她冷笑，捏住他下巴，抬起，“彆裝，你這皮外傷，擦點藥就行了。”

傅瑾昀抬眼盯她，漆黑的瞳孔裡，目光幽深，像被挑釁的不虞沒消，她又撞在他槍口上。

偏偏周潯教他的，打都打了，那他裝也要把表情裝出來——

【怎麼我都傷成這樣，你一點心疼我的心都沒有？】

“......”孟知遙冷笑，“這招兒，周潯教你的？”

壓根兒沒給傅瑾昀說話機會，孟知遙凶他：“再裝，你高冷人設都要崩了。”

“......”

可能是傅瑾昀吃癟太嚴重了。

旁邊看熱鬨不嫌事大的周潯沒憋住笑。

孟知遙本就看了傅瑾昀臉上的傷心煩，這麼好看的臉......

周潯再一笑，她皮笑肉不笑地直接緊盯著他，“好笑？”

“......沒有。”周潯秒正色。

孟知遙斂眸，“那你笑什麼？”

“......我微笑唇。”周潯下意識狡辯，“你信嗎？”

“你說呢？”孟知遙一字一頓。

“......”

最終沒熬得過孟知遙這難搞的。

周潯和傅瑾昀在附近的警局做完筆錄，輾轉坐到24h營業的炸雞店，四個人，一人一杯可樂。

淩晨，寒風，冰冷如窖的氛圍。

孟知遙盯著拍下的筆錄照片。

周潯還替傅瑾昀解釋：“遙妹，我兄弟平時不是會打人的人，他很善良，難得我回國，他給我接風被人攪局了，他才打抱不平地替我出了麵。”

“彆和叔叔阿姨講，嗯？我們可是一條戰線的好兄弟，對吧？”

“......”沒人回他。

孟知遙盯著這場打架的定性：【聚眾鬥毆。】

不是簡單的尋性滋事，而是聚眾鬥毆的性質。

再看傅瑾昀臉上的傷，青一塊紫一塊的，比周潯的嚴重多了。

孟知遙更心煩，盯著毫無波瀾的傅瑾昀，說：“你兄弟是搶人女友，你也要見義勇為去救他這麼個渣男？”

明明心裡是擔心他，但她嘴上就是不饒人。

說話語氣都暴躁的很：“馬上國獎評選結果就出了，這種關鍵時候，你還想事情鬨大到學校，再白吃個處分？”

落聲，死寂無聲的環境。

傅瑾昀和她視線對撞，都冷到不行的臉色，氣氛直接壓到穀底。

周潯是真發現兩個人不對勁。

像是心裡都有火，但都在強忍，就要爆發。

“誒，不是。”周潯擔心他倆這狀態，上回吵架可冷戰了半年才好的，這次彆再這樣。他周旋著說好話，“今晚是我不對，我不該鬨出這種麻煩，我道歉，對不起。”

“孟知遙，你也彆太怪——”

彆太怪傅瑾昀，他是好心。

可話都沒說完，被打斷。

傅瑾昀眼底滾過濃濃陰翳，他漆黑的眼睛裡一點兒溫和的情緒都沒有，隻剩不耐煩躁的戾氣在劇烈翻湧。

“說夠了？”

“什麼？”愣在原地的孟知遙，慢一拍反應過來這話是在對她說，心裡瞬間燒起強烈的慍怒，手裡的可樂杯猛的砸在桌上。

“傅瑾昀！你什麼意思？”

兩個人怒目相撞的。

氣氛冷硬到極點。

許久，傅瑾昀盯著她的眼睛，冷嘲：“我吃處分，天要塌了是嗎？”

孟知遙皺眉盯著他。

傅瑾昀這會兒刻薄得像是換了個人，渾身的戾氣都在燒，“今晚鬨事的是我？我三好生，就活該被人打？我該的？”

“......不是。”

孟知遙僵硬了下。

還沒反應過來的她，麵前的傅瑾昀已經踹開椅子，撈起桌上那堆買好的藥往店外走。

完全懶得再藏本該有的脾氣。

孟知遙眼睜睜盯著那道往外走的身影，也火大地踹開椅子往外。

周潯剛想追出去，手被江迎之拽住。

這邊也還有個臉色難看的，“你少插手，和我談談。”

......

四人就此散開。

這邊離學校不遠也不近。

回去要儘快搭公交，地鐵已經過了末班。

傅瑾昀走得並不快，但孟知遙就是不想追上他。她在後麵盯著他的背影，第一次覺得他這麼陌生。她是第一次這麼和他說話嗎？好像不是。

但他這次怎麼反應這麼大？

孟知遙被他搞得很不舒服，就像每次冷戰的前兆，誰都不說話，在逼對方先繳械投降。

但又都脾氣夠硬的。

直到孟知遙失神的刹那，疾馳而過的摩托就要衝她過來。

她的手腕被猛地一拽，撞進那個滾燙的懷抱。發梢被強勁的風帶起，眼前飛過一輛又一輛高速摩托，腦子裡嗡嗡的，完全聽不清楚身邊那道聲音。

“孟知遙！孟知遙！......”

