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出口的下一秒，盧念就後悔了。
瞧著他臉上的神色，感覺自己真的魯莽了。
沉默的空氣中彌漫著尷尬的味道，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原因，盧念覺得呼吸有些不暢。
她鬆開緊抿的唇，“你，要不要說句話？”
沈晏洄這才從失神中清醒過來。
他的心神在盧念開口的那一刻完全停滯了，那一瞬間他無法思考，隻能聽到耳邊她的低語。
“醉了？”
他穩著聲音，努力讓自己看起來鎮定一些。
盧念搖頭，隨即又點頭。
如果他認為那是醉話，好像也行。
沈晏洄低頭看她，剛才還勇氣滿滿的人，此刻卻垂著腦袋，不知為何，他突然有種訓孩子的錯覺。
想到這，唇角不由得一勾，語氣也多了幾分戲謔，“真醉了？”
“嗯。”盧念依舊點頭。
沈晏洄抿了抿唇，將笑意憋了回去，問：“醉了還能走到這來？抬頭，彆裝鵪鶉。”
盧念不情不願地抬起頭來，低聲嘟囔，“就不能是吹了風才醉的嘛，況且哪有我這麼好看的鵪鶉。”
晚上風大，加上她這聲音實在太輕，沈晏洄一個字都沒聽見。
他無奈搖頭，語氣又變回平日裡的溫和模樣。
“說什麼呢？我真什麼也聽不見。”
“沒說什麼。”
“欺負我聽力不好？”
“我可沒有！”盧念這下急了，對上他的眼神，才知道自己又被逗弄了。
她撇撇嘴，“我真沒說什麼，就胡說八道呢。”
“行。”擔心小姑娘臉皮薄，沈晏洄也不再逗她。
隻是說：“你要是覺得現在醉了，那這事就留到你酒醒了再談。但是話出口了，就不能逃避，懂嗎？”
“我也沒逃避。”
盧念抬手摸了摸脖頸，表情有些不自在，“我就是有點怕。”
沈晏洄問，“怕什麼？”
盧念支吾著開口：“怕你把我當成女流氓。”
“……”
沉默了一陣，沈晏洄像是終於忍不住了。
低笑聲從他喉間溢出，肩膀輕顫，胸膛也隨著笑聲不斷起伏。
盧念無言地看他，半晌才憋出幾個字，“你彆嘲笑我了。”
“好。”沈晏洄滿口答應，臉上的笑意卻絲毫不見少。
見小姑娘神情嚴肅，他這才收斂了點。
他說：“你要是現在不想談，那我就先送你回家，我給你時間好好想想，當然，我可能也要想一想。”
聽到他也要想想，盧念神色一窘，遲疑著開口：“其實你如果當作沒聽見，也沒關係的。”
沈晏洄注視著她，驀然一笑，“可這句話我還真就聽見了，怎麼辦？”
盧念眨巴著眼睛，這怎麼還問她呀。
她抬眸瞧他，表情有些複雜，“那就都想想吧。”
沈晏洄頷首，“行。”
-
對於事情的發展，盧念也是沒想到的。
誰知道喝了酒以後嘴會比腦子快呢。
周一早晨，她破天荒地沒給沈晏洄發‘早’。
回憶起昨晚自己口出狂言的模樣，她隻想找個地縫鑽進去算了。
吃早餐的時候，她依舊提不起精神。
劉芳萍瞧她麵色有些憔悴，以為是因為昨晚的事沒睡好。去廚房熱了一杯牛奶出來，說話也不如往常般咋呼，聽著格外溫柔，“昨晚沒睡好吧，把牛奶喝了。”
盧念道了謝後，乖乖接過牛奶。
抿了兩口後，抬起頭問：“舅媽。你和舅舅當時是認識多久結婚的呀？”
劉芳萍聽了一愣，一時沒想明白她問這個做什麼，卻也如實回答，“我和你舅舅是朋友介紹認識的，認識到結婚差不多一年半吧。”
“問這個做什麼？”她問。
盧念避開她打量的視線，乾巴巴笑了聲，“沒什麼，就是有點好奇。”
劉芳萍總覺得她有些怪異，但也沒多問，隻讓她看著點時間，上班彆遲到。
臨近出門，盧念放在餐桌上的手機一震。
似乎知道是誰發來的。
SYH：睡過頭了？
她思忖片刻，就裝睡過頭了吧。
不喝美式：嗯，睡過了。
SYH：想的怎麼樣了？
盧念決定裝傻。
不喝美式：啊？什麼？
SYH：忘了？行，今晚我來找你，幫你回憶一下。
盧念沉默一瞬，敗下陣來。
不喝美式：我沒忘。
SYH：那好，那今晚就可以直接談了。
“……”
所以，還是要來嘛。
盧念手指一戳屏幕，決定不再回複。
-
有了早上的小插曲，盧念一整天都有些心不在焉。
臨近放學，她挪著步子走到隔壁林老師桌前。
她低聲問：“林老師你今晚有空嗎？有空的話你看方不方便跟我調一下值班的日子呀。”