傅瑾昀用力晃她，把她晃回神。

孟知遙心有餘悸，渾身血液滾燙，盯著那些摩托消失的方向，心慌地說：“彆晃了，再晃要吐了。”

傅瑾昀停下動作，居高臨下地低眸看她。

其實他的動作幅度並不大。

可當恐懼放大千萬倍後，世界都像在旋轉。

風再變得溫和，從耳邊劃過，帶起傅瑾昀身上那抹清冽的味道。

還有春夜芬芳的花香味。

孟知遙深吸了一口氣：“對不起......”

“我剛剛......”

倏地，傅瑾昀向她靠近了一步，“什麼？”

孟知遙呼吸一緊，向後退了一步。

安全距離，她說：“剛剛不是故意。”

她其實知道傅瑾昀介意聽到他優異就不該怎樣怎樣這種話，“我是著急了，但不是要怪你——”

她還想繼續往下說，傅瑾昀卻突然抬手，就像她扣住他下巴那樣。他伸手，在她的溫熱衣領裡，穩準地扣住她的脖頸，逼她抬頭。

“要這麼沒誠意地道歉，你乾脆彆說。”

孟知遙抬頭看他。

公交站台上，兩人湊得太近。

她剛剛是在撞上他胸膛之後，被他攔腰抱上公交站台的。

自然，頃刻兩人之間的距離，幾乎沒有。

兩件單薄的外套在風裡輕輕摩擦。

孟知遙身後就是台階下的非機動車路。

她退不了，怕再有剛才的危險，卻又無法向前。

傅瑾昀像是短暫地憐惜她，又一隻手伸出，放在她腰後。

近乎於摟的護。

她要再往前一點，都快陷進他懷裡。

被他這麼強勢地護住，要碰不碰的曖昧，孟知遙心都快燒麻了，快感受不到自己的呼吸吐息還對不對勁。

她像是亂了套。

可偏偏傅瑾昀依舊八風不動。

似乎是真拿她當哥們兒，靠這麼近，他都波瀾不驚。

孟知遙不知道心裡翻湧的是種什麼情緒，很奇怪。

任風吹儘他眼底的晦澀。

傅瑾昀盯著她，驀然一摟，把她摟到站台安全位置，鬆開她。

“今晚就當你什麼都沒看見，也不知道。”他頓了下，晦暗的眼底一掃而過她眼裡的紛亂，說，“問你，就說不知道。以後少參與這種事。”

月影黯淡，照不透一點他的情緒。

他就站在黑夜裡，渾然孤寂。

孟知遙心被揪了下，盯著他，片刻說：“傅瑾昀，對不起。”

公車來了。

就在傅瑾昀接受這所謂的道歉，轉身要上公車時，孟知遙拉住他的衣袖，意識到自己著急態度下的不對，說：“是我不該那麼說你，明明幫好朋友是一件好事，是我誤解了你。是我不該給你扣好學生的帽子，讓你有壓力。”

知道他不喜歡聽，才更不該這麼說。

傅瑾昀卻說：“你說得沒錯，今晚是我——”

他再一次要慣性過度的自省。

孟知遙卻像是突然想到什麼，眸色一暗，一下衝上去，衝動地不知緣由，隻是從後抱住他。

傅瑾昀身體僵住。

公車停下，耳邊的風聲重了。

春夜的夜蛾似乎變得活躍，一次次衝向路燈被罩住的光源。

生生不息地，光影落在他們身上。

孟知遙顫了下眼睫，輕輕環抱住他，呼吸微促：“彆說了。”

她微不可聞的柔聲，低婉求和：“我都和你道歉了，傅瑾昀......”

“就原諒我，不好嗎？”

......

*

傅瑾昀有回她一句話。

但可惜，他聲音太低，她都沒聽清。

孟知遙對站台的最後印象，是他伸手，把她拉上公交的細節。

——他很輕地勾了下她的小拇指。

言和。

這是他從前從沒做過的動作。

兩人坐在公交的最後排。

車顛簸一次，傅瑾昀手上裝著藥的塑料袋就晃一次。

最終，看不下去他臉上的傷。

孟知遙要搶過藥袋幫他處理。

卻被傅瑾昀虛晃一槍避開。

四目對視的雙眼，孟知遙莫名其妙地看他，“你乾嘛？”

傅瑾昀隻是淡淡地掃她一眼，薄唇漫不經意地勾起。

“擦藥，我們現在什麼關係？”

“什麼什麼關係？”孟知遙被他繞暈。

下一秒，他微曲骨節，輕叩了下她的手機屏幕。

“都原諒你了。”而後一字一字地，低沉玩味道，“還舍得拉黑麼？”

“小櫻桃？”

“遙妹?”

“......”

他啞著嗓兒逗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