林老師三十多歲，平日裡溫柔又和善。
她‘啊呀’一聲，開口道：“小盧老師抱歉啊，今晚我還真有事，我要帶孩子出去吃飯。”說著，她又拿起手機，“我幫你問問彆的老師。”
“不用不用。”
盧念忙擺手，“沒事，我的事情也不急，不用麻煩彆人了。”
沈晏洄像是已經摸準了她的時刻表。
在彆的老師陸續離開後，他的消息就發了進來。
SYH：今天還早吧，來得及的話帶你去外麵吃。
不喝美式：你在哪呀？
SYH：你們學校門口。
盧念敗下陣來，認命般的從椅子上起來。
邊往外走，邊嘀咕，
來得真可快。
見到人後，盧念儘量避開與他的眼神交彙。
她抬手將被風吹亂的發絲夾到而後，又假意朝四周看看。
沈晏洄瞧著她一秒鐘八百個假動作的模樣，搖頭失笑，也不點破，“先去吃飯吧，就在這附近，走過去行嗎？”
盧念努著嘴點頭，“行。”
出去吃飯，盧念反倒不擔心，畢竟不管是哪個餐廳，這個時間點人都不少。
她想，沈晏洄應該不會在大庭廣眾之下提這事。
隻是她哪知道，沈晏洄這次帶她去的，是一家日料店的小包間。
麵對麵坐下後，尷尬與不安再次縈繞回她心間。
盧念瞥他一眼，見他似乎沒有想說話的意思，試探道：“我們現在點餐嗎？”
沈晏洄微微頷首，眼神在菜單上掃過，“嗯，先點，等餐的時間正好能談談。”
盧念抿了抿唇，早知道不說話了。
待服務員將菜單拿走後，沈晏洄這才抬眸看她，“一個晚上，有想好嗎？”
盧念自知逃不過，老實搖頭。
她聲音不大，確是足夠沈晏洄聽到的分貝，“我昨晚衝動了。”
“後悔說那話了？”
沈晏洄麵色依舊平靜，可盧念卻覺得，他的這句話，和平時比，似乎多了一絲冷意。
她呐呐道：“也沒有，我就是覺得，自己好像一下把進度條拉到底了。”
“怕你會覺得不適，然後還覺得——”
“還覺得什麼？”
盧念垂下腦袋，“還覺得這個小姑娘一點都不懂矜持。”
沈晏洄唇角一勾，神色恢複如往常一般。
他認真開口：“第一，我沒有覺得不適，但確實可能比較突然，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是事實。第二，也沒覺得你不矜持，沒有任何一條規定說小姑娘就必須要矜持，做想做的事，說想說的話，沒有任何問題。”
聽著他的解釋，盧念有些怔住，她張了張嘴，問：“你這是，什麼意思？”
沈晏洄被她呆愣的神情取悅，深深瞧著她，“我現在可以回答你昨晚的問題，如果你是一時興起，或者逗我玩，那我不願意。但如果這是你很認真的想法，不是說說而已，那我的答案，大概就是答應。”
盧念這回是真傻了，原以為他會把昨晚的話當成玩笑。沒想到他不僅認真回答了，甚至還同意了。
她忍不住吞咽了下口水，不可思議地問：“你就，這麼簡單答應了？”
“嗯。”沈晏洄淡笑著看她，說：“答應你的求婚了。”
盧念臉耳根悄悄紅了起來，這可不就是求婚嘛。
她清了清嗓子，問出心裡的疑惑，“為什麼會答應我啊？”
沈晏洄搖了搖頭，“說實話，我還沒有答案，但我昨晚想了很久，對於跟你結婚，從今以後一起生活這件事，我是期待的。”
聽了他的話，盧念心頭像是被狠狠一擊，心情也不爭氣得愉悅了起來。
她壓下這份悸動，強裝鎮靜地問：“你確定自己不會後悔嗎？”
沈晏洄直勾勾地瞧著她，話語間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自信，“我從不做讓自己後悔的事。”
盧念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想了想又問：“那我們是要開始走流程了嗎？”
說完她又撓撓頭，“我身邊還沒有朋友結婚，不太懂結婚的流程。”
沈晏洄眉峰一挑，輕笑出聲，“剛才不還很慫嗎？現在就要走流程了？”
“那是因為剛才還不確定你的心意。”盧念揉了揉發燙的臉頰，瞥他一眼繼續道：“既然你都願意了，那確定一下流程也沒什麼問題吧。”
“是沒什麼問題。”
沈晏洄默默點頭，隨即又問：“你平時能請假嗎？”
“請假是可以請。”盧念不明所以地問：“需要我請假做什麼？”
沈晏洄一臉的理所當然，“走流程啊，明天上午你請個假吧，我們先去把證領了。